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下衣服,東福不死心,輕輕跳了兩下,說道:“不如我們還是去看看那個風聲呼呼的黑洞吧,不知道洞外又是什麼?”
“你那麼想去,那就走吧。”寒冰笑笑。要將飯籃提起來,東福早搶了過去,走在前面。這麼來回了幾趟,他便已經對這一邊的幾條道記熟習了。
兩人七彎八轉,很快又來到陡峭的石階前。這一次,東福便耐着性子,和寒冰一步一步往上走。走到頂頭時,雖然並不累喘,腳卻有些痠痛了。
“你可要歇息一下呢?”東福望一望寬大的平臺,問寒冰。
寒冰早就在石臺上坐下來。依舊懸着兩腿,微微地搖着,輕輕笑着:“我每次上了這兒,都要在這兒坐一會兒。以前師父就常陪我坐在這裡,給我講些故事,和我聊聊天。師父只有坐在這裡的時候,纔會最親切,最溫柔。”
東福也坐下來,笑道:“那現在我來陪你聊天好了。”
寒冰笑笑,搖着頭:“以前喜歡這裡,是因爲師父太嚴肅,只有坐在這兒的時候纔會有一點兒開心。如果我們要聊天,何必坐在這裡吹風呢?在底下的小石室中,一邊吃東西,一邊說話,不是更好?”
說着便站起來,轉過身望着那似乎深不見底的黑暗,又看看東福,笑着:“這一條道,又深又長,裡面是黑乎乎的,可得慢些兒走。我通常都不大來的,還是師父在的時候,跟她去過一次,出了道,外面風景可是很好呢。”
“那我們小心一點。”東福點着頭,站起來,牽寒冰的手。若是在外面,隨便哪一個女子,即使是參兒,打死掉,東福也不敢貿然去牽手,但在這寒冰洞裡,面對寒冰的清澈純真,東福覺得牽起她的手來,實在是很自然很平常的事。寒冰也淡淡笑一笑,由他牽着。什麼世俗禮節,什麼授受不親,本來就是些遙遠又奇怪的廢話。
兩人慢慢走近洞口,東福開初只看出一片漆黑,來到通道前,才隱然覺得有風。通道兩頭相通,有風流穿梭而過,卻不知爲什麼,陰涼犀利,寒徹刺骨。
“你冷不冷?”東福有些擔心寒冰。
寒冰搖着頭:“你不知道,我吃的水花兒,是極品的禦寒補物,所以我從來都不覺着冷的。”又指指洞:“這個洞就這樣,師父說過,這個洞是個風口,一年四季都是風聲呼呼,也幸虧有了這個洞送風進來。寒冰洞裡纔不至氣悶呢。”
“走吧,我們看看這個風洞有多長。”東福有點兒興奮,拉着寒冰往裡走。
初進洞口,還微微有些冰石反射的亮光,能看見崎嶇不平的路面,再往裡走,便越來越黑,伸手不見五指了。
東福牽着寒冰,慢慢摸索着往前走。他雖然眼力比常人要好很多,但若沒有一點兒光線,那也一樣是黑漆漆什麼都看不見。
山洞並不高,東福若是微微一跳,便能撞到洞頂了。洞中呼呼地慣着冷風,兩邊洞壁都是潮溼的,似乎沁着水珠,摸上去滑溜溜的。又像接了一層薄冰,寒冷刺骨,不時能聽見水滴滴落的清脆聲響。有水滴下,本就崎嶇的路便有些滑,兩人在黑暗中走着,就像跳舞一樣,左扭右擺。
寒冰跟他走了一段,微微皺眉說道:“很久沒有來,這洞裡面就潮溼了很多,記得以前和師傅來的時候,地面好像是乾的。洞壁也沒這麼溜滑。”
東福知道她一定是覺得手撐上去滑溜溜地又髒又噁心,便拉緊了她:“你緊緊抓住我的手就好了,不要去摸其它地方,免得弄髒了手。”
寒冰在黑暗中便輕輕地笑:“怎麼能不碰呢,這路實在是滑得緊。”
東福也知道果然是難走,懊悔道:“早知道做一個火把來了。”
