“哦。”溫小染應了一聲,並沒有問他爲什麼讓什麼也不懂的溫小慧來管這裡。內心裡,卻有一絲蒼涼,歐陽逸把這個地方讓給她設計,不就是爲了圓自己的承諾嗎?又爲什麼要添一個溫小慧來讓人嗝應?
他這是在告訴她,讓她設計只是爲了證明他信守承諾,溫小慧纔是他永遠的良人嗎?
餘光裡,有溫小染離去的背影,清淺纖瘦。歐陽逸痛苦地牽扯了一下脣角,他害怕自己有一天會背叛溫小慧,去向溫小染示好。用這種方式,正好可以將一切念想隔斷!
不見面,就不會想。他永遠知道,該負責的,是溫小慧。
溫小慧充分地把表裡不一發揮到了極致。第一天和歐陽逸討論的時候,還表現出對溫小染才能的欽佩,好像喜歡得不得了。第二天就讓人打電話給江翹,說了一大堆設計的缺陷,要求整改。
她沒有打給自己而是直接打給江翹,相當於投訴。公司規定,受到投訴的設計師是要扣工資的。
江翹帶着幾份無奈把這件事告訴溫小染,而後拍拍她的肩膀,“你的設計和溝通一直是做得最好的,也是最努力的,我不希望這次的事情影響了你在公司的聲譽,所以,加把勁。”
溫小染試着改了幾稿,都被打了回來。
再這樣下去,她的工資可真的要扣完了。溫小染不得不打電話給溫小慧,“你到底想怎樣?”
“早點清醒,不就可以少扣工資了?”那頭的溫小慧一派得勝者的高姿態。她在公司呆過,自然知道公司制度。
“坦白說,我不是對你的設計不滿意,而是對你的人。換句話說,我不想將來在我和逸哥哥的工作室裡,隨處看到你的影子,現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她是想自己退出。
“這事是歐陽逸指定由我來做的,我退出等於毀約。”
“你可以不用退出,但圖紙必須由別人來做。”
說到底,她就是不想溫小染來完成這個設計。
真正嗝應的,是她自己。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怕什麼。”
溫小染帶着幾份無奈幾份嘲諷開口。
溫小慧在那頭擰緊了脣,“你說什麼我不明白,勸你最好不要在逸哥哥面前說三道四,他是不會相信的!”
“既然知道不會相信,又何必多此一舉地來提醒。”
“溫小染!”溫小慧給氣得失了形,好久才抽着氣出聲,“不想我給你再多苦頭吃,最好按着我的意思辦!”
說完,急急掛斷了電話。
溫小染不得不把溫小慧的意思說給江翹聽。江翹在知道客戶和溫小慧的關係後,給予了溫小染充分的理解,讓她和那名工程師合作完成這個項目。
溫小染帶着工程師重新去看了現場,丈量了場地。歐陽逸好像真的把工作全給了溫小慧,全程都沒有出現,這也省了好多麻煩。溫小慧脣上勾着滿意,熱情地接待了那名工程師,把自己的意思說給工程師聽,並留下聯絡方式,說是要親自加入到設計中來。
溫小染難得偷閒,百無聊奈地晃着,晃到了與外面臨界的那片園子裡。當初歐陽逸之所以會選中這裡,正是因爲有這片園子。園子裡樹木將外界隔開,工作室便輕而易舉地與世隔絕。
極少有人知道,在這園子後面有這樣的好去處。
之後,歐陽逸花高價,連這片園子也買下了,自己圈起來,種些有情致的花花草草,越發顯得藝術味道濃重。
“溫小染。”
漂亮的雕花鐵欄外,帝煜彷彿從天而降,在那裡看着她。
溫小染走過去,與他隔欄說話,“你怎麼過來了?”
“有事。”
帝煜擁着着酷酷的棱角,說這話時,帥氣逼人,自動升起光華無限。他落在欄外,背後一片竹林,將他襯得脫俗致極,清俊高貴。
“過來。”他喊。
溫小染不明所以,湊過去了些。
“伸手。”
她伸出手。
帝煜拉過,從欄框里拉出去。片刻,腕上一涼,落了一串小巧剔透的東西。
“這是什麼?”
“隨便買的,不知道是什麼。”
他答得很隨意。
那東西晶熒剔透,顆顆瑩潤,分明就是頂級的好東西。溫小染出身並不差,所以多少知道一些。這串手鍊雖然用的是碎玉,但每一塊都是精品中的精品。這樣的東西,動則千萬,加上設計師的名氣成本,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
“小染。”
“我不能要!”
