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淨慧院主

行了約莫半里地,張亦隆突然驚呼:“那不是連公子嗎?”

白雲航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只見到一個看不真切的側影在對面村子中漫步,似乎便是那日晚上見到的連姓少年,轉眼就不見。

他當即趕上去喝了一聲:“連公子……”

等他們趕到村子的時候已然全無蹤影了,詢問村人說確實方纔有一位俊逸非凡的公子爺路過,白雲航暗歎:“當真是驚鴻一現啊……看來還是得靠咱這些人啊!”

還沒衝入杏花村便已是雞飛狗跳的局面,大批護院從青樓內竄了出來,全神貫注地盯着這隊不速之客。

雖然眼前這六十多號人個個手持刀槍棍棒,看起來不怎麼好惹,但是幹妓院打手吃香的喝辣的,縱便是來了六百人也得拼命上啊,一衆護院都把兵器給亮了出來。

白雲航大聲叫道:“奉蘇會辦之命查抄百花樓,與你們無關,回去!回去!”

一聽說與自家無關,這些護院已經鬆了一口氣,放下了兵器,百花樓前番被查抄之後,生意大受影響,一部分客源去了張家村,多數還是分流到各家青樓中去,老闆發財打手自然也能分到零頭,大家巴不得白縣令天天查抄百花樓,有的護院還爲這幫公人加油喝采:“好!抄得好!抄得妙!”

就連醉香居的十幾個打手也連聲爲白縣令搖旗吶喊:“百花樓就在那邊,兄弟們加油啊……”

哪料到白縣令說翻臉就翻臉,他大吼一聲:“抄的就是你們,弟兄們上啊!”

天龍幫借來的二十好手和一衆公人蜂擁而上,這幫打手招架不住,立時向後退了十多步,眼見就要退入醉香居之內。

白縣令對天龍幫那二十好手十分信任,於是把這二十好手排在最前面,讓他們充分發揮炮灰主義的精神,反正折損了也不是自家的本錢。

但白縣令又愛兵如子,因此自己的子弟兵就跟在天龍幫那二十好手的屁股後面,而且他很有大局觀念,明白自己身爲此次行動的最高指揮官,一定要在總覽全局的位置上指揮,決不能以身犯險,此外身邊還有六個身手不錯的捕快護衛。

只是眼見就要衝入了醉香居了,這醉香居又竄出來七八個打手,個個手持單刀,只見拳打腳踢,大家就血拼開了,拼鬥了半會,雖然不曾傷到了人,但是這大隊就要被堵在這醉香居門前了,白縣令不禁發動了心理攻勢:“爾等在此聚衆謀反,咱家奉蘇會辦之令前來查辦……”

他這番話說得越來越是熟練,但是那幫打手毫不顧及,前隊的天龍幫好手衝不進去,後隊的公人堆在一塊,眼見就形成了對峙局面。

白雲航心中暗暗發急,時間若是拖久,難免這醉香居會邀些幫手過來相助,何況那淨慧和尚若是跑了,豈不是白跑一趟?

正想着,那邊街道又是一陣急促的步聲,白雲航心中一驚,不知是敵是友,仔細一看,卻原來是七八個三四十歲的婦人,手裡拿着掃帚、拖把之類朝這邊衝了過來,嘴上直罵:“天殺地……皇天!”

白縣令一行人當即亮了兵器,白雲航自己也把護身的短刀拿將出來,門前對毆的兩拔人也分開了,這時候那羣婦人中已有人叫道:“醉香居!沒錯,便是這家!天殺地!”

沒等白雲航反應過來,只見這幫婦人已經衝進了醉香居,當真是勢如破竹一般,看到那二十個護院被打得遍體是傷,一衆天龍幫好手與公人見有機可趁,當即跟着女人屁股後面前進,只聽那腰身有水桶粗的婦人大發獅吼:“這個天殺地……說是去賣貨,沒想到跑到這來了……”

原來是河東獅吼,這青樓中已是雞飛狗跳,掃帚與拖把一齊出手,白縣令大爲氣悶,動員五十來人衝擊二十打手的防線,硬是沒撼動,哪料想這道看似鋼鐵一般的防線被七八個潑辣婦人給衝破了,飯桶飯桶!全是一幫飯桶!

一想到這,氣得白縣令拿着短刀也衝進去,嘴裡大叫:“奉蘇會辦之令查辦謀反大案,爾等一律給我帶回衙門去……”

那幫婦人可不管白縣令的威風,照樣一邊大哭一邊痛打出手,伴隨男人的痛呼還有意外的驚喜:“你也在這?你不是到二叔家嗎……啊,老婆打輕些啊……”

娘子軍大獲全勝,三個不幸的男人被扯着耳朵拉將出去,至於剩下的幸運男人那自然是成了白縣令的掌中玩物,看着這一隊忙着繫腰帶的男人,白縣令大喝一聲:“爾等有重大嫌疑,帶回衙門嚴加審問……”

幾個嫖客的臉色反而好看了些:“原來是公爺上門查抄啊……我還以爲是我家娘子呢!”

