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噸噸噸噸噸……”
悟道茶水一杯接着一杯，香氣撲鼻，仙光纏繞，林仙宛如一尊神明臨凡，立足於九天之上，俯視人體宇宙。
恰如一尊仙王扣關，破開一條又一條龍門，黃河入海，真龍昇天，大勢將成。
只要他想，隨時就可以推開那一扇門，龍躍九重天。
好在林仙保存着一絲理智，壓制住這種本能，沒有作死的在生命禁區渡天劫，不死山渡劫一時爽，至尊清算火葬場。
萬一小劫連大劫，因果糾纏之下，將不死山至尊的帝劫給牽扯下來，那樂子可就大了。
沉默良久，悟道茶都快涼了，玄武古皇發出一聲長嘆：“帝尊沒有成仙，天皇飛昇不了仙域，萬古的成仙路豈不是一場驚天騙局。仙域，當真那麼高不可攀？”
“傳說中飛昇仙域的荒天帝，是真成仙了，還是如同帝尊一般，功敗垂成？”
帝尊失敗了，天皇失敗了，太古仙路也失敗了，又到了成仙的十字路口，這一世會有人成功嗎？
哪怕是玄武古皇不去爭仙路，也感受到了一絲淒涼，不禁兔死狐悲。
“帝尊與天皇不談，荒天帝必然是成仙了的。”
林仙斬釘截鐵說道：“他曾經建立過天庭，開創個一個無比輝煌的仙朝。”
“證據何在？”玄武古皇反問一聲道：“荒塔代表不了一切，帝尊也鑄就成仙鼎。”
“那一條條成仙路，便是荒天帝存在的證明。”
林仙神色平靜，卻無比肯定說道：“仙域與人界，乃是兩個大宇宙，偶爾擦肩而過會產生裂縫，卻不會有天然的道路。”
“成仙路是人爲打穿的，是開闢出的一個個空間節點，其中幾處地方几乎都快貫通仙域了。”
“怎麼可能！”玄武古皇失聲一語，下意識反駁道：“就算是帝尊也沒有這樣子的偉力。”
巔峰的皇道高手發出最輝煌的一擊，可以暫時擊穿大宇宙壁壘，遁入混沌之中，可終究不能持久。
若是有人靠着一己之力擊穿兩界，還讓這樣的道路保留百萬年，千萬年，乃至億萬年，這是什麼樣的偉力，簡直不敢相信。
這樣的人還求什麼長生，九天真仙臨凡都未必強過他。
“可事實就是如此。”
林仙舉出了許多例子，緩緩道：“荒天帝，在成仙路上立碑，有些經驗之談，警告後人，有些的經文傳承，福澤宇宙。”
“那他曾經留下的痕跡，萬古不滅，自在永存。”
“歲月都磨滅不了那些痕跡，因爲荒天帝在攻打仙域之前，便已經成仙長生了。”
從亂古時代開始，成仙路開啓了不止一次，那些石碑自然廣爲流傳。
最爲寶貴的是，無疑是記載六道輪迴拳的石碑，奠定了大成聖體的威名，成爲這一族的底蘊。
“已經成仙了，這是什麼意思……”玄武古皇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連忙追問道：“荒天帝既然已經成仙了，長生不老，不死不滅，爲何要攻打成仙域？他也要舉教飛仙嗎？！”
“仙域是仙域，成仙是成仙，不是一回事。”
“在仙域有長生物質，可以長壽，這是至尊所求，可仙域之中的生靈，也不全是真仙，哪怕是在仙域巔峰時候，真仙亦是不多。”
“仙是一種境界，準帝之上是大帝，大帝之上是仙道。”
林仙坦言道：“虛空兩界之間的成仙路是成仙后，要走過的道路，並不是成仙要走的路，這是在證出，並不是證得。”
“與其稱之爲成仙路，不如稱之爲登仙台，飛昇路。”
“等到仙台秘境走到盡頭，於紅塵中不朽，來到飛昇路前，終極一躍，待詔飛昇。”
輕聲一語，如同雷霆炸開。
成仙路是仙道高手開闢的，他們已經不朽，哪怕在末法時代，也不需要長生物質。
自斬一刀的至尊迫切希望長生物質，延續自己的壽元，可當他們踏上了成仙路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轟不開仙域大門。
這無疑是天大的悲劇。
“這是真的嗎？”
玄武古皇原本蒼白的臉龐，這一刻紅潤起來，不是活出了第二世，而是純純被氣的。
想飛昇，必須先成仙，想成仙，必須先飛昇。
這特麼就是一個死循環，坑死了不知多少位帝與皇。
至尊可以死，但，不能死的這麼憋屈。
“這位大帝，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嘛？”
林仙指着同玄武仙藥玩鬧，天真無邪，不染紅塵的小囡囡，平靜說道：“帝路未盡，何談仙道。”
“一位位至尊固然是宇宙至強者，氣吞山河，威壓萬古，可不跳出帝道，如何能見仙，如何能超脫。”
