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北國之門了？”
站在懸浮在空中的戰機之中，穿着整潔白色絲綢西裝的身影看着身前顯示器顯示的那狹窄的豎着的一線‘峽谷’。
“是的，”
站在他身旁，穿着簡單灰色軍裝的男人緩聲回答道，“穿過北國之門，晨曦市就近在咫尺了，我們大概能按照約定的時間，抵達目的地。”
“輕敵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白西裝身影冷哼一聲，“別怪我沒告訴你，索特就在北國之門的明特市後面，小心他搞出什麼幺蛾子。”
“戴洛特先生，”
灰軍裝男人側頭瞥了一眼白西裝男人，“艾恩斯的確是一個好地方，但是高牆也常常會阻礙人的目光，在沒有見過真正的戰場的情況下，貿然否定兩個主力傭兵團的戰鬥力，稍微顯得有些無知了。”
他擡起頭，看向前方迅速靠近的峽谷，在他的身下，密密麻麻的軍隊正在漸漸接近陡峭的山坡，接近那山坡上蜿蜒曲折的蛇形公路，
“一個人，實力無論再強，只要他不是天使，在強大的傭兵團面前，就什麼都不是，
“更何況，維斯特鋼鐵還帶了一個‘魔狼’，這樣的配置足以輕易踏平一箇中大型城市了，更別說明特市這種小城市了。”
他微微笑了一聲，繼續道，“哪怕你口中所說的索特，能把明特市的所有勢力都團結起來，也不夠城外的兩個傭兵團一隻手打的。
“比起思考那個所謂的索特的威脅，我倒覺得，我們更應該思考一下，等到明特市的兩個傭兵團加入我們之後，如何把他們安排進我們的軍隊的問題。”
“希望事情真的按照你的想法發展，威斯坦團長，你根本不瞭解索特那傢伙的實力，”
戴洛特冷哼一聲，“希望你知道，你現在統帥的不光是羣星製藥的傭兵團，還有來自教會聯絡來的其他財團的傭兵團，你將爲你的所有決策負責。”
“當然，我的朋友，”
灰軍裝男人看了一眼身旁的戴洛特，笑道，“一切都會按計劃進行的，我向你保證，我們的軍隊會安穩的穿過北國之門，抵達目的地，和其他的軍隊一樣，到時候我們會一起在那傳說中的光輝宮裡召開酒宴，慶祝我們的勝利，”
“希望你打仗的能力，能匹配上你的自信。”
戴洛特瞥了一眼身旁的灰軍裝男人，嗤笑一聲，轉過身去，向着後方走去。
身後幾個同樣穿着西裝的身影立刻跟了過來，跟在他身後。
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他離開時低聲嘟囔了一句，“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哪怕穿上了禮服，也還是沒禮貌的泥腿子。”
這聲音不大不小，普通人聽不到，但是稍強一點超凡者，就能很順利的捕捉到。
站在灰軍裝男人身側的一個年輕軍官，立刻面色一怒，看向戴洛特離開的方向，就要發作。
但是一旁的灰軍裝男人卻伸出手，攔住了他。
“團長？”
年輕軍官眼見着戴洛特推開後方的小門，向外走去，臉色漲紅的看着灰軍裝男人。
“別急，戰場上最忌諱着急，這世上很多事情沒必要，”
灰軍裝男人拍了拍年輕軍官的肩膀，溫和的笑道，“難不成狗咬了你一口，你還要咬狗一口嗎？”
站在一羣西裝身影中的戴洛特腳步一頓，他的拳頭微微捏緊，跨步越過了小門。
“團長，”
隨着小門關閉，站在灰軍裝男人另一側的一箇中年軍官才小心道，“您不喜歡秩序教會的人？”
“我只是不喜歡有些傢伙手伸得太長而已，”
灰軍裝男人搖搖頭，看着前方夜幕下的山巒，嘆道，“一個軍隊，最忌諱令出多端，這傢伙跑過來做‘監軍’，只要乖乖站在那裡，我依舊會好好對他，但是他想把手插進軍隊的管理和指揮來，事情就麻煩了。”
聽了他的話語，這中年軍官也嘆了口氣，接話道，“秩序教會這些傢伙越來越貪心了，早晚有一天，他們會把手伸到財團內部來，到時候，未必有咱們的容身之地。”
“行了，你不必迎合我了，”
灰軍裝男人回頭看了一眼中年軍官，笑道，“歸根究底，我就是不喜歡秩序教會這幫眼高於頂的傢伙，”
他目光掃了一眼夜幕，“說什麼從來不搞獻祭，難道他們身上的‘恩賜’和‘力量’，是天上掉下來的嗎？把身上異變的軀體藏得好的蟲子，就不是蟲子了嗎？”
