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何奧的注視，他手上的肌膚開始逐漸玉質化，並展現出木頭與機械交錯一般的紋理，淡淡的紫色光輝從他肌膚下緩緩溢出。
那浮在他的手上的平靜的空氣似乎都在這一刻開始蠕動了起來，彷彿有某種詭異而怪誕的存在，正在從這虛空的最深處，伸展出自己的肢體。
何奧腳下正在逐漸合攏的大地也開始蠕動了起來，彷彿有扭曲的血肉要在大地上生出，但這血肉蠕動的形狀，又不似普通血肉那般的柔軟，呈現了某種硬固體的僵硬。
而在大地的表層，那枯朽燒焦的草葉，也似乎重新‘煥發’出生機。
只是它們身上沒有再抽出翠綠的嫩芽，而是一道道紫色的，玉質的葉片，在這葉片的表層之下，隱隱約約還可以看到宛如機械一般流動的光輝。
何奧翻過手。
那從他肌膚下浮現的光輝逐漸收斂，那玉質的肌膚也逐漸失去了色彩，恢復了原本接近人類血肉的模樣。
如果順着剛剛的情況向外蔓延，何奧的身軀會徹底的異化，化作一個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呈現玉質光澤的木與機械混雜的巨大物體。
其中有明顯的‘織造’結構，還有固化命運延伸而出的絲線，但在整個結構中佔比並不多。
這就是他的‘神話形態’。
或者說，他在超憶A級的神話狀態。
這個形態有點像是命運紡車，但是又似乎融合了其他的東西，其複雜程度，其實要比命運紡車高出數個數量級。
事實上，何奧也並沒有完全‘看’到過自身的神話形態。
因爲這個神話形態，本質上是他理智崩潰，天賦序列完全失控之後，他異化而出的‘天使’的形態。
當他神話形態完全展開的時候，也意味着他徹底進入了瘋狂狀態。
就像是國王天使那個圍繞着數道眼球環的巨大眼球，那就是國王天使的神話形態。
當然，這個神話形態也並非是會在何奧完全失控的時候顯現，當他理智被削弱的時候，這神話形態就會一定程度上的展開，只是不會完全展開。
何奧晉升的時候，理智差點崩潰，他的身軀就產生了異化，差點徹底化作了神話狀態。
不過他在最後一刻戰勝了命運紡車，固定了理智，完成了晉升。
而那段經歷，也讓他對‘神話形態’還未完全展開的狀態有了一定了解。
首先，在這個狀態下，天使級的力量會得到徹底的釋放，其本身的技能表現出來會比理智狀態強一些。
其次，在神話形態下，他的‘象徵’性似乎也會得到提高，以前感受到的虛弱的‘聯繫’，會因爲這‘象徵’的提高，而得到強化。
在這種情況下，他會更像‘神’。
但代價就是，這種情況下，何奧是無法完全控制自身的力量的，他的技能會向着瘋狂混亂的角度釋放，無意識的去修改周圍人以及所有和他有神秘學聯繫的人的記憶和命運。
同時，來自天賦序列的污染和瘋狂也會徹底釋放出來，不光衝擊何奧本身的理智，也會無意識的污染周圍的所有智慧生命。
至於下一步會發生什麼，何奧就不知道了，因爲他也沒有經歷過神話形態徹底展開的樣子。
不過從國王天使的狀態來看，或許會徹底走向瘋狂，變成被天賦序列的瘋狂本能操控的怪物，並徹底固化神話形態，哪怕部分恢復理智，也無法變回人類的形狀了。
與其說這是‘神話形態’，何奧覺得更像是‘瘋狂形態’。
當然，或許還有另一種可能，‘神話就是瘋狂’。
不過這或許就涉及到更深的神話本質了，是何奧現在的神秘學知識理解不了得了。
老實說，進入天使之後，原本還勉強夠用的許多神秘學知識，就完全不夠用了，他現在對於天使的很多東西，都是兩眼一抹黑。
如果不是被命運紡車逼到了絕境，他原本是不想這麼急迫的晉升的。
高位存在的衝突和爭鬥，似乎也比他原本所預想的要尖銳一些。
比如，好朋友爲什麼一定要追着‘調絃師’不放呢？
是有什麼深仇大恨，還是出於某種高位存在纔會有的問題？
這其中，或許也涉及着一些他曾經都沒有了解過的神秘學知識。
或許這些知識，副本世界的‘天使’，也知道的不多。
他能知道好朋友和調絃師之間的矛盾，純粹是運氣好，拉一幫朋友來打架正好拉到了好朋友，發現了好朋友和調絃師的仇恨。
搖搖頭，驅散腦海中的思緒，何奧緩緩站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還在驚訝於周圍變化的葉鶯，微微呼吸一口。