寒冰突然啊了一聲,將東福背在身後的飯籃提到前面來,飯籃是冰石做的,在這黑暗中泛着淡淡的白暈,只是東福進洞後便一直背在背上,所以兩個人都沒有發現。不過這麼淡淡的光暈卻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只能照到飯籃周圍一小圈,擺在前面,反而擋了路。
東福笑道:“下次就搬一大塊石頭來,舉在前面當燈好了。”
兩人說笑着往前走,這洞果然是長,走了這麼久,竟沒有見前面有一點亮光。而且整個洞的走向是漸漸往上,只是因爲長,倒不顯得陡。
又走了一段兒,東福忽然停下腳步。輕輕拉一拉寒冰的手,示意她不要動。
他聽到前面有不同於呼呼風吹的聲響。
寒冰倒沒聽出異響,她輕聲說道:“這裡面,不應該會有人的。進來久了,會被凍死的。”
東福不動。他聽出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大,似乎有什麼東西長長地拖在地上過來了,而且速度很快。
他將寒冰拉到身後擋住,自己穩穩站好,凝定心神,不知這氣勢洶洶過來的是什麼?唯有凝神戒備。
寒冰還是沒有聽出什麼,但她看東福鄭重戒備,也緊張起來。
聲音近了,是沉重的拖扯聲,卻非常快。寒冰也聽到了,不由得用手緊緊抓住了東福的手臂。有些驚懼地問:“是什麼?”
東福還沒來得及回話,在兩人面前不遠的上方,就出現兩點紅光,隨着聲響越來越近。在距兩人丈餘遠的地方停下來,猶如兩個小紅燈籠,灼灼地照着,傳出一陣一陣奇怪的呼呼聲。
“是什麼?”寒冰在他身後輕輕動了一下。
就在這時,那兩個小紅燈籠忽然就動起來,閃電般只飛過來,帶出巨大的聲響。東福大驚,伸手拍出一掌。掌風到處,兩個小紅燈籠忽然向下一低,躲過這一掌,一轉眼就已經侵到面前。東福大吃一驚,彎下腰,猛然拉起寒冰跳到洞壁一邊,一條巨大的圓溜溜的東西迅即從腳邊滑過。“一條大蛇!”東福驚呼一聲。再轉過身來,兩個紅燈籠依然灼灼閃着。距離隔得近了,便看見燈籠下有一條長舌頭一伸一縮。東福不敢動。他打過蛇,知道只要一動,蛇就能嗅出動靜。
“大蛇?”寒冰微微一愣,忽然大叫起來:“青青,青青,是不是青青?”
兩個紅燈籠聽到這聲音,略略動了一動,便慢慢伏了下去。
寒冰卻不再害怕,歡喜地在黑暗中跳起來:“是青青呢,我們過去看看。”說着便跑過去。東福急忙跟在後面,兩個人走過去,纔看清楚那紅色的小燈籠原來是大蛇的兩隻眼睛。蛇身幾乎有一個人的身體那麼粗大,冰涼地拖在地上。
寒冰慢慢蹲下來,用手去摸蛇頭,聲音就有些哽咽:“青青,沒想到你還在這兒。居然長得這麼大了!我都要認不出來了!”
大蛇微微昂起頭,一伸一伸地吐出蛇信,很馴服地躺着。
寒冰用手輕輕地摸着它,柔聲說着:“青青,這是我們的客人東福呢,你可要記住他,不能再欺負他了。”
大蛇只是呼呼地吐着舌頭,寒冰又說着:“師父不是把你放歸山林了嗎?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沒有人餵你,你都吃些什麼啊?”說着又輕輕摸它冰涼粗大的蛇身,很是欣慰,“青青,你好爭氣,長得這麼大了!”
東福在一邊,大約的聽出一個端倪:原來是寒冰的師父養的蛇,現在回來了,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