“唯有在帝道上極盡昇華，再造巔峰，纔有資格踏上成仙路，去驗證自己的成仙果。”
“一世又一世的活下去，最終踏上成仙路。”
“不曾自斬的大帝道果……”玄武皇認真端詳片刻，又不禁一嘆，紅塵中竟然真的有人如此逆天，沒有自斬一刀，靠自己熬到了這一世。
一念至此，玄武皇不禁暴躁起來，起身繞着桃園來回轉動，最終實在忍不住了，就指蒼天大罵一聲：“賊老天，你玩本皇嗎？”
在他年輕的時候，血氣巔峰的時代，在玄武皇追仙逐道的歲月，沒有尋到一絲關於成仙與長生的路徑。
反倒是他瀕臨道化，就算把全宇宙的生命血氣，所有的不死藥餵給他吃，都沒用的狀態，卻聆聽了萬古歲月中最大的仙秘，看見飛仙的可能性。
“這就算臨死前窺探到的未來一角嘛？成道者通靈，是上蒼給本皇最後的眷顧。”
玄武皇負手而立，眼眸深邃，望着小囡囡與玄武仙藥，不知道在想什麼。
大帝道果固然逆天，不曾自斬的力量，令人心驚膽顫。
可想要挽救腐朽的真命，就需要一顆逆天的仙果，若不驚豔，反而沒有一點藥效。
“活下去的希望……”
玄武皇爲之失神，他煎熬了一輩子，也要走上石皇的道路嗎？
爲後世兒孫謀得一線生機，如何比得上自己再活一世。
最壞的情況出現了。
玄武皇在猶豫，是否要堅守自己的道心，林仙卻沒有一絲猶豫，果斷出手。
一件龍紋黑金鼎沉浮，上刻花鳥魚蟲，飛禽走獸，日月星辰，古樸大氣，懸掛在小囡囡頭上，垂落下成千上萬縷烏光，交織錯落，彷彿有一口黑洞若隱若現，真如一尊活着的大帝臨凡！
若隱若現的無缺大帝之力，讓玄武皇如芒在背。
“前輩瀕臨道化，還有幾分至尊戰力，我們荒古禁區的大帝，卻不曾自斬。”
林仙亮出了底牌，直言道：“敢來不死山談判，晚輩代表不止是自己一個人。”
“昔日神話時代古天庭諸帝並立，而今新天庭再起，雖然比不上那種巔峰輝煌，卻也不弱，盡是當世人傑。”
“小輩當真是放肆。”玄武皇負手而立，雖然老態，可帝威不減當年，冷哼一聲：“昔日虛空，恆宇都未必敢在不死山說這種大話。”
“前輩若是巔峰皇者，晚輩當場自刎謝罪。”林仙站在小囡囡身後，神色平靜道：“昔日的不死山至尊雲集，歷代人族大帝都平不下來，堪比太初古礦。”
“若不死山禁區輝煌依舊，晚輩不要說與至尊討價還價，連這禁區的門檻都不敢邁進來。”
“不是我放肆，是歲月太無情了……”
“我老了嗎？”玄武皇面無表情，緩緩閉上了眼瞳，若是他當世成道時，不管林仙如何花言巧語，就算背後站着一百個大帝，他該出手還是會出手。
若是剛入禁區的那段歲月，玄武古皇會果斷與不死山至尊聯繫，拿下衆人，直接搜魂，探索成仙秘。
可現如今，他何止是老了，他快死了，元神都在逐漸熄滅。
他是玄武聖靈，太古早年得道，一世帝命一萬六千年，第二服用萬歲藥，靠着其極其特殊藥性與自己研究的長生法，打破了重複的魔咒，活到了一萬八千年，合計三萬四千年巔峰帝命，在諸帝中都算長壽。
可再長的帝命，也抵達不住時光的摧殘，歲月如刀斬天驕，長生路上嘆妖嬈。
玄武皇已經是半個死人，世間幾乎沒有辦法可以阻擋他衰敗與死亡。
大帝道果讓他看見一線生機，可暮年的他有什麼資本去奪得逆天造化，他自斬了一刀，對面卻是不曾自斬的大帝。
大帝殺至尊，纔是最正常的局面，至尊反殺大帝的案例，萬古寥寥無幾，並且還是一羣老不死的圍獵初成道的人。
“阿彌陀佛！”
就在這個極其關鍵的時刻，鬥戰勝佛放下了仙鐵棍，宛如一尊佛門世尊降臨淨土，無數信仰如同光雨散落，背後同樣有至尊的氣息浮現。
一行人是得了阿彌陀佛的委託，前來不死山試探情報。
這位佛門至尊怎麼可能不留下後手，哪怕是虛空帝鏡被阻，信仰之力也能救他們一命。
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當世至尊與不死山禁區的交鋒！
不止是大帝道果，小囡囡還有盟友。
“阿彌陀佛大帝？”
望着那道身影，玄武皇眼皮一跳，佛門的水實在太深了，讓太古皇都忌憚，一瞬間他想到了慈悲，念及了因果，彷彿窺見了輪迴。
恍惚之間，望着了自己的身影，似乎在說：“即便身爲至尊，殺心也不能太重，不然到頭來會有報應的。”
看到未來一角，捕捉到了些許吉光片羽，玄武皇神色逐漸祥和起來。
他連成仙路都不願去爭，何必將精力浪費在大帝道果之上。
就算圍獵成功，以自己的狀態，一場大戰之後，註定要死，白白便宜了其他至尊。