然後他起身，按照之前自己改良的‘修行法’，打了一遍。
無形的能量快速匯入他的身體，在他的體內流轉，然後匯聚成新的神識。
與此同時，他的視線看了一眼視野中還未消失的個人屬性面板。
在那裡，其實還有另一個改變了的標註。
‘天賦序列144：奇蹟學者（B級）（排斥）’
在何奧晉升之前，奇蹟學者後面是沒有這個‘排斥’的。
而這個‘排斥’在他體內的表現也很簡單。
那就是‘奇蹟學者’和‘超憶’之間的‘互斥’。
在何奧晉升之前，超憶在靈魂，奇蹟學者在肉體，二者互不干擾，所以一直沒有出現排斥的狀況，這也是何奧一直能維持兩個天賦序列同時存在的原因。
但何奧在晉升天使之後，他的整個身軀都隨着晉升而產生了異化，擁有了自身的神話形態。
天使的晉升並非是單純的靈的改變，而是靈與肉的同時‘升格’。
哪怕超憶仍舊主要附着在靈魂上，但神話形態的改造和異化，仍舊讓超憶的部分力量溢出，延伸到了何奧的身軀上。
這就打破了之前靈魂的歸靈魂，肉體的歸肉體的界限。
讓何奧的肉體中存在了超憶的力量，於是何奧之前一直沒有遭遇過的，兩個天賦序列的‘互斥’，就這樣出現在了他的身軀上。
這種互斥的力量非常的強，強到何奧甚至能察覺到兩個天賦序列的力量在同時撕裂着他的身軀。
何奧可以嘗試用超憶的力量強行壓制住這種互斥，但是壓制效果並不好。
兩大天賦序列互斥的力量比何奧預料中還要強得多，哪怕天使級的超憶比B級的奇蹟學者強了數個數量級，也並不能完全壓制住B級。
事實上，因爲奇蹟學者天賦序列的存在，超憶本身的存在形態也出現了不穩定的狀態，這進一步加強了來自超憶的污染對何奧理智的衝擊。
根據何奧的估算，正常情況下，哪怕是天使，也是不能強行在體內重新晉升一個天賦序列的。
在F級、E級這種第二天賦序列比較弱的情況下，雖然會有互斥，雖然會讓天使失控的風險增加，但還能依靠天使的力量強行壓制。
一旦進入到D級的狀態，這種互斥會讓天使的力量自身都會出現強失控風險，快速走向瘋狂，一般的天使就在這一步可能就瘋了，在這種狀態晉升也絕無可能。
更別說後面的C級，B級了。
但何奧並沒有步入瘋狂。
這可能也是調絃師那麼‘在意’何奧的狀態的原因。
而何奧其實很清楚，如果正常情況下，他身懷兩個天賦序列晉升天使，哪怕超憶只是溢出一點力量和奇蹟學者產生了排斥，他也已經走在了失控的邊緣了。
他之所以能維持住現在這種情況，其實是因爲他體內還有第三種力量的存在。
那就是‘武道’力量。
何奧之前在晉升的時候，身軀異化爲神話形態的時候，他其實一度感應不到身體的能量回路了。
他其實有點擔心自身的武道能量回路可能會被破壞，身軀的修爲可能會徹底失去。
但他在恢復理智，重構人形之後，他發現那些那些能量回路居然自然的重構好了，武道能量也在其中自然的運行着。
而在那時候，他其實就已經感受到了兩個天賦序列的‘互斥’，以及武道力量的特殊。
武道，是一個同時存在於靈與肉的力量。
並且其靈肉的力量可以互相轉換，肉體的能量可以凝結成神識，進入靈魂，而在靈魂中的神識，也能順着肉體的能量回路運轉。
同時，何奧也發現了一個他之前沒有在意的‘細節’，那就是武道的力量，與天賦序列的力量，並非是完全沒有交匯的。
這交匯並非是衝突或者是融合，而是‘沾染’。
這麼長久的時間過去，何奧其實也已經發現了，武道力量具有很強的‘可塑性’。
它可以增強何奧的身體素質，也可以強化兵器，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影響其他人的能量回路。
在意識空間裡，何奧還用神識復刻出了蒼穹之光，幹掉了命運紡車的意識。
這種可塑性不光存在在何奧主動使用武道力量的時候，也存在在武道力量與天賦序列的力量交匯的時候。
在何奧將兩個天賦序列和武道共同晉升的過程中，武道也逐漸沾染上了兩個天賦序列的力量，併成爲了某種‘中間緩衝’一樣的存在。
水和火本身是不容的，但是如果在水火之間架一個鐵鍋，就能把水放在火上烤。
雖然這樣水火之間仍舊有能量的交換，但是已經沒有那麼劇烈了。
