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禁空區域，”飛行員將直升機停在一個寬闊的廣場上，看向何奧，“帕修先生，接下來去南門的路，我們的人已經在廣場外面安排了越野車，我們走出去就可以上越野車。”
“好。”何奧翻身走下了直升機。
飛行員跟在他的身後，同時下了直升機。
他擡頭看了一眼自然向前的何奧，跟在何奧身後，撓了撓頭。
按照聯邦調查局內不成文的規定，像是‘帕修’這種帶着一定‘犯罪嫌疑’的證人，在沒有關押的自由活動狀態中，應該是受監管的。
所以他需要和帕修一起，確保對方一直在‘受監管’的狀態。
他再次看了一眼平緩而自然的穿過廣場，走向街道的何奧。
對方昂首挺胸，氣度非凡，現在看上去並不像是在被他‘監管’，而是被他‘追隨’一般。
不過想想局長跟在對方身邊好像也像一個小跟班似得。
那沒事兒了。
他快步追上了何奧，跟上了何奧的步伐。
而何奧並沒有關注飛行員的動作，而是目光掃過了腳下所站立的廣場。
破碎的廣場地面，老舊的，密密麻麻靠在一起的矮樓，矮樓間陰暗的巷道，和巷道的邊緣擠下的破敗窩棚。
這一切都和他很多年前來這裡‘做生意’時一樣。
這麼多年過去，德諾市的南門基本沒有什麼變化，只是更加破舊了。
何奧的身形快速的從巷道中穿過。
兩側的矮樓密密的靠在一起，如同兩個肩並肩的身影，只留下一線灰濛濛的天空，和天空下佈滿混亂交錯電線的空間。
一扇扇掛着防盜網的窗戶在這電線之間密密麻麻排布着，顯露着樓宇中一個個狹窄的分割空間。
這些建築，在他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充滿了新鮮感和驚奇，驚異於德諾市人和荒野人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
但這麼多年過去，住在這些建築裡的人，依舊蜷縮在骯髒的黑暗裡，不見天日。
當年帕修認爲老總統當選或許能改變這一切，但今年，已經是老總統八年兩屆任期中的最後一年了。
黑暗中的窩棚內，睜開一雙雙眼睛，注視着兩個外來的不速之客。
飛行員手握在腰間，平靜的注視着周圍的人影們。
他很清楚，在這附近的街區，秩序是不存在的，幫派和獨有地下秩序，支配了這裡。
如果他們不具有足夠的武力，這些看上去孱弱的人羣中，就會串出來一羣暴徒，搶光他們的所有物品。
而那一雙雙眼睛在看到飛行員的制服，和飛行員放在腰間的手之後，又很快收了回去。
兩人快速的從這狹窄的巷道中穿過，抵達了外面的街道，找到了聯邦調查局探員停放在這裡的越野車。
周圍的街道上已經出現了混亂的人羣，他們站在街道上，正在四下張望着。
不遠處已經損壞了部分，拉着長長的壞點線條的巨大屏幕中，正在播放一段來自聯邦調查局的緊急通告。
通告的內容很簡單，就是德諾市南部疑似有異獸正在靠近德諾市，要求在南門附近生活的居民，儘快離開南門附近，等待危機結束後返回。
現在這個位置距離南門還有一定的距離，所有在道路上的人們也沒有那麼慌亂，都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交流着。
何奧坐進了越野車，飛行員也自然上了駕駛座，啓動了車輛，快速向着南門外走去。
隨着越野車逐漸向南，街道上也開始出現了一些，帶着東西，緩緩離開南門附近區域的人羣。
“接到緊急通知，南門外即將有強大異獸經過，請諸位市民朋友暫時離開附近區域，跟隨着主路到紅楓街區避難，重複一遍，請諸位市民朋友暫時離開附近區域···”
看上去似乎是聯邦調查局的車輛，頂着一個巨大的外放喇叭，正在街道間播放着疏散通知。
而在何奧注視着聽到通知零零散散向北的人羣的時候，他的手環響了起來。
“帕修，聽得到嗎？”伴隨着電話接通，維金娜的聲音也隨之響起，“我現在正在讓聯邦調查局在南門附近的探員活動，發佈疏散通知，市政府答應會讓市警察局也配合我們行動。”
“我看到了，”何奧緩聲笑道，“幹得漂亮。”
“這不像是你會說出的話，”維金娜似乎笑着搖了搖頭，“不過現在開始夸人的話，似乎爲時過早了，”
她輕嘆一聲，繼續說道，“接下來就是壞消息了，南門的城防軍指揮官以及市政府拒絕和我們合作關閉南門，因爲這會阻斷‘商路’。”
