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0章 頓悟（大章求月票）
中土·南都
何奧獨自步行在有些冷清的江畔，微冷的風吹過吹過他的面頰。
慄成的話語依舊迴盪在他的耳畔。
他能聽得懂慄成的暗示，也能明確的察覺到，慄成的確在交代後事。
慄成是真的想讓他把研究院的擔子挑起來。
而他給的迴應也很簡單，‘院長現在聊這些，是不是有點早了。’
一切還未決定的時候，慄成給自己安排後事，總讓他有一種，慄成在插旗的感覺。
不過最後，慄成也並沒有真的順着這個話題談下去，也沒有讓何奧做出承諾，而是微笑的送他離開了庭院。
或許他也並不是真的在安排後事，只是在試探何奧的態度。
不過具體怎麼想，也只有慄成自己知道了。
但對於何奧來說，他是希望慄成活着的。
慄成能活着晉升天使，無論是對他來說，還是對於主世界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當然，何奧也能理解慄成未料勝先料敗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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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從何奧的經驗來看，如果慄成真的能把後事都安排好了，那他在最後某個時間點上，需要他爭一把的時候，他可能會選擇放棄。
有時候，人活着，特別是在生死之間的時候，就靠着某一口氣吊着，如果世間沒有留戀，那這口氣可能就泄了。
手指浮在江畔小道的石質欄杆上，何奧靜靜的眺望着不遠處寬闊的江面。
在他視線的前方，一座高聳的大橋橫跨了這遼闊的大江，從江岸的一邊，連接到了另一邊，將沿江兩側的高樓大廈，都勾連起來。
一輛輛汽車在橋上匯成橫空的河流，不斷的連通着江岸的兩側。
而在大橋的下方，一條條輪船也緩緩沿着靜寂的江水向前遊動。
這些輪船中有客輪，也有貨輪。
南都自古以來就是中土的交通要地，臨江坐地，陸運和海運都很發達。
何奧以前在書上看過很多關於南都的描述，但這是他第一次來到南都。
嚴格來說，他人生的前十八年，都基本沒有離開過西都，他絕大部分在西都以外的‘旅途’，都是在加入研究院之後這幾個月經歷的。
本來告別慄成之後，他是想讓‘郝毅’帶着他直接回西土的，但是想着，既然來都來了，那不如逛一逛。
嚴格來說，雖然他從沒有來過南都，但他在南都還是有熟人的。
林遲遲的家就在南都，當然，林遲遲現在正在西土忙的焦頭爛額，肯定是不可能出現在南都的。
而除了林遲遲以外，何奧也還有一些其他的熟人。
比如在領航者號事件中，和他一起經歷過生死的研究員袁果，她就是南都附近一個小城市的負責人。
而南都的研究院負責人葉雲，也是在領航者號事件中和何奧有所交集，只不過他並沒有進入到領航者號，還被人假冒頂號，來欺騙何奧。
不過雖然有幾個‘熟人’，但何奧基本上也不太可能能見到他們。
還在西土的林遲遲自不必說。
袁果自從領航者號之後，和何奧的關係也變成了朋友圈的點贊之交。
她倒是發過消息來詢問過何奧，並邀請何奧來南都玩，但是何奧這些日子都忙着腳不沾地，最終只能發個下次一定。
葉雲就基本上沒有聯繫了，從何奧獲得的資料來看，葉雲是個標準的工作狂，屬於連朋友圈都不發的人。
兩人最後的聯繫還是領航者號事件之後，他看了事件資料，給何奧發了一個‘牛逼’。
何奧從欄杆上收回手，向前眺望了一眼江對岸的某片區域。
根據他獲得的資料來看，研究院的南都分部，應該就在那附近。
他收回目光，揉揉眉心，沿着江畔的道路緩緩向前。
最終盤算了一圈，好像也沒有什麼熟人可以見面的樣子。
他再次恢復了步行的狀態，不知走了多久，他彷彿進入了一片繁華的區域。