在後門堵路的沈越也抓來了十幾個嫖客,喜滋滋地押了過來:“大人,逮着了……”

自打前次在張家村從後門跑了大半嫖客,一干公人吸引教訓,立足多抓即多罰的思想,派了沈越帶着十幾個精幹公人堵住後門,出來一個逮一個。

只是人的創造力是無窮的,總有些漏網之魚,有些人以爲是自家河東獅吼,嚇得一邊尿褲子一邊跳窗,第二天縣衙對面的王老醫師連醫了四個摔折了腿的可憐人。

前後逮了二十多個嫖客,那幫打手也是做了鳥獸散,只剩下一幫妓女、姨娘、龜奴被嚇得哭哭啼啼個不止,白縣令看着這家醉香居裝修豪華,消費檔次肯定不低,眼中已經看到了大把銀子。

只是可惜,眼睛往那幫嫖客掃了兩回,雖然其中有七個和尚,但其中並無淨慧院主,這七個和尚也頗爲辣手,只是公人們人多勢衆,再加上沈越和彭狗蛋的身手不壞,大夥一哄而上,在這種情況下誰架得住這等圍攻,尤其是沈越特別心黑,他潛在後門,只要出來一個,不管是什麼身份,大夥兒的棍棒一起便砸將下去。

找不到正主,白雲航帶着公人各自翻箱倒櫃,他踹開一間房門,只見房中除了一個發抖個不停的妓女外,還有個年紀約摸五十多歲身穿青衫的人,只是這人頭上卻是半根頭髮都沒有。

他一見白縣令衝進門來,低吼一聲衝將過來。

白雲航已然認出來了,這人便是淨慧院主。

一個少林淨字輩的高手武功有多高?白雲航在西安道上混的時候,見識過幾個海字輩弟子的真功夫,人家手下確實了得,雖然白雲航也曾親手幹掉過一個少林弟子-那次白雲航這邊有七個幫手嘍!

如字輩中的好手,白雲航根本沒有招架之力,至於真字輩,在武功這方面,白雲航也只能望之高山仰止,可是淨字輩中的絕頂人物會怎麼樣?

雖然根據江湖故老相傳和俠義小說,少林寺除了出了一個無名老僧之外,“天下第一”的名頭始終沒落在少林寺,可是天下前一百位的高手之中,少林至少佔去了三成,這位淨慧長老的武功,估計在江湖上排到前二十名。

胸口碎大石之類的表演自然是輕輕鬆鬆,至於什麼飛花摘葉應當也不是難事,一想到這白雲航的臉已經顯得難看起來,他喝了一聲,紮實地擺開了陣勢,他武功雖然在江湖上屬於三流角色,但好歹也跟人學過一招半式,自然不能束手待斃。

至於跟在後面的六個公人沒跟上白縣令的動作,只見到白縣令踢開門之後,發現白縣令臉色變了,當即想要趕上來助陣,只是已經有些來不及。

當然,他們是值得信賴的,即使是面對着幽明破天這等魔道高手,他們仍然是值得信賴的-畢竟他們是白縣令手下最精明能幹的公人,還經過了沈越針對少林武功的特訓-雖然只有半個時辰。

他們遇到高手的時候,一般會英勇地戰鬥……不,應當是拖延時間,至少要把失敗的時間向後推上十彈指,只是現下已經趕不及了。

淨慧和尚來得甚快,瞬間功夫就和白雲航交上手來,只見他的功夫十分奇怪,似乎在少林七十二絕技中找不出這一門功夫,只聽一聲巨響,一個身子撲通倒在地上。

白雲航興奮至極,先是來了一個過肩摔,然後又是一個肘擊,最後不忘重重踢上一腳,聽着淨慧院主痛呼了幾聲。

這種把絕頂高手踩在腳下的感覺真好,是現在少林高手貶值了?還是本人吃了什麼仙丹妙藥?或者是本人結婚之後,武功不知不覺就長進了?

不過白縣令的動作當真乾脆,一衆公人只見兩聲痛呼之後,白縣令已然大獲全勝了,竟然是江湖中傳言的“一招克敵”……

以致許多年後江湖上有一種流言:“有登封白雲航氏,出身秀才,武功莫知深淺,嘗與少林方丈比試,一招而勝……”

只是白雲航最後還是明白了,這分明是這淨慧院主太膿包了!不過能把一位少林延壽庵的院主,淨字輩的高手一招解決踩在腳下,這種感覺太好了!