既然如此，爭與不爭，又有什麼區別。
“善哉，善哉。”虛空之中，有一個灰衣佛陀誦讀梵音：“善因善果，惡因惡果……”
既是對玄武皇所說，亦是對不死山中某位女至尊所言。
西方茅屋之中，一個巨大的神源顫抖，其中宛如天女的孔雀皇雖然沒有破封出世，卻緩緩睜開了一雙銀光璀璨的雙眸，似乎有感道：“阿彌陀佛……沒有想到你真的做到了這一步。”
“可我依舊不認可你道！”
“你雖然勝了我，我爲你護法，可道不同不相爲謀，我們不是一路人……”
“善哉，善哉。”不知何時，西方茅屋前面多出了一位灰衣僧人，捏花一笑，而後雙手合十道：“老衲願爲施主說《心經》一部。”
不死山核心區域，憑空多出了一個人，無頭騎士看見了這一幕，卻熟視無睹，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問。
他堂堂一個準帝，只是沒有腦袋，可不是缺心眼。
能與至尊平起平坐，只有另外一個至尊。
無論來自其他禁區，還是當世的人，都不是他一個殘缺聖靈能摻和的。
玄武皇的淨土小院之內，一個病懨懨的老人站立。
阿彌陀佛離去之後，蓋九幽的氣息又顯化而出，猶如一個烙印，站在林仙身後，而他身前是小囡囡。
“一個大帝道果，一位另類成道者……”
這一刻玄武皇總算知曉林仙底氣何在，東荒天庭的陣容已經不弱於不死山，完全可以視爲一個平起平坐的禁區。
難怪林仙敢帶着一個大帝道果深入不死山，原來是有埋伏。
毫無懸念之後，玄武皇不再糾結過往，念頭通達，心境平和，重新坐了下來，只是悠悠道：“新天庭的實力我已經認可，能與禁區對話，但，本皇還有一問。”
“萬古人傑前仆後繼，開創了不同的道路，你們又怎麼肯定自己的成仙路是對的。”
“古天庭崩塌了，神話歲月都不見了。”
“依舊不曾見仙。”
“成仙路哪裡有什麼對錯，只是不同的選擇而已。”林仙暗暗鬆了一口氣，小心謹慎地回答道：“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正確的人，成仙三要素，每對一步，每精準一次，成仙的概率就大上幾分。”
“禁區推算的是時間與地點，我們天庭追求的，是正確的人。”
“前輩在成仙路上孜孜求索，收穫不多，那爲何不試試另外一條路。”
不寄託於百萬年一次的成仙路，而是如同荒天帝一般開創自己的成仙路。
三萬四千歲，正是拼搏的年紀，搏一搏古皇變天皇，豈不美哉。
林仙極力忽悠，推銷各種長生法，玄武古皇卻不爲所動，就他這個狀態，試試那就逝世。
“我看不見了。”玄武古皇神色平靜道：“不動用一絲血氣，如同死人一樣坐在這裡，我還能熬個幾百年，稍微有點動作，只怕就剩下幾天壽命。”
是玄武皇不想長生，不想成仙嘛，沒有那個能力。
他的路，已經走錯三萬四千年了，船大難掉頭，註定一死。
對於暮年的老人而言，最在意莫過於兒孫。
林仙接下來，就死死捏着這一軟肋。
“成仙是一種希望，自亂古以降一代代傳承，衆生都是踩在前人肩膀上登天而行，從蠻荒開始草創，逐漸成熟，最終形成體系，如此薪火相傳。有什麼是看見後人傳承道法，迭代更新，乃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而更具有希望的意義。”
林仙侃侃而談道：“我輩修士，修行爲何，不止是一人成仙，而是要探究萬古大局，仙金聖靈，是聖靈族最恐怖的存在，難道不應該加入這驚天變局之中嗎？”
“聖靈一族天生地養，敵視衆生可以理解，但，就沒有一絲絲回饋天地，挽救末法時代，補全大宇宙的想法嗎？！”
“比如在紅塵中演化仙域？”玄武古皇乃是一代至尊，一點就透，若有所思道：“人人如龍，衆生長生。”
“這是一個很瘋狂，很大膽，幾乎不可能實現的想法。”
“在人間開天闢地，不如聊聊帝尊的舉教飛仙，這個靠譜一些。”
林仙笑容一僵，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在仙域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現在動不動就是涉及宇宙，時空，開天闢地的概念。
對演化仙域的執念，已經深入道心最深處，無時無刻不想。
壞了，我成青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