周圍嬉笑的人們漸漸多了起來，他們看起來十八九歲的樣子，談笑着穿過街道，三三兩兩的行動着。
何奧靜靜的注視着眼前的‘年輕人’們。
南都的人其實和西都有一點點差距，無論是模樣，還是走路的姿態，還是話語間的神情。
不同的地理環境孕育出了兩地不同的人文歷史，而這些又共同作用在了生活在兩地的人人們身上。
每當這個時候，何奧就會意識到那句‘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的意義。
也會意識到，這個國家真的很大。
大到同一個國家，只是處在不同的方位，也可能有完全不同性格和文化，但這些不同方位的人，又能用同一種語言交流，有着某些共通的觀念和思維。
周圍的人羣越來越密集，帶着些許喧囂的笑語。
看着三三兩兩的人羣從自己身旁走過，何奧意識到自己似乎的確是走進了一片繁華區域了。
他以前很少這樣漫無目的的溜達。
在十八歲之前，他要麼在掙錢，要麼在掙錢的路上，要麼就在讀書學習，很少有自己的時間。
他有時候也會給自己放假，讓緊繃的精神放鬆一下，但是這種放假也最多限於週末能睡個懶覺。
他很少有這樣寬裕的時間，能這樣自然的閒逛，即便是十八歲之後，他也經常是腳不沾地的忙碌着。
現在慄成前往遺蹟的準備還沒有做好，困命之盤的聯繫還沒有完全的穩定。
其他的事情急切，但是也沒有急切到必須去做的地步，無論是西土的治理，還是K教會的事情，現在都步入了正軌，只需要照看着就行了。
當然，他這種‘閒逛’也並非完全的漫無目的。
至少在武道的修行上，一味的繃緊蠻幹是不行的。
這是他在突破B級的時候，獲得的感悟。
融入自然，體會自然。
讓自己的心安靜下來，反而會更利於武道的修行。
人生百態，花鳥蟲鳴，都是自然。
何奧擡起頭來，看向周圍漸漸繁華的街道，拂動的心思漸漸寧靜。
他雖然是懷着目的來的，但是並不太執着於那目的。
武道修行到現在，他其實有很多時候已然會有一些直覺感悟。
就比如說體會自然這件事，爲了體會自然而去體會自然，最終只會陷進自己的執念圈子裡，反而會起到反效果。
只有真正的放鬆心去體會自然，才能真正的感悟自然。
這東西聽起來很唯心，很玄學，實際上何奧自己也覺得很玄學。
但是這玄學的東西，在武道上，似乎也的確管用。
他注視着眼前的人羣，將自己思緒沉浸入感知當中。
來自於超憶的能力能讓他感知到周圍人們表層的簡單思緒，雖然在不放標記的情況下，他仍舊聽不太清楚人們具體的想法，但他能感知到他們思緒的傾向。
行人們來來往往，帶着各種不同的思維。
有人飢餓，有人貪婪，有人興奮，有人睏倦，有人貪戀，有人妒忌，也有人心懷着誠心的讚美。
無數的思緒混雜着簡單的歡聲笑語，在何奧腦海中繞成一團。
這繁雜的紊亂的思緒確實擾人心煩，即便何奧已經習慣了這種感知，也自然而然想要抽離開來，不去‘聽’這些混亂的思緒。
他在之前就是這樣做的，把這些思緒當做噪聲，時間久了，就自然忽略了。
不過這一次，他並沒有再次將這些‘噪聲’丟入思維的死角，而是伴隨着身體的前行，嘗試去‘傾聽’周圍的聲音。
風起人聲，鳥落日華。
漸漸的，何奧意識到自己其實不光可以聽到‘人’的思緒，也似乎能聽到周圍一切活着的生命的‘思緒’。
樹梢的麻雀，夾縫的野貓，它們其實也有自己的‘思緒’，只是在人類思緒形成的海洋中，它們的思緒顯得異常的輕薄簡單。
只是一兩個簡單的‘音節’，或者一小段微不足道的‘起伏’。
但這些簡簡單單的思緒，融在思緒的大海中，又奏響了完全不同的音節。
微風吹過樹梢，響起沙沙的聲響。
彷彿是風與樹，也都在低聲的竊竊私語。
何奧沿着河岸，緩緩的踱步着。
他靜靜的聽着這喧囂吵鬧的聲音與思緒，感覺自己彷彿走進了一片沸騰的海中。
這海水煮動着他的思緒，也影響着他的思維，但他並沒有反抗和脫離，而是緩緩向前，主動擁抱了這片海洋。
最終，他的思緒和靈魂完全的融化，徹底的融入了這瀰漫的思緒之海中。
恍惚間，這沸騰的海洋在他的‘感知’中緩緩出現了改變。