感覺良好不能解決吃飯問題,因此白縣令一揮手,魚躍而上的公人就把淨慧院主給綁了個結實,只是他的嘴巴沒閒着:“這位後輩,在下一時失察,不慎落敗……不過依我看來,閣下的手法實際是出自我少林寺的螳螂拳,至於步法則是從本寺的……”

一時間講個滔滔不絕,白雲航大奇,自己這路功夫粗淺得很,後來上終南山,蒙楚若瓊楚姑娘厚愛,隨手指點了幾招,自己的手法多半是出自於終南派-這和少林寺有何關係。

繼續查抄出幾條漏網之魚,把淨慧大師一干人等押下樓去,就瞅見沈越發了狠勁,抓住一個和尚痛打,亂拳雨點般落下,那淨慧又說道:“這位公爺的功夫,看似隨意,卻也是源於我們少林,這第一招是源於羅漢拳的第七式,第二招則出自伏虎拳的……”

這淨慧法師竟是隨口道來,氣得彭狗蛋拿出快刀隨手比劃了幾下,問道:“這不是出自少林寺吧?”

淨慧道:“這位施主,天下武學盡源於少林,怎麼可能是不出乎於少林……只可惜你的刀法入了邪道,你這武學的本源便是本寺的達摩劍法,你且我說……”

後來白雲航才知道,這位淨慧大師之所以能混上延壽庵院主之職,關健就在他這個特長,無論是什麼內家外家功夫,只要讓他看上一眼,他立即能說道:“這門功夫是源自本寺的××”

非但是嘴皮子功夫厲害,也有非常豐富的實踐經驗,雙手就能當場比畫起來,有不少上門來挑戰的武林好手聽他詳細解說了兩套武功的相近之處,又看他拆解之後,登時恍然大悟:“原來我這門厲害功夫是出自少林啊……”

至於少林方丈和幾位高僧,對於他更是愛若珍寶,特別是淨慧大師常道:“本門武功博大精深,天下武功再怎麼變化,萬流歸宗還是源自本門……本門武功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跳出紅塵外的衆高僧心裡不知道多受用,這職務也是越升越高。

當然了,理論和實踐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彭狗蛋打心裡不服氣:“咱這分明是亂舞,和什麼狗屁達摩劍法有什麼關係?”

那邊沈越打得十分痛快,一直打得手軟了才住手稍作休息,那弟子與他頗有些仇怨,這一番痛毆,倒讓他十分解氣,他一轉頭才發現了淨慧院主,當即跑到白縣令身邊附耳過去。

淨慧法師心中仍是解說着武功,無論是什麼招式,到了他的嘴裡都是從博大精深的少林武功變化出來的,但見到這個情景,他心裡也不禁暗罵:“如真,你這個欺師滅祖的傢伙……”

白縣令見有人幫忙背黑鍋,心中竊喜,他當即喝道:“回衙再審……”

那邊已經有人大叫:“白大人,白大人……我是石章魚……”

原來是白縣令初次查抄百花樓時的老朋友,白縣令逮到了條大魚,心情正好,沒時間理會他,便上去說道:“你的事情已經搞清楚了……這個月本縣就不找你回衙問話了!”

石章魚心中歡喜,道了個謝,又與白縣令咬起耳朵:“我這幾個朋友,都願意認罰,這衙門就不必去了吧……”

服務大衆,這是白縣令爲官的宗旨,他當即說道:“成!就交錢的話,給他們打個七折!你若是有十分要好的朋友,我再打個七折!”

現場處罰簡化了行政處罰程序,堪稱是官民兩便之事,這醉香居走的是精品路線,消費檔次比百花樓還高,那幫嫖客都頗有些銀兩,立馬就放走了十七個,剩下二十四個連同淨慧一起被押回了衙門。

不過,天龍幫打砸搶醉香居的美夢沒有實現,白縣令特別訓示過了:“我們是公人,不是土匪……就是打砸搶,也得是有紀律的打砸搶,張亦隆你帶個袋子把賬面上的銀兩銀票全收了……”

因此白縣令特別在抄來的醉香居營業款中拿出了三十兩說道:“這是這幫嫌犯的嫖資……不管已經交了沒有,反正不用找了……”

對於查抄後的處置,廣大公人已經有十分豐富的處理經驗,當即有人租了數輛馬車,把所有嫌犯都押上了馬車送回衙門,淨慧得到特別照顧,白雲航、張亦隆、沈越三人擠一個車廂裡親自押着他。

在車上白縣令還特別交代:“這趟人多,大魚也不少,那些沒什麼油水的傢伙不用審了,抄走身上的碎銀後直接叫鄭老虎來領人……”

那邊淨慧大師當即詢問道:“哪個鄭老虎?砂場那個?”

