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總統的車輛就是從這裡駛過，進入遇刺的街道。”
站在有些老舊的窗戶前，維金娜擡起手，指着前方的街道，緩聲說道。
何奧靠在窗戶邊，看了維金娜所指的街道，然後轉過視線，看向另一側的‘遇刺區域’。
此刻那片區域正被一條條隔離帶區分開，隔離帶周圍都是遊走的監控無人機和巡邏的黑衣人。
這一整條街道大概呈現‘L’型，此刻何奧和維金娜就在‘I’中間偏下的位置，而總統的遇刺區域，則是‘L’下面那條‘_’。
“他們把那片區域全部都封鎖了？”何奧目光遠眺，視線穿過陽光下建築的陰影，在那街道的深處，依稀也可以看見密密麻麻的巡邏的人和監控無人機。
“是的，”維金娜輕輕點頭，“最開始是秘勤局封鎖了整個區域，然後是那些艾恩斯來的人，在我得到消息往這邊趕來的時候，整片區域都已經被他們封鎖了，我只搶到了這個靠近核心區域的位置。”
事實上，這整個‘L’型的街區都被封鎖了。
現在他們所在的‘I’的中心偏下的位置，就是聯邦調查局在這片街區的‘駐地’，再外圍一點的就是市警察局負責的區域，下方也有聯邦調查局和市警察局的工作人員巡邏。
而何奧進入這裡，是跟着維金娜進來的。
這時候，維金娜也轉過頭來，看向何奧，“他們不讓聯邦調查局和地方警察局參與核心的調查，所有的線索都不共享給我們。”
“艾恩斯聯邦調查局那邊沒有什麼消息嗎？”何奧眉頭微皺，疑惑道。
按照‘索特’多年在聯邦調查局工作的經驗來看，聯邦調查局行事是非常霸道的，地方的案件，一旦涉及其他城市或者聯邦中央，地方警察局被聯邦調查局擠到外圍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某些時候，聯邦調查局甚至會對地方警察局發號施令。
但是聯邦調查局被擠到外圍這種事，何奧還是第一次見。
還是總統遇刺這種大事。
這種情況，在政治上其實是一個並不好的‘信號’。
這說明老總統，或者說現在在艾恩斯主導刺殺案調查的負責人，‘不信任’聯邦調查局。
“總部那邊沒有回覆，”維金娜搖搖頭，“我詢問過，沒有說一定要我們主導調查，也沒有說要我們退出，只是說，‘積極參與’。”
“有額外支持嗎？”何奧思索道。
“批了一筆定向經費，但是很少，”維金娜擡眼看了一眼何奧，眼前的這位‘帕修’似乎很瞭解聯邦調查局內部行事規則，一句話就問到了關鍵，“我之前甚至覺得要卡這筆經費了，但是還是批了下來。”
她沉吟片刻，繼續道，“但我身邊的人都被以各種理由調走了。”
“模棱兩可本身就是一種表態。”何奧思索道。
這件事本身就是聯邦調查局的職權範圍內，但聯邦調查局總部這些操作，看上去就像是‘出於職責，意思意思’。
彷彿總部那位局長，並不真的想參與到這件事裡來，只是在旁邊摸魚。
這可是總統遇刺案，甚至可能會被計入聯邦歷史的事件。
這‘摸魚’，可不像是那位局長的‘行事風格’，而且從‘索特’的經歷來看，那位老總統和聯邦調查局的關係，並不‘生疏’。
這裡面，還有其他的‘渾水’？以至於艾恩斯那位聯邦調查局局長都不想摻和起來？
但是，他真的不想摻和進來嗎？
何奧扭頭，看向一旁的維金娜。
而維金娜這時候也看向了他。
“看來你有問題想問？”何奧笑道。
“所以，”維金娜也沒有藏着掖着，她注視着何奧，很顯然，她很早就想問這個問題了，“你爲什麼要刺殺總統？”
