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凌飛略微壓低了身子,低垂着眼眸,沉聲道:“兒臣沒有別的想法,只要他回來就好了。”
劉氏驀地擡眸看着他,冷聲道:“哀家就是不要他回來,那麼費盡心機的把他弄走,他沒死就算了,居然還想回到這裡,他是做夢,爲了江山社稷,爲了你的皇位,你舅舅的事情,哀家可以不追究,但是哀家絕對不允許那賤人的兒子再出現在哀家的視線裡,你不要跟哀家說,你已經忘記了密旨的事情。”
“兒臣沒有忘,但是就因爲這件可能是莫須有的事情,就讓兒臣成爲一個不忠不義的人嗎,那個王言已經當衆說出了他還活着的事實,朝中的文武百官也都睜大了眼睛在看着兒臣如何處理這件事,如果兒臣聽了母后的,那麼母后信不信,明天這個皇位的人就不一定是兒臣了,倘若兒臣把他接回來,不但體現了兒臣跟他之間的兄弟之情,又堵住了那些人的嘴,其不是一舉兩得,母后爲什麼要這麼排斥。”
“說到底,你還是要把他接回來就是了,哀家跟你說了,那些事情你不用擔心,哀家都會去處理的。”
駱凌飛嗤笑一聲,緩緩的擡起頭看着劉氏,“處理,母后想怎麼處理,把他們都殺了嗎?”
劉氏定定的看着那雙飽含譏諷和冷情的眼眸,心底不禁一涼,“原來你就是看哀家的,在你的心裡,哀家這個母親就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人,是嗎?”
“母后,兒臣真的很想做一個好皇上,求母后成全兒臣吧。”駱凌飛說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哀家何嘗不希望你做一個好皇上了,你怎麼可以這樣說?”
“舅舅的事情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兒臣不止一次的提醒他,可是他都視若無睹,外戚干政是一直都是皇家的大忌,兒臣只是依法處置。”
“好,好一個依法處置,你對親舅舅都尚且如此,那麼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身爲先皇皇子,一朝的王爺,犯了法,豈能置身事外,還是你要告訴我實話,其實你所謂的兄弟情不過是一個幌子,你要看的是姚紫菱見到他後的反應,也或者說,你爲了姚紫菱可以忍受一切。”
駱凌飛緩緩的站起身,靜靜的看着劉氏,隨即說道:“母后何嘗不是爲了父皇可以犧牲一切,母后討厭的不是凌霄,而是玉妃,即使過了這麼久,父皇對她的寵愛,你仍然不能釋懷。”
劉氏眼眸裡驀地閃過一抹寒光,“是,我是恨她,她不過是仗着有幾分姿色才被選進宮來,論家世,她比不上我,論才幹智謀,她又有哪一點能與我相比,她不過就是會些狐媚招數迷惑了先皇,你父皇身體一向不好,在她登基之初,他的那些兄弟是如何的蠢蠢欲動,又是誰幫他一步一步的清掃障礙,是我,是他的妻子,你的母后,是我劉君怡,藉助孃家的勢力幫他穩住了皇位,可是他呢,他自始自終對我從來沒有一點點溫
柔愛意,他甚至想要廢了我,今天的這一切是我應得的,所以就算冒着天下人的指責,哀家再也不會讓那個女人和她的兒子再走近這個宮裡。”
駱凌飛驀地一笑,眼角處有着淡淡的悲慼和道不盡的無奈,“看來母后也不過是把兒臣當成了一個棋子而已,母后有沒有真的想過,其實這個皇位兒臣從來都不在乎,兒臣在乎的是能不能跟母后您一起過平靜的生活,很諷刺吧,你費盡心力得來的東西,居然沒有一樣是兒臣真正想要的,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兒臣現在是皇上,兒臣會把他接回來,因爲以他現在對朕構不成什麼威脅,母后您說的沒錯,兒臣是爲了紫菱,你說兒臣傻了也好,瘋了也好,總之這一次恕兒臣不能順着母后了,兒臣告辭。”
說完,駱凌飛不顧劉氏的呼喊,加快了腳步轉身離去,劉氏追到門邊,卻還是慢了一步,抓到手裡的只有空氣,她沿着門邊緩緩的坐了下來,看着那消失在眼前的背影,她才驚覺,曾幾何時那個只會賴在自己懷裡撒嬌的小男孩,早已經長大了,早已不是聽自己擺佈的年紀,可是他又怎麼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好呢,駱凌霄,姚紫菱,這倆個名字就好像是宿命一樣,註定要跟他們糾葛在一起。
近郊的竹林裡,清風吹拂着竹葉,幾隻鳥兒也不時的在空中盤旋,偶爾停留在房檐上鳴叫幾聲,又揮舞着翅膀飛走,如此閒情逸致,怕是給神仙做也不會換了。
駱凌霄熟練的擺弄着茶几上一套繁複的泡茶工具,幾道工序完成,最後他拿起精緻的紫砂壺微微傾斜將茶水注入他面前的白玉杯中,下一秒,清香宜人的淡淡茶香不禁撲鼻而來,讓人一陣心曠神怡,清幽的茶水注滿杯中,他拿起被子湊到鼻端嗅了嗅,好看的脣角不由的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隨即舉起茶杯一飲而盡。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如此閒情逸致。”說話間,一道凌厲的勁風襲來,再定睛一看,唐拓一身白色衣袍,已然俊挺的坐在了駱凌霄的對面。
駱凌霄微微一笑,隨即舉起茶壺把唐拓面前的茶杯注滿,“嚐嚐吧,我剛剛泡好的。”
唐拓看了一眼桌子上那些精緻的小器具,不由的勾脣一笑,“師兄你果然不愧是皇族出身,喝個茶都那麼費勁。”
“你懂什麼,這泡茶可是最講究功夫的,還能修身養性,平時師父就要你戒驕戒躁,讓你多練練字,你就是不聽。”
“我可沒有你那麼好的耐性,不過你今天怎麼想起泡茶了?”