在武道力量的‘緩衝’下，超憶與奇蹟學者之間的‘衝突’，並沒有正常情況下的那麼劇烈，讓這兩個天賦序列能夠在何奧的體內和平相處。
但如果武道力量就能成爲兩個天賦序列之間的緩衝，實現兩個天賦序列共存，那應該還不足以讓調絃師這麼驚訝。
在無垠的宇宙中，武道的力量恐怕不算稀奇。
那些巫師甚至搞出了困命之盤這樣的一個只有武道的世界來。
而漫長的歲月裡，或許不是沒有人試過用武道的力量做中和，嘗試容納其他的天賦序列。
但他們應該恐怕都失敗了，這纔是調絃師看到何奧兩個天賦序列共存，驚訝的原因。
何奧推測，純粹的武道能量大概率也是無法直接做緩衝層的。
鐵鍋也是需要火鑄水淬的。
武道力量恐怕必須要同時與兩個天賦序列相處很長一段時間，共同晉升，同時成長，在這個過程中，與兩個天賦序列的力量浸染之後，才能成爲兩個天賦序列之間的緩衝。
純粹的武道力量，或許能緩衝一點，但是恐怕無法完全抵擋兩個天賦序列的互斥。
然後故事又回到原點了。
而要滿足武道力量和兩個天賦序列的力量長期同存，共同晉升，在正常情況下，是幾乎無法做到的。
F級天賦序列都是直接在肉體存在的，兩個天賦序列加上武道同時爬，哪怕不考慮天賦問題，在F級做這種操作，以F級超凡者的精神抗性，還沒等武道力量培養起來，天賦序列之間的互斥就能直接把人搞瘋。
除非，從一開始，就有一個天賦序列在靈魂上，一個天賦序列在肉體上。
而將這些重新捋完之後，何奧也有一些背脊發涼。
他能在完全沒有神秘學經驗的情況下，走到今天這一步，還是多少沾點運氣的。
他就像是在深夜中穿過兩側都是懸崖的山嶺的孩子，因爲漆黑的夜幕，看不到兩側的懸崖，只會悶頭向前，在這個過程中，他要是走錯了一步，恐怕就會直接墜入萬丈深淵。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一開始就知道這些，他恐怕也不會嘗試兩個天賦序列一個武道這麼‘狂暴’的操作。
有時候，知道太多可能也會讓人束手束腳。
探索者淹沒於歷史，探索者也在創造歷史。
當然，運氣好的探索者才能創造歷史，運氣差的就徹底死在歷史中了。
但知識，也正是被一個個探索者所發現的。
天賦序列晉升儀式，天賦序列的週期表中的許多部分，或許也是一個個探索者，用生命試出來的。
雖然有點運氣的原因，至少，何奧現在也算是掌握了讓兩個天賦序列同時存在的方法，有了下一步晉升的目標。
畢竟天使的晉升是靈與肉的同時升格，何奧要是沒搞清這個，哪怕他現在勉強維持住了身體的狀態，等到奇蹟學者晉升天使，將力量蔓延到靈魂的時候，那‘互斥’恐怕會恐怖到一定程度。
不過，武道的這種‘緩衝特性’，或許不是沒有原因的。
何奧隱約察覺到，如果他能把兩個天賦序列和武道力量都推向更高的維度，恐怕能觸碰到一些世界更深層的東西。
不過，在加更多水之前，得把鍋做的更大，武道得晉升A級了。
何奧也有些好奇，武道天使，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態。
思索間，何奧目光掃過這寂靜的世界，然後側頭看向一旁的葉鶯。
而這時候，葉鶯也若有所感，看向何奧，瞪大眼睛，疑惑道，“老師，怎麼了？”
“沒什麼，我們到了，”何奧收回目光，搖搖頭，緩聲道。
然後他擡頭看了一眼天空，微笑道，“該回家了。”
“啊？”
葉鶯瞪大眼睛。
下一個瞬間，在葉鶯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在這片大地上的兩人同時閃爍了一下，出現在了老式列車的車廂內。
何奧之前就嘗試過了，他離開維洛拉號進入困命之盤的之後，再次迴歸也是回到維洛拉號當中，並不會因爲維洛拉號前進了多少距離而改變。
也就是說，他可以讓維洛拉號在外面趕路，自己進入困命之盤做其他的安排，等到了目的地，直接出來就是了。
而伴隨着兩人的身形站定，老式列車也穿出虛空。
羣山的倒影映照在車窗上，明亮的光輝從列車外照耀進來，灑在何奧沾染着些許血跡的臉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