“首先，嚴格意義上來說，我沒有刺殺總統。”
何奧搖搖頭。
然後他把帕修所調查的那些關於暗蜥事件的信息，簡單的轉述給了維金娜。
而伴隨着他的轉述，維金娜的面色也越來越沉了下來。
在何奧講完之後，她直接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擡起頭，看向何奧，打破了這沉默，“你是說，暗蜥事件，本質上是老總統爲了保自己的選情和克沃特集團的利益，而故意放縱出的？”
“至少，我得到的‘證據’，是這麼顯示的。”何奧平靜的回答道。
“那我哥呢？”維金娜一時間有些恍惚，“他是因爲參與了這些，所以被‘滅口’了？”
“你哥的死因我暫時還不清楚，”何奧搖搖頭，“在我獲取到的‘證據’裡，並沒有提到你哥，你哥雖然是克沃特集團礦業部門的高管，但似乎並沒有參與到這件事情裡來，”
說到這，他若有所指的說道，“他或許知道什麼，但是知道的或許不是我現在知道的這些。”
“什麼意思？”維金娜下意識的問道，她顯然有些控制不住感情，連聲音都出現了明顯的情緒起伏。
不過，注視着何奧平靜的面容，她漸漸冷靜了下來，開始覆盤所有信息，而何奧也靜靜的注視着她，等她的情緒完全冷靜下來。
而在短暫的覆盤之後，她擡頭看向何奧，“你覺得，這事情下面，還隱藏着其他的東西？”
“你聽過盲人摸象的故事嗎？摸到象鼻的人，覺得大象像蛇，摸到象腿的人，覺得大象像柱子。”何奧看着維金娜，緩聲道。
“我們所看到的‘真相’，未必是全部的‘真相’。”維金娜接過了他的話，喃喃自語，“那些人想要讓你去刺殺總統，所以想辦法讓你看到的，都是對總統不利的事情，但是真正的真相，未必完全就是這樣。”
她擡起頭來，看向何奧，將何奧一直以來所有的行動和話語都串聯起來，“所以你真的沒有刺殺總統？”
“我說過，沒開槍，”何奧擡頭看了一眼被完全封鎖住的街道深處，“但我沒開槍，並不意味着，就沒有刺殺了。”
“你是說，還有其他的‘刺客’？”維金娜立刻反應了過來，“真正刺殺總統的人不是你，而是其他人？”
“你看這條街道，”何奧靠在窗臺上，在窗臺上畫了一個‘L’型，然後在‘L’的最頂端點了一下，“總統當時是從上面下來的，如果我一個人刺殺，你覺得最好的位置在哪兒？”
“在豎線最下方這個轉角的位置，”維金娜擡頭看了一眼窗外，她的視線其實被旁邊兩側的廣告牌遮擋了一點，她目光向後，停在了街道剛轉角的位置，似乎正在腦海中構建立體模型。
然後她回過頭來，看向何奧，繼續道，“總統從上面下來，你有很多機會開槍，並且這個位置沒有廣告牌遮擋視線，你有最好的視野，如果只有你一個人刺殺的話，這裡的確是最好的位置。”
“但是實際上，他們給我選的位置在這裡，也在靠近轉角，只不過要過去一點。”何奧手指指着那個‘L’型街道，轉角過去一點的位置。
維金娜擡起頭，看向窗外，依稀可以在視野的死角看到那被破壞窗戶的房間，此刻那裡的監控無人機也是最多的。
“那裡位置並不好，”直到此刻維金娜纔有時間仔細來觀察這裡的地形，她指着那房間旁邊的廣告牌，“那裡上下左右都有很多廣告牌，雖然足夠掩護，但是視野也非常的狹窄，能開槍的時機會少很多。”
“是的，你很熟悉這種技巧，”何奧輕輕點頭，他看着維金娜，“你以前當過兵？”
“我哥去世的時候，我正在中央軍服役，”維金娜緩聲道，“在那之後不久，我就退役了，然後進入了聯邦調查局，聯邦調查局很喜歡中央軍退役的軍人，如果又有學歷的話，在聯邦調查局內部升職很快。”