白縣令沒好氣地說道:“除了他還有哪個!這位……您與他們不同,自然要特別優待了!”

少林寺院主一級的人物,敲不來一千兩銀,我白雲航不性白了!

淨慧大師倒是很從容,他說道:“那便多謝了!這次是老僧不慎誤交損友誤入青樓,幸虧還未損大節,願意參照方纔那幫朋友,可否也交上十兩銀子?對了,這位官爺英偉非凡,寬厚待人,一定是佛祖轉世……對了,老僧……”

馬屁拍到馬蹄鐵上了,白縣令只認銀子不認其它,他當即大吼一聲:“老實點,你與他們不同,一位少林寺的院主能值多少錢啊……戒律院的棍子大師嘗過沒有?”

這話是說到了淨慧的心裡去了,他便不言語了。

從杏花村到縣城有二十多裡,只是這次下血本租了好幾輛馬車,沒過多久就跑回縣衙,白雲航下車說道:“連夜開審,連夜叫鄭老虎來領人……”

他又一指淨慧院主:“你和沈越負責看好他,若是丟了人……我找你們是問!”

至於他本人,自然是抓緊時間方便明天早上大堂審案。

還是自己家最溫暖,李玉霜倒也細心,一見他回來便說:“先去洗個澡吧……我已經替你準備好了熱水!”

白雲航心中歡喜,洗過澡換過新衣之後渾身舒暢,只是這件新衣自己未曾見過,那邊李玉霜輕笑一聲:“我給你買的,還合身吧?”

她說話間大有柔情,波光流轉,臉上潔淨的肌膚流露着一種動人的光澤,竟是讓白雲航心中想得癡了,他只是說道:“咱心中歡喜得很……霜……”

他叫得極爲親暱,李玉霜的臉上有一絲紅暈,低下頭去:“飯菜都熱好了……吃吧!”

美人如玉,秀色可餐,這半夜奔波,白雲航竟是沒感到半點疲意,他握住李玉霜的手說道:“我不餓,就想和你多說幾句話!”

柔情蜜意之際,偏生有些人要攪了白雲航的美夢,只聽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接着張亦隆的聲音響了起來:“大人!大人!淨慧老和尚認罰了!”

李玉霜輕輕將白雲航推了出去:“先去吧!我還等你!”

淨慧院主沒了那份從容,他一見白雲航走了過來,就大聲喊叫道:“白大人!白大人!貧僧認罰!”

白雲航歡歡喜喜地問道:“有多少銀子啊……”

淨慧院主畢竟是少林高僧,他有些平緩地說道:“只求大人讓能貧僧趕上後天方丈主持的早課,貧僧願意將這身上的銀票全交給大人!對了,千萬不能上公堂啊!認得貧僧的人不少!”

“到底有多少?”

“貧僧帶了五百兩銀票!”

少林和尚當真有錢啊!白縣令在西安幹了那麼多觸動秦王的事情,也不過撈了千把兩銀子,這和尚隨隨便便就能帶上五百兩銀兩來青樓廝混,白縣令心理便不平衡了,他大聲訓道:“哼!五百兩?告訴你,前次我抓了個如字輩的和尚,足足罰了他一千兩,你拿五百兩就含糊過去了?”

“那貧僧也參照那位便是,貧僧的腰包裡還有一張四百兩的欠條和一些小額銀票!能湊個一千兩了!”

白雲航拿過來一看,那張欠條原來是真道班首打給淨慧院主的,他想了想,當即收下了,然後說道:“院主也是一千兩,執事也是一千兩……反正兩個職務都差不多,大師您還是在我這休息上幾夜吧!”

淨慧心知現今少林風氣不正,可是這等勾當不能浮出水面,他咬了咬牙說道:“貧僧還有些積蓄!”

白雲航獅子大開口:“再加三千兩!”

淨慧大師當然不依,雙方討價還價,最後一錘定音:“再加一千五百兩,不能少了……”

當然了,白縣令提供一條龍服務,當即讓淨慧大師抄好了悔過書、欠條、罰單……並一一按上手印,最後白縣令還提供十分周到的服務,派一輛馬車把淨慧大師送回了杏花村。

至於其它人犯也是快刀斬亂麻,當晚就處置乾淨了,那七個少林和尚也都打了欠條,只是沈越與其中兩個人有些恩怨,當即把罰金提高了一倍,剩下沒錢的幾個人犯就交給連夜趕來的鄭老虎,鄭老虎拍着胸膛說道:“包管他們幹活賣力,對大人的恩德感激涕零……”

這一晚,白縣令還大展雄威,在牀上特別威猛,弄得李玉霜嬌吟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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