“進出德諾市南門的商隊，絕大多數都是克沃特集團的商隊吧？”何奧意識到了維金娜話裡的意思，“市政府和城防軍怕影響克沃特集團的‘生意’？”
“是的，”維金娜點點頭，“根據我收集的情報來看，市長的競選委員會收受了大量的來自克沃特集團的政治獻金，他們不敢動克沃特集團的商隊。”
說到這，她話語微頓，“不過他們也沒有把話說死，市內閣說，他們願意簽發關門的命令，只要南門的城防軍指揮官，即城防部長願意關門，”
她苦笑一聲，“然後最大問題就來了，那位南門的城防軍指揮官，在電話裡說什麼都不願意關門，並說沒有觀測到異獸行動的蹤跡，認爲我在無理取鬧，甚至還要求市政府取消疏散令。”
“看來這位南門的城防軍指揮官，完全是克沃特集團的人？”何奧緩聲問道。
“是的，”維金娜輕嘆一口氣，“他原本在克沃特集團安保部門工作，後來離開了安保部門，進入了城防軍，並在克沃特集團的‘幫助’下，順利成爲了南門城防軍指揮官，還成爲了這一屆市內閣的城防部長。”
她緩緩補充道，“從我收集到的資料來看，這個人異常的親近克沃特集團，非常的貪財，幾乎不會做任何違背克沃特集團利益的事情。”
“那些克沃特集團的高管可以影響他的決定嗎？”何奧緩聲問道。
克沃特集團的幾乎所有實權高管，現在都在聯邦調查局大廈。
“我試過，”維金娜搖搖頭，“那傢伙說這些高管都代表不了克沃特集團，除非是德諾分公司的首席執行官科林給他打電話，或者我拿到了克沃特集團董事會的‘決議’，認爲關城門對商隊沒影響，他纔會關門。
“分公司的首席執行官現在被綁架着，克沃特集團總部的董事會，我們也沒法接觸到，這基本上就是個不可能的要求，”
說到這，她忍不住微微咬牙道，“這傢伙掌管着德諾市稅收建立的城防軍，拿着德諾市的酬勞，卻在爲克沃特集團辦事，甚至連演都不願意演一下。”
“看來克沃特集團的價格給的的確不低，”何奧微微嘆道，隨即他問道，“你問了市政府和暗蜥有關的事情了嗎？事情走到了這一步，他們應該不至於緘口不言了？”
他並沒有和維金娜說要問這個，但是他知道，維金娜一定會問相關的話題。
“說了一些，但沒有說全，”維金娜緩聲答道，“他們只是說有一個東西可以驅趕走暗蜥，讓暗蜥不進攻城市，市長說會派人啓動這東西，最多十分鐘就會生效。”
“這樣也好，”何奧微微點頭，“詳細信息可以事後再討論。”
“對了，”而這個時候，維金娜猶豫了一下，快速說道，“還有一個問題，市政府那邊不敢批你的出城許可，南門城防軍那邊也不願意放你過去，害怕事後你跑了，他們擔不起責任，即便我用自己爲你擔保都不行，”
說到這，她頓了一下，“不過我給你找了一個克沃特集團的運輸車隊，大概一個小時後出發，你僞裝一下，應該能混進去，跟着他們出城。”
說完之後，她有些惴惴的緩聲道，“抱歉，我的事情處理不好，這些政客要比我想象中膽小。”
“這和你沒關係，”何奧搖搖頭，笑道，“出現這情況是正常的。”
他一開始就知道維金娜大概率拿不到他的出城許可，他的身份太敏感了。
他看了一眼窗外越來越多的疏散的人羣，以及人羣后高聳威嚴的大樓，緩聲道，“不過也不用混出去，那樣太浪費時間了。”
“那你怎麼···？”維金娜微微一愣。
而何奧則是擡起頭，看向正前方的那棟大樓，緩聲問道，“那是南城城防軍指揮中心嗎？南城城防軍指揮官就在裡面？”
“是的。”正在開車的飛行員看了一眼前方的建築，輕輕點頭。
“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車繼續往前開，不用停。”坐在後面的何奧順手拉開了車門，緩聲道。
聽到何奧的話語，飛行員愣了一下，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寬闊的後排座椅上，已經空空如也。
——
德諾市南城城防軍指揮中心
啪——
大腹便便，裹着軍裝的男人將手中的話筒扣在底座上，冷笑道，“聯邦調查局的婊子，插手插到老子的城防軍事務裡來了，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兒。”