“是的。”何奧輕輕點頭。
聯邦調查局大規模吸納中央軍的退役優秀士兵，其實就是索特開的頭。
這些士兵大多身家清白，沒有被財團投資過，而且戰鬥素養高，面對邪教不容易崩潰，這也是艾恩斯那位局長‘鼓勵’的。
唯一的問題就是這些士兵普遍教育水平不高，很難充當管理工作，所以既是優秀士兵，又有高學歷的人，升職就會很快。
維金娜很顯然就是這個渠道升上來的，不過直到上個副本之前，‘索特’其實已經聽說財團已經在‘定向扶持’這種‘優秀士兵’了。
“那你覺得，”何奧收攏思緒，看着眼前的維金娜，緩聲問道，“幕後勢力這麼佈置的原因是什麼？”
“如果刺客不止一個的話，”維金娜注視着何奧在窗臺上畫的‘L’型街道，思索道，“是在爲其他的射擊手製造‘配合’的時機。”
她擡頭看向何奧，“但是當時有多少個刺客？艾恩斯來的人公佈的信息，目前似乎只有你？”
“除我之外，至少兩個，”何奧平靜的說道，“我沒有開槍，但是我聽到了三聲槍響，第一聲很快，並且命中了總統，在總統中槍之後，又是兩聲緊挨在一起的槍響。”
“無論是超凡槍械，還是高斯步槍，都需要裝彈或者蓄能時間，這種大威力槍械，很難做到連發，”維金娜接過何奧的話語，
“所以至少要兩個人，第一個人首先開槍，命中了總統，緊接着，第二個人也開槍了，
“而這個時候，第一個人又準備好了，緊接着開了第二槍，這一槍與第二個人幾乎同時激發。
“所以你第二次聽到的槍聲才緊挨着，那不是一個人開了兩槍，而是兩個人同時開槍。”
維金娜思索道，她看着何奧，“所以加上你，至少有‘三個刺客’。”
“是的，”何奧手按在‘L’街道那條‘_’上，“在這個街道末尾的位置，如果我沒有記錯，那裡有一堵低矮的圍牆，在那裡佈置一個平視射擊點，然後再在我所處位置的對側的紅色大樓的低樓層，再佈置一個射擊點。”
“三個射擊點，能在空間上形成一個三角交叉火力網。”維金娜聽懂了何奧的話語，她擡起頭，她目光看向窗外的街道拐角，“一旦總統的車隊進入火力覆蓋區域，立刻就能把他打成篩子。”
她收回目光，沉默片刻，然後低聲道，“很專業。”
這既是在說何奧專業，也是在說幕後安排刺殺的人專業。
即便‘帕修’最後沒有開槍，但這場‘刺殺’卻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維金娜擡起頭來，看向何奧，“你說的這些射擊點，都在那些那些艾恩斯來的人的封鎖區域裡，但他們宣稱只發現了你一個刺客。”
“是啊，”何奧看了一眼窗外，輕嘆道，“所以我們得到實地看看，看看是那些刺客真的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還是有人在說謊。”
“有什麼我需要做的嗎？”維金娜隱約明白了何奧的意思，緩聲問道。
“需要你‘配合一下’。”何奧輕輕點頭，沒有客氣，直接轉身向着門外走去。
“好。”維金娜跟在他的身後。
——幾分鐘後——
封鎖區域外側，老舊的紅色大樓後門。
守在門前的中年男人低下頭來，注視着眼前的棕金色捲髮的女子，以及女子身後的一衆聯邦調查局工作人員，疑惑的問道，“維金娜局長，你來我們這裡幹什麼？”
“我來調查總統刺殺案，現場取證，”維金娜看着眼前的身影，快速說道，“讓開。”
“維金娜局長，”中年男人面色一瞬間冷了下來，“你們聯邦調查局沒有權限調查總統刺殺案，請回吧。”