“因爲一會,會有貴客到此。”
唐拓微微蹙眉,“貴客,誰啊?”
駱凌霄緩緩的擡眸看着他,“這個人你也認識。”
“我也認識,你是說皇上?”
“不錯,如果我料得沒錯,他今天就該來了。”
唐拓看了看他,道:
“你那麼肯定,可是關於當日的情況,我問了那日當值的太監,雖說那個王言把我們讓他說的說了,可是又怎麼肯定皇上就一定會來呢,還有一點我不明白,就是他爲什麼還要拖着那個丞相下水?”
駱凌霄淡淡一笑,“王言當然知道他背叛了皇上不是普通的的罪,他是一定會死,可是死也有很多種方法,他這一種就屬於臨終懺悔,既坦承了自己的罪名,也順便幫了一把皇上,把皇上最棘手的問題給解決了,這樣自己不但不會死的擡窩囊,而且還保證了家人的安全,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使我會說保證他們家人的安全,不過到底是沒有皇上有保證,他這麼做,等於間接的保全了他的家人,人家臨死前還不忘給皇上解決問題,如果皇上再把他的家人怎麼樣,那豈不是恩將仇報,有損皇上的仁德,再者,他在大殿上選擇公佈這件事,就等於又給我加了一層保障,馮中聽了這消息,必然會站在我這一邊,他這個人一向固執傳統,一旦認定了什麼事,就一輩子就會那麼認爲,他既然說父皇有密旨留下,那麼就肯定知道當時父皇到底是皇位傳給了誰,他平日對一個芝麻大小的問題都會錙銖必較,像這種關乎皇家大事的事情,他怎麼可能不傷心,有他的支持,朝中一半的人數也就不必擔心,至於另一半,以前他們都是歸屬劉瑞的,但是現在他們是羣龍無首,自然要收斂鋒芒,現在朝中最大的就是馮中,他說幹什麼,那些失去主心骨的人還不急着拍他的馬屁,再加上皇上親自前來的話,更能體現他們君臣一心,還有我跟皇上之間的兄弟之情,這一步棋我們是贏定了,因爲不管他們怎麼做都對我們有利,他們做會說他們識時務,他們不做那就是陷害忠良,謀逆王爺的大罪。”
唐拓微微一笑,“這一步棋果然是高招,可是太后不會阻止嗎,還有。”
唐拓的語氣微微一頓,看了看駱凌霄,道:“還有她,你怎麼面對她,那個皇上一定會無所不用其極的試探你,你們見了面要如何相處,這些你沒有想過嗎?”
駱凌霄握着杯子的手不禁緩緩收緊,黑眸中的寒光迸射,從他深鎖的眉頭和僵硬的身軀不難看出,他此刻在隱忍着多大的痛苦和難過。
過了好一會,駱凌霄的冷凝的嗓音幽幽的傳來,“這點我也已經想過了,我會盡力的。”
這時,竹林裡又一陣不尋常的風吹過,駱凌霄的脣角緩緩的勾起一個弧度,“我們等的人終於來了,拓,你先躲起來。”
唐拓點點頭,隨即一個飛身,人已經消失在竹林裡,須臾,熟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駱凌霄緩緩的擡起眼眸,看清來人後,不禁露出了一個單純無害的笑容。
“皇兄,你終於來接我了。”駱凌霄愉悅的聲音響起。
一身紫色衣袍的駱凌飛,不禁蹙眉定定的看着眼前的駱凌霄,心底不禁一陣疑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