他隨手從桌面上拿起一個金色的長蛇擺件，把玩起來，“什麼暗蜥經過，那麼大的一個異獸，老子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
他擡頭看了一眼旁邊站着的年輕軍官，“你說，那些市政府的是不是也是沒卵子的軟蛋？被一個娘們隨便一嚇，就尿褲子了，就站在那裡喊疏散人羣了。”
“是，是。”年輕軍官立刻點頭道。
“我就說市政府的這些人都是傻逼，純粹的牆頭草，拿了集團的錢，又不給集團辦事，還想兩邊都討好，”男人啐了一口，“還說什麼，我不開門，要是異獸造成傷害了，我要負責任。”
他繼續把玩着手中的擺件，“老子憑什麼負責任？要我說，這他媽就沒有異獸。”
他低頭看着手中的金蛇，一縷黃色的光輝從蛇身上流淌而過，冷笑一聲，“哪怕有異獸，又怎麼樣了？暗蜥，吹的牛逼罷了，是不是暗蜥還不一定呢，哪怕是暗蜥，也不過是一個稍微強大的異獸。”
他捏住手中的的金蛇，“老子動動手就能捏死他，還有那個什麼‘帕修’，刺殺總統的傢伙也敢讓我放走，真是蠢的要死，想給老子挖坑，”
他聲音越加冰冷，“還說什麼一定要讓他出去，否則後果自負，”
砰——
他手握住金蛇，敲在桌面上，看了一眼窗外的高牆，冷笑一聲，“敢威脅老子的人，還沒出生呢，有本事讓那個帕修當面來老子面前說啊！”
“咳，”一聲輕咳在他身後響起，隨即便是冰冷的聲音，“你想聊什麼？”
這一瞬間，男人驟然面色一僵，肥胖的身子如同兔子一般跳出，落在了辦公室角落裡。
他看向剛剛年輕軍官所在的地方，卻發現那軍官不知何時已經被擊倒，暈在了地上。
他擡起頭去，看到了揹着彎刀和木柄長槍的身影，身子一僵，驟然大喊道，“來人！！！敵襲！！！”
然而在他劇烈的喊聲下，門外一片寂靜，宛如死亡一般。
“呵，你想威脅我！！！？”男人看着何奧，冷笑一聲，驟然捏住了手中的金蛇。
轟——
伴隨着一聲如同雷鳴一般的轟鳴聲響，那男人手中的金蛇脫手而出，迎風便長，化作了一條巨大的金色巨蛇，恐怖的威壓瞬間將周圍的書桌都撕碎，地板與牆面都一瞬間撕出裂痕。
然而何奧彷彿沒有注意到那金蛇，仍舊緩緩向前一步。
那金蛇吐出一口蛇信，帶着暗淡的光輝，張開巨嘴，一瞬間就要將何奧吞沒進口中。
緩緩向前的何奧伸出手去，抓住了金蛇的下頜，將它驟然上推，瞬息合上了金色的巨口。
轟——
他握住這巨蛇，如同揮舞長鞭一般甩起巨蛇的身軀，纏住了不遠處的男人，帶着劇烈的轟鳴聲，砸碎了牆壁與房間。
呼嘯的冷風從破碎的空間外吹來。
男人瞪大眼睛注視着這一切，目光中充滿了不可思議和逐漸瀰漫的恐懼。
然而他還未曾做出動作，身軀就和何奧一同，順着被砸穿的大地，迅速往下。
轟——
兩人砸在了巨大的廣場上，掀起無數碎石和塵埃，砸出一個巨坑。
何奧輕輕揮手，那承受了恐怖力道的金蛇驟然碎裂，化作了漫天散落的黃色光輝。
穿着軍官服裝的男人如同肉團一般蜷縮在地上，顫抖着看着一步步走來的何奧。
“你是帕修吧！”他擡起手，慌忙的吼道，“我可以保護你，我可以給你錢。”
何奧腳步沒有任何的停頓。
“這樣，你和維金娜是一起的吧，”注視着那迅速靠近的身影，男人再次說道，“我給你開出城證明，我給你擔保！！！”
但何奧的腳步仍舊在迅速向前。
“我知道了！關城門！”男人再次嘶啞着喊道，“我立刻聯繫市政府，同意關城門，不不不，我直接先下令，讓他們關城門，都聽你們的，都聽你們的！！！我就在你面前下令！！！”
他慌忙的擡起手環，進行身份驗證，好幾次輸錯了密碼，才終於下達了命令。
然後他顫抖着舉起手，向何奧展示他的命令。
但何奧的腳步仍舊沒有停頓，緩緩的走向他。
“別殺我！別殺我！”他下意識的弓起了身軀，顫抖起來。
何奧停在他的身前，伸出手去，拍了怕他凌亂的制服，輕聲問道，“別害怕，我只是正當防衛一下，沒有惡意，我有威脅你嗎？”
“沒有！沒有！”他連忙喊道，聲音裡帶着哭腔，“一切都是我自願的！都是我自願的！我馬上下令，馬上下令！”
寂冷的風吹過廣場，吹過男人肥肉亂顫的臉頰。
······
正在開車的飛行員感覺車身顫抖了一下，他擡起頭去，看了一眼後視鏡。
不知何時，那寬闊的後排已經失去了空檔，揹着彎刀和木柄步槍的身影安靜坐在了那裡，轉頭看着窗外。
彷彿從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