她急急退着東西,聲音卻落在呼聲之後。歐陽逸不知從哪裡鑽出來,來到二人面前。溫小染脫東西的動作極爲突兀,讓外人看來,是受了歐陽逸聲音的驚擾後才急急脫下的。
帝煜的俊臉即時黑下,陰沉沉落在那裡。
歐陽逸已經走過來,只朝帝煜淡淡含首,“過來了?有什麼不瞭解的需要問的地方嗎?”他早就到了這裡,溫小染賞景的時候,他便呆呆地看着她。她纖細的身子落在園子裡,無端給園子染了一抹仙氣,他再也移不開眼。
沒想到帝煜會出現。
當他們隔着欄杆一個伸手,一個給戴手鍊時,他心裡涌起了一股說不清的情愫。那畫面太過美好,刺得他眸子生痛,連着心臟都糾結狂扭,幾乎隨時會扭斷。明明知道不該阻止,不該打擾,最終還是出了聲。
他默默地給自己找着藉口,他是不想自己的未來姨姐落入像帝煜這種男人手中,他太花心,不靠譜。
溫小染捏着那根手鍊壓入掌心,此時亦不好強行退回去,情況太尷尬。她只胡亂地應,“暫時還沒有。”
歐陽逸略爲失望地點點頭,既而溫和地笑,“如果有的話可以來找我,也可以打我的電話。”他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溫小染應了一個“好”。
掌心的東西潤潤涼涼的,卻有種硌人的感覺,硌得她的心在發顫。她仔細回味,這才發現,真正硌人的不是手鍊,是站在欄外看着欄內自己的帝煜。
歐陽逸再找不到話說,亦再沒有立場插手什麼,只禮節地朝帝煜點了下頭,離開。
外面,帝煜的臉一陣冷過一陣。
溫小染捧着手鍊,想要還回去,看到他那比潑了墨還黑的臉,終究有些發憷。
“那個……手鍊。”她只能舉了舉。
“不是給我織了圍巾嗎?這只是拿來回報你的,我帝煜從來不會免費收人東西,所以算是等價交換。”
這分明不是等價交換。
他的語氣極冷,透給溫小染的意思是:他不想跟她有任何的牽牽扯扯,所一用這種交換的方式得到她給的東西。
他此時,脖子上,還圍着那根圍巾。
款式和作工都很一般,與他身上華貴的其他東西相比,簡直掉價得很。溫小染咬緊了脣瓣,剛剛的緊張以及緊張中的甜蜜傾客都化成了失落,手中的鏈子燃了一團火,燒得手指根根生痛。
“我……不能要,我的圍巾根本不值錢。”她表態。
帝煜的目光不再落在她身上,高態而驕傲,彷彿她入不了他的眼,“不想要就扔掉!”
他轉身就走,步伐極快,片刻消失了身影。溫小染斂目,看到的只有空空的一叢竹子,如果不是手中的物件提醒,她還真會以爲帝煜沒有出現過。
東西當然不能扔掉,但也不能戴在手上,太珍貴太值錢了,她怕被人搶走。溫小染小心地拿出手絹來將手鍊包裹住,塞進包裡,還是覺得不放心,最後塞進錢包最間面的夾層才稍稍安定了些。
下班時,她被管家帶去了宮。
因爲有管家在,她順利地進入一間堪比人間仙境的包房。斑駁的燈光下,她一眼就看到了帝煜,正一個人在喝酒。她只能看到他的側面,一如既往漂亮的身體側線裡流露出的,竟有一絲孤獨。
溫小染抹了抹眼睛,心口卻撞在了一起,她竟心痛了。
她走過去,站在他面前。他灌了一口酒,她的心擰了一下,他的胃不好,能喝酒嗎?
帝煜看到了她,擡起了那對清冷的眸子。他脫了外套,隨意地搭在扶手上,那條不入流的圍巾卻一直圍着,散開在身前。
她的眼眸閃了閃。
“東西呢?”他的眼睛移到了她的手腕上。
溫小染低頭,隨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他說的是手鍊,急急從錢包裡翻出來,“怕弄丟了,收在包裡了。”
帝煜的目光復雜地閃爍了無數回,看不清情緒,溫小染也理不透,他這是喜還是怒亦或是別的。
在他的目光下,她莫名地垂了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咬上了脣瓣。
“溫小染,你是不是還忘不了歐陽逸?”
他突然問?
溫小染猛擡了頭,微微張着脣去看他,完全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她的驚愕看在帝煜眼裡,便是自己猜透了她的心思,一股股的不爽涌了上來,“人,總要記清楚自己的身份,你,現在只是他未婚妻的姐姐!”
他的語氣極重,像甩了一塊石頭壓在她身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又狼狽不堪。
他既而傾身過來,輕佻地挑起了她的下巴,“溫小染,東西你最好給我戴上,從今天起,你的唯一身份就是——我帝煜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