原本看起來沒有規則的混亂的思緒，卻顯露出了某種無形的韻律。
它們紛紛擾擾的擁擠在一起，混在自然當中，擾亂着自然，又成爲了自然。
這喧囂，本身就是自然的一部分。
這一瞬間，何奧感覺自己的身軀徹底融入了周圍的人羣，融入了這江風日華，蟲魚鳥獸。
原本平緩的能量回路不知何時開始迅速的運轉了起來，綿密的能量從他胸前的玉墜中涌出，層層疊疊的涌入他的身軀。
然後，這些能量回路開始發散開來，沿着他原本並不在迴路內的一些‘通道’流轉。
何奧自然而然的擡起手，穿過人羣，改變動作。
那是他剛剛獲得的修行法中的部分動作，這些動作能讓他的一些能量回路產生錯位，而進行‘接駁’。
然而何奧自己似乎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只感覺自己好像完全與周圍的思緒之海融爲了一體，自然而然的驅使着身體做出了一些動作。
密密麻麻的能量回路穿過了他的身軀，順着許許多多原本並不會流過的通道流通，觸及到他的身軀的每一個角落。
那些能量似乎加快了速度，又似乎什麼變化都沒有，只是它們的分佈更加密集，它們‘流動’更加的‘細密’。
這些細密的能量緩緩的順着能量回路涌入何奧的身軀，浸入他的身體。
以前的能量回路浸潤身體，就像是在縫隙裡塞棉花，能塞進去，但是得有些粗暴。
而現在的能量回路，就像是溪流浸潤土地，沿着以前未曾浸潤過的縫隙，一步步將所有的‘血肉’都填滿。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何奧的身軀漫無目的在城市中穿行着。
周圍的人聲時而鼎沸，時而蕭索。
人羣來來往往的從青年身旁走過，但很少有人‘注意到’了這個行爲‘怪異’的青年。
他緩緩的向前挪動腳步，就如同自然的本身，與江畔的拂柳，岸下的流水，並沒有什麼差別。
不知道過了多久，何奧的動作才緩緩停下。
微冷的江風吹過了他的面容，讓他的身軀微微一顫。
他擡起頭來，看向路邊已經點燃的燈火，看向遠處已經即將完全沉沒進高樓大廈的夕陽。
他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
老舊的街道上已經點亮了一個個閃爍着光輝的霓虹招牌，人羣在這街道上來來往往，這是他從未來過的地方。
他拿起手機，關閉了手機的低電量報警，點開地圖軟件。
定位顯示，他現在正在南都北側的一個大學城附近，這裡已經接近城市的邊緣了。
而慄成的庭院，在南都南側。
不知不覺之間，他從南到北，穿過了整座城市。
他放下手機，再次看向周圍的店鋪。
這似乎是一個小吃街，老舊的街道錯落的排着大大小小的店鋪，而在店鋪之前，則落着一個個簡單的攤位。
帶着笑意的吆喝聲此起彼伏的響着。
一個個年輕的身影在街道之間穿梭，在這琳琅滿目的美食之間挑選。
空氣中瀰漫着炙烤的羊肉的熾熱，沸騰的火鍋的辛辣，還有面食攪拌醬料的濃香。
“帥哥，吃炒麪嗎？”
街口的小販看到了同樣佇立在街口的何奧，他站在閃爍的燈光下，守着自己放着玻璃櫃和竈臺的小三輪車，對着何奧笑着吆喝道，“獨家炒麪，好吃的勒。”
何奧看着玻璃櫃裡擺放的麪條，緩緩走了過去，笑道，“來碗炒麪，多加點辣子。”
“好勒，”
小販打開揹着煤氣罐的燃氣竈，點出熊熊烈火，起鍋燒油放料，加小菜，炒出明火與焦香，然後將一旁一次性飯盒的麪條一下倒入鍋內，引出澎湃的火光，“帥哥，等兩三分鐘，馬上就好，”
他的手臂快速翻炒着，不斷的將各種調料加入盆中，“我和你說啊，我這個手藝，多少年了，吃過的都說好，來了的帥哥美女，好多都是回頭客。”
“嗯。”
何奧注視着眼前翻炒的鐵鍋，微笑着點點頭。
夜晚的風吹過他的發縷，拂過老街舊巷，行人的歡笑。
細密的文字浮現在何奧的視野中，那是他的個人屬性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