一旁的中年軍官低着頭顱，眼睛藏在燈光下的陰影裡，沒有再說話。
“行了，”
灰軍裝男人擡起手，看着山坡頂端的峽谷，“你提一支精銳部隊，快速突進過去，北國之門控制下來，爲大部隊開道。”
“控制北國之門，爲大部隊開道這件事，”
中年軍官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是維斯特鋼鐵和音符智能傭兵團的任務，咱們這麼做，是不是有點，”
他頓了頓，稍微措辭道，“突兀了？”
“我知道你想說咱們這麼做是不是‘越權’了，那兩個廢物傭兵團不知道正在幹什麼，我現在還沒收到他們已經控制北國之門的信號，”
灰軍裝男人笑了笑，平靜道，“戴洛特這傢伙雖然狗眼看人，但是眼光和能力還是有的，他口中的那個‘索特’，說不定還真有點東西。”
他回過視線，再次看向中年軍官，“事急從權，你帶着偵察部隊，先看看北國之門什麼情況，‘接應’兩大財團的軍隊，如果沒有找到兩大財團的軍隊，就就地控制北國之門。
他頓了頓，繼續道，“控制好北國之門之後，再派一支輕裝小隊去看看明特市和兩大財團傭兵團的具體情況。
“荒野上沒有網絡，明特市北部山脈又隔絕了絕大部分無線信號，我們的情報並不精準。萬一真的有問題，瞎子和明眼人打架，是打不好的。”
“遵命！”
中年軍官立刻直起身，高聲道。
說罷，他轉過身，跑離了這個房間。
見着他離開，灰軍裝男人把目光瞥向身旁還一臉憤怒的年輕軍官，笑道，“還生氣呢？”
年輕軍官脹紅的臉頰微微收了收，他看着身旁的灰軍裝男人，尷尬的撓了撓頭。
他剛剛的模樣，六分是真氣，四分是表演出來給‘領導’看的。
剛剛就該有個人‘生氣’，並且‘表演’出來。
“馬上就要經過北國之門了，我剛剛讓你去清點後勤，結果怎麼樣了？”
灰軍裝男人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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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器彈藥的情況都還好，只有大概千分之五受到了寒冷天氣的影響，出現了部分故障，傭兵團的機械師正在緊急排查和維修故障。”
年輕軍官低聲道，“不過咱們準備的燃料電池和動力電池儲備好像不太夠用了，這一路上我們都儘量繞開了城市，這麼多人的能源需求，損耗很高，到達晨曦市的時候，可能就剩下不到百分之十了。”
“武器裝備的能源有問題嗎？”
灰軍裝男人問道。
“沒有，”
年輕軍官搖搖頭，“只是動力能源有問題，咱們需要經過明特市的時候補充一下嗎？按照原本的計劃，咱們應該可以在明特市補充到一部分能源。”
“不，”
灰軍裝身影搖搖頭，“無論待會兒偵察結果怎麼樣，咱們都直接繞過明特市，直接前往晨曦市，”
他在年輕軍官疑惑的目光中，微微擡起頭，沙啞道，“晨曦市會爲我們準備好所有的能源的，進城之後，兄弟們可以放開了休息。”
“是！”
年輕軍官立刻應道。
“團長，我們馬上進入北國之門區域，高空中有未知的干擾，即將降低高度，貼地飛行。”
也就在這時，前方操控戰機的駕駛員回過頭來，看向灰軍裝男人，快速道。
“知道這干擾來自於什麼地方嗎？”
灰軍裝男人低聲問道。
“不知道，似乎從北國之門出現開始，這干擾就存在了，”
駕駛員低聲道，“在附近的空域，只要高度稍高一點，就會受到干擾，電子設備會在這片區域出現失控跡象，所有在飛行器內的人員也會看到不同程度的‘幻象’，很多人承受不了幻象，會直接崩潰成怪物，導致飛行器內人員團滅。”
“禁空區域，”
灰軍裝身影順着緩緩下降的戰機看向前方的夜空，低笑道，“有意思。”
“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啊。”
他身旁的年輕軍官忍不住感慨道。
“是啊，鬼斧神工，”