“你說沒有就沒有？你是誰？總統先生的幕僚嗎？”聽到他的話，維金娜面色一沉，“所有涉及聯邦的案件，聯邦調查局都有調查的資格，讓開！”
她向前一步，身後跟來的工作人員也向前一步。
“維金娜局長，我們的職責是保衛現場，防止任何人破壞現場，保衛這裡，就是保衛總統先生，如果你要硬闖，那就是與聯邦爲敵，與總統先生爲敵，”中年男人直接放下了手中的步槍，“那就別怪我開槍了。”
“你說與聯邦爲敵就是與聯邦爲敵？你能代表聯邦？”維金娜聲音徹底冷了下來。
她毫不猶豫，直接向前。
但是跟在她身後的聯邦調查局探員明顯遲疑了一下。
感受到這一幕，維金娜心中暗歎一聲。
她來這裡時間還是太短，沒有自己的根基。
她看了一眼值崗身影放平的步槍，毫不猶豫的說道，“拔槍。”
身後的探員齊刷刷的那拔出了手中的高斯手槍，對準前方的值崗身影。
“維金娜局長，你要做什麼？”看到這一幕，值崗身影面色一變，擡起手，快速按了一下胸前的對講機。
一道道身影迅速的從他身後的樓宇中衝出，拿出槍械，與聯邦調查局的人影對峙起來。
一個個身影也在大樓的窗戶旁伸出，拿出槍械，對準下方的維金娜。
面對這一把把高斯步槍，維金娜身後的聯邦調查局探員左右互相望了一眼，明顯有些猶豫。
“我讓你們讓開！”
維金娜似乎沒有看到身後人的小動作，再次冷聲說道。
“維金娜局長，我再次警告你們，”中年男人也看着維金娜，快速道，“你們這是在挑戰聯邦中央，你再往前一步，我們就會立刻開槍。”
“你們真敢開槍嗎？”維金娜平靜的看着他，“你想要挑戰聯邦調查局？當衆擊殺聯邦調查局分局局長，你主子受得了，你受得了嗎？”
面對維金娜的問題，中年男人明顯猶豫了一下。
聯邦調查局在這次事件上表現的不太‘強勢’，並不意味着這個橫貫聯邦的超凡暴力部門，真的收起自己的爪牙了。
而聽到維金娜的話，她身後的聯邦調查局探員也很顯然安靜了一點，不再猶豫，和那些守在大樓前的身影對峙起來。
不過，維金娜這個時候，站在那密密麻麻的高斯步槍之前，也沒有真的再往前一步，而是平靜的站在那裡。
周圍的環境安靜了下來。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維金娜，猶豫了一下，再次拿起了胸前的對講機。
······
何奧從樓梯間的窗戶翻入，看了一眼空曠的樓梯間，在這樓梯間外，隱約有監控無人機散發的光輝閃爍着，並快速向着這邊靠近。
但何奧的步伐毫無停頓，快速向前走出。
這棟樓裡的巡邏人員大部分都被維金娜吸引走了，但是維金娜能給他創造的時機並不多，所以他需要儘快找到目標地點。
“正在侵入局域網···”
夏娃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很快，何奧穿過了樓梯間，抵達了樓梯間口，就要進入走廊。
而那監控無人機的光輝也抵達了樓梯間口。
空氣中隱隱約約響起了監控無人機運轉的細密聲響，越來越近。
何奧步伐向前。
“侵入成功···”
“正在破解三樓走廊監控無人機···”
就在何奧走出樓梯間的剎那，夏娃的聲音在何奧耳畔響起，
“破解成功。”
浮在空中的無人機浮現在樓梯間口，出現在何奧身前。
它與何奧的距離近的不超過三十公分，但攝像頭卻向一側偏轉，將何奧置於了鏡頭死角中，直接從何奧身前飛過。
何奧轉過身，走向走廊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