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沿着公路慢慢走的兩人也走到了附近的商業街。
說是商業街，但並不是那種簡約的都市商圈氛圍，更貼近關琅老家三線小城市江城的集市。
關琅對在這兒能買到高精度的羅盤儀有些懷疑，不過越南小姐姐滿臉肯定的神情讓他不好意思將疑惑問出來。
走進這條周邊樓房平均只有兩三層高度的街道，越南小姐姐的臉上突然顯露出一抹糾結的難色，遲疑了一會後纔對關琅緩緩說道。
“對了，關，等會你進到店裡不要說話，你挑完，指給我看，我幫你買。我們這邊的人......嗯...很多人對華國人抱有一些誤解，因此印象不是很好。”
關琅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被她領着走進了一家看起來像是雜貨鋪的店裡，看着店鋪裡被小商品擠佔得只剩下一條狹窄的走道，關琅微微抖了抖眉。
令人意外的是，在範玉惠和老闆聊了幾句後，還真的給他從一堆雜物中翻出了幾塊羅盤儀出來。
這店是啥都有賣的嗎？
不過關琅並沒有買羅盤儀，他看了眼價格，發現自己的錢竟然夠買更好的裝備，所以他果斷挑選一臺外形酷似諾基亞老人機的便攜式衛星定位儀，一個指南針，一張精確的南海周邊地圖以及一個防水袋。
買完之後竟然還有約一百人民幣的剩額。
關琅也不知道是越南這兒物價低廉，還是這些東西本來就不貴。
總之這次的購物體驗還是很不錯的。
有了這個能在海上顯示具體經緯度的定位儀，再加上一幅精確的海上地圖，他這次游回去應該就不至於迷路了。
關琅調試了一些定位儀，確認它能正常工作後，便將所有的裝備都塞進了防水袋裡。
“你...現在是要準備去你朋友那了嗎？”越南小姐姐微垂下腦袋，雙手交錯着別在腰後，一雙洗得發白的淺色帆布鞋輕輕踢踏着道路邊的小石子。
不過才接觸了幾個小時，她就有種和對方已是密友的錯覺，光是能站在對方身邊說幾句話心裡就會不自覺地感覺到開心，現在臨別之際，低落情緒忍不住也緩緩爬上心間。
真是奇怪。
關琅點點頭，他的說法是自己已經去了警局掛失，並聯絡好了大使館補辦證件，而這幾天他則是去他留學在河內的朋友那兒住幾天。
“認識你很愉快，感謝你的幫助，我身上也沒啥能作爲禮物感謝你的，只有這一點點錢希望你能收下。”關琅想了想，自己身上啥都沒有，就把手上剩下的越南盾都給了小姑娘。
事不宜遲，他今晚就準備游回去，那這些越南盾對他來說就沒有什麼用了，而且錢不多，他也懶得去銀行兌成人民幣。
“不不......我不能要。”越南小姐姐連連擺手，把這些散鈔都推回給了關琅。
關琅臉上也有些猶豫，他今天耽誤了別人這麼多的工作時間，而且對方確實給他提供了不少幫助，不送點東西回禮他總覺得於心有愧。
但這一百多塊人民幣價值的鈔票，他其實也有點不好意思送出手。
環顧了一下四周，他發現街邊有一個毫無顧客的畫攤。
走過去花了兩萬越南盾臨時借用了一下對方的工具和顏料。
“既然如此，我就畫一幅肖像畫給你吧。其實我是個挺厲害的畫師來着。”關琅喊她坐到了面前的椅子上。
越南小姐姐雖然仍舊顯得有些扭捏，不過她陡然閃爍的眼睛暴露了她內心的想法，這個禮物她顯然很想要。
關琅端正地執筆坐在畫框前，手中的畫筆靈動地在粗糙的紙面上游走着。
短短二十幾分鐘的時間，妙筆生花，栩栩如生的畫像就通過顏料的色彩點染在了畫紙之上。
這幅畫詳略得當，遠處的夕陽橘黃的光束勾勒出背景樓際線的痕跡，自然而寫實的精緻面孔浮現在畫紙上，畫面正中心的女生含着淺笑和羞澀端坐着，兩隻炯炯有神的眼睛格外的明亮和柔和。
關琅把畫輕輕地遞了過去：“看看怎麼樣，喜歡嗎？”
他對自己的畫技是有些自信的，畢竟是飯碗所在。
“這...這是我嗎？”越南小姐姐小心地捧着還散發着幾絲油彩顏料氣息的畫紙，臉上有些難以置信，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你把我...畫得太好看了些。”
“不不，我是寫實派畫師。”關琅只是噙着淺笑，“你喜歡這個禮物就好。”
“喜歡，非常喜歡，真的很感謝你，關。”
“我纔是要感謝你今天的幫助，如果你以後到了華國旅遊，也可以聯繫我，讓我好盡地主之誼。這畫紙背後是我的聯繫方式。”關琅在畫紙背後指了指說道。
不能把別人的不求回報的幫助心安理得地接受，這是他一直信奉的。
她眉梢頓了頓，低頭盯着洗得發皺的帆布鞋，許久夷猶了片刻點點頭說道。“...嗯......如果我攢夠了...旅遊經費就去。”
對於她來說，華國這個本是在電視劇中出現的概念從未變得如此清晰和令人憧憬。
她心裡打定主意，決定回去就將自己家裡堆積在角落的中文教材翻出來學習華語。
雖然華語的學習難度很大，不過只要平時多花些功夫，一定就能學好的。
下次...下次一定要能和他多說幾句話了。
關琅和熱心的越南小姐姐道別後，悄然回到了海岸邊。
檢查了一下防水袋的嚴密程度後，便將其綁在身上一躍而下跳入海中。
漆黑的海面上波濤微微起伏，銀白的月光照耀得海面波光閃閃，一個矯捷的身影在海中飛快地遊進着，漸漸地隱沒在大海的深處。
今夜的海風曉暢，洋流格外得溫柔，關琅全身肌肉在水下輕微幅度地律動着，節省着力量進入了長途潛游狀態。
每遊一陣子，就浮上水面換氣，順便從防水袋中取出衛星定位儀對照着海圖確認着方向，餓的時候就小小吃幾片血氣生物的血肉補充能量。
如此往復循環，當夜空褪去黑暗，漸變爲灰濛濛的狀態時，關琅的視線中再次看到了遠處的海岸線。
海鷗在他頭頂上嘈雜地飛過，伴隨着一陣清脆而高亢的歡快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