灰軍裝男人仔細注視着黑夜中的山坡和峽谷，笑道，“哪怕只派遣一個大隊的軍隊駐守在這裡，都能掐住聯邦東部的南北咽喉。”
他低下頭來，看向一旁的通訊員，“傳令全軍，加速前進，我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通過北國之門。”
——
鮮紅的梭形戰機穿梭在夜幕下。
透過星辰的微光，何奧依稀能看見前面高聳的山巒，和那兩道峭壁之間相夾的那道細長的裂縫。
這是何奧第一次見到北國之門，在索特的記憶裡，也沒有這個區域。
索特一般就活躍在聯邦東南部，去東北部也是先去了西部，再繞過去的，沒有經過明特市北部山脈，也沒有經過過北國之門。
“索特先生，”
希雅走到了何奧身旁，低聲道，“前面就要到北國之門附近了，咱們得降低高度。”
“嗯？”
何奧微微一愣，疑惑道，“爲什麼？”
也就在這瞬間，他感覺到希雅懷中的玉匣似乎閃爍過某種莫名的氣息。
他毫不猶豫，直接從希雅懷中搶過了玉匣。
也只在他抱住玉匣的瞬間，他就感覺某種悶錘敲在了自己後腦勺上。
他的意識出現了短暫的恍惚，依稀之間，他彷彿聽到了刺耳的警報聲。
很快，他回過神來，重整視線。
但是視野中的‘景象’，已經完全發生了變化。
原本的冰梭戰機操控臺和暗淡的夜幕雪原，此刻已然完全消失。
夜幕化作了鋪滿晚霞的黃昏天空，翠綠的樹木生長在山巒之間。
何奧感覺自己此刻的視角有些奇怪，他不能移動，也不能轉頭，他此刻彷彿就飄在這羣山中，又彷彿就是羣山本身。
帶着些許灼熱的風吹拂着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各種各樣的異獸在山林間穿行着。
這其中有何奧見過的異獸，也有他沒見過的，大多都是他沒見過的。
整個山林間蔓延着某種濃郁的，令人‘舒適’的氣息，那是瀰漫的在羣山間的、秩序的力量。
這秩序的污染瀰漫在山林間，也浸潤向何奧的靈魂，嘗試控制，扭曲，污染他的意志。
這裡是明特市北部山脈？過去某個時間點的？
抵抗住這蔓延的污染，一個明悟在何奧心頭浮現。
他觀察着周圍的山林，嘗試辨別這裡到底是哪裡。
山間沒有道路，遠處也沒有道路，這似乎是一片尚未開發的山林。
而也就在何奧視野變化的時候，遠處的霞光深處，似乎出現了某種異動。
何奧本能的察覺到有什麼不對，他擡起視線，看向霞光之處。
在那天空霞光的盡頭，一道模糊的身影迅速的靠近過來。
然後還未等何奧反應過來，一道璀璨的光輝就劃過了天空，割裂了大地和雲端，撞在了羣山之間。
依稀之間，何奧能分清楚，那是一道‘刀光’。
轟——
大地震顫，山林轟鳴，無數的異獸奔跑逃往，高聳的山巒被這刀光硬生生劈開。
而與此同時被劈開的，還有蔓延在整個山間的‘秩序污染’。
在這刀光之下，高山如同土堆一般崩塌，樹木如同細草一般撕碎。
高聳的山峰被硬生生劈開了一條狹窄的縫隙，滾落的山石鋪在裂縫前後，堆疊起一陡一緩兩個山坡。
刀光中瀰漫的力量和山巒間原本的秩序污染攪動在一起，將整個裂縫附近的天空都扭曲起來，反而是裂縫下方靠地的地方，被擠出一片‘污染真空’，沒有任何力量蔓延在那裡。
那抽刀破山的身影停下了動作，他似乎感應到了什麼，擡起頭來，看向羣山之間。
這一瞬間，何奧感覺那身影的目光穿越了時光，看向了自己。
“哈呼——”
彷彿從深層的噩夢中驚醒，何奧抱着玉匣，身子前傾，密密麻麻的鮮血混着汗水覆蓋了他的全身。
“遭遇未知干擾——遭遇未知干擾——”
尖銳的警報聲響在寂靜的戰機中，整個戰機也不受控制的劇烈搖晃起來。
何奧立刻操控拉桿，穩住戰機形態，將整個戰機下壓，很快，戰機就進入了貼地飛行的狀態。
他回過頭去，看向身旁的希雅。
希雅似乎也陷入了某種‘污染’當中，不過她面對的污染並不重，隨着戰機下降離開高空區域，她也驟然驚醒，靠在控制檯的邊緣，大口大口的喘氣。
“索特先生，”
她呆呆的看着何奧，“我剛剛···”
“現在別回憶，”
何奧抱着玉匣，平靜的注視着前方黑夜中隱約浮現的黑白相間的熾天使機甲，“我們到北國之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