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門庭若市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流川覺得對於三井的喜愛,已經積攢到足夠讓向來百無禁忌的他感到沉重。爲什麼不敢表白了,是自己的驕傲無法承受萬一被拒絕後挫傷,是害怕一切被揭破之後自己和三井會再也找不到相處的餘地和方式。不,不是自己的原因,所有的後果他都可以承擔。他只是不願因傷害三井。他深深的喜愛着三井身上那宛如綠植破土而生的純淨和熱切,喜歡看他流汗、雀躍、歡呼,以及偶爾薄薄的憂悒和輕輕的掙扎。然而在有着如初生般生命力的同時,三井又有着初生般的脆弱。如果三井不喜歡他,受傷的只是自己。但是如果喜歡呢?
“可是,三井壽,你要拿他怎麼辦呢?”仙道的話仍在他腦子裡盤旋,美國,NBA籃球聯賽,他心中的聖地,是絕對不會放棄的。帶着三井一起去嗎?但是仙道說的沒有錯,三井的翅膀在那殘酷的戰場飛不起來。把他像珍愛的小動物一樣優渥的圈養在自己身邊?即使三井願意,流川也不願意,失去了夢想、自由、朋友和籃球的三井壽,還會是自己喜愛的他嗎?
原來一切遲早還是要面對的,避無可避。流川躺在牀上,盯着空無一物的天花板,思維和情緒都紛亂異常,今夜他少有的失眠了。
自從一週前三井告訴自己,爲了備戰冬季選拔賽,球隊每天晚上放課後都要進行訓練,所以他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都沒有辦法去圖書館了,長谷川一志就覺得非常失望。而一週過去了,失望不僅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困擾他,甚至讓他有些坐立不安。他多想三井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笑嘻嘻的說:“嗨,長谷川,一起?”一起去幹什麼都好。長谷川覺得自己內向木訥,雖然沒有敵人,但也沒有好朋友,三井壽讓他有了親密朋友的感覺,他享受並迷戀這種感覺。但,只是這樣而已嗎?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一志!”終於在他再度在球場上走神,學弟伊藤卓輕鬆把球抄走之後,在場邊觀看的藤真健司招手讓他下場。
藤真眼中帶着探詢的關切,望着這個比自己高出半頭的隊友,說:“一志,你最近是不是很累?”
“嗯,有一點吧。”長谷川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纔是正確的。
“升學的壓力很大吧。”藤真微笑:“不過,做一件事的時候,就努力要忘掉其他事,否則就什麼也做不好。”
“我知道了……”
“你先休息一下吧。”藤真拍了拍長谷川的臀背部,遞給他一瓶水,又把注意力投放在球場上了。
長谷川望着場中活躍的隊友,仍舊覺得有些恍惚。前鋒的永野被迫拉到外線投了一個三分球,沒有中。“姿勢真難看。”長谷川在心裡嘟噥,確實,跟三井的規範漂亮,充滿力度和飄逸感的投球姿勢,根本沒法比。
三分球?突然長谷川腦中閃過一道靈光,讓他欣喜的有些緊張。
“藤真。”他鼓起勇氣對藤真說:“考慮過安排一場和湘北的練習賽嗎?”
“什麼?”藤真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
“聽說赤木和木暮都退出籃球隊了,不知道陣容上湘北會怎麼調整呢?我們還能象打縣大賽時那樣跟他們打嗎?”長谷川快速說完,真怕自己的舌頭突然會因爲緊張而打結。
“對啊!櫻木短時間內也不會歸隊,湘北會怎麼辦呢?”藤真興奮的一拍掌,在長谷場的後腦勺打了一下,高興的說:“長谷川,你變聰明瞭嘛,知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道理!”
長谷川半張着嘴,有點兒想笑,卻又不敢。
湘北的新隊長宮城對眼下的狀況,實在有些不明白。這兩天老對手是接二連三的上門。昨天晚上剛剛客氣的送走了翔陽的藤真和花形,答應了他們關於在下週內安排一場翔陽和湘北練習賽的建議,這當口陵南的新隊長,留着刺蝟頭的仙道彰,就帶着那個一進門就興奮的“要仔細調查,調查”嚷個沒完的相田彥一登門了。
“嗨,大家好呀!”仙道一進門就春光燦爛的跟大家打招呼,還專門對着正在做投籃練習的流川楓德背影加了一句:“很有鬥志啊流川楓!”可惜流川楓連個正面都沒有給他。
“仙道隊長,有什麼指導嗎?”宮城努力讓自己的架勢看上去足夠老道。
“是這樣的。”仙道微笑,完美的外交儀態,說:“我想能不能在這週末安排一場陵南和湘北的友誼賽。地點就在我們陵南體育館好了。比賽完了我請湘北全體吃飯!有名的湘南燒烤怎麼樣?”
“譁——”一聽到這句,場中的一二年級球員們都高興的哄開了,七嘴八舌的在一旁攛掇宮城答應下來。
“這週末恐怕不行。”宮城有些爲難:“我們已經先答應了和翔陽打練習賽,就在這週六。”
“笨蛋!”宮城身邊的球隊經理彩子在心裡暗罵,跟對方說這麼清楚幹嘛,難道想陵南到時派人刺探軍情麼?跟赤木隊長比,宮城到底還是幼嫩啊。
“是嗎?”仙道似乎也有些意外,但很快做出釋然的樣子,說:“沒有關係,那就再下週的週六吧?”
“沒問題!”宮城響亮的回答,他可不想讓自己的表現看起來像湘北怯戰的樣子。
“啊,那就太感謝了,先走了,到時見。”仙道伸手和宮城握了握,表示感謝和告別。忽然他又往場中掃了一眼,詫異的說:“咦,怎麼不見三井學長?他可是絕對的主力呀。”
“哦,三井啊,今天三年級升學指導,所以他請假。”宮城順口回答。不遠處的流川略側過臉,向仙道拋來了一道凌銳的眼光,仙道看在眼裡,嘴角揚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湘北高校三年級的學生都被集中在大禮堂坐升學指導。木暮公延看着不遠處三井的側臉,因爲正流露出認真的神情,而少了幾分飛揚跳脫,多了一些靜默的美,他正在往筆記本上沙沙的記錄着什麼。
“赤木。”木暮忍不住低聲對坐在鄰座的赤木說:“你有沒有發覺,三井最近好像成熟很多啊。”
“木暮,他比你大。”赤木不知所謂的丟過來一句,木暮一下子語塞。
散會後,木暮從後面叫住了三井,說:“三井,最近大家還好嗎?冬季選拔賽準備的怎樣了?”
三井看了看眼中流露出期待的木暮,再看看他身邊故作淵渟嶽峙狀的赤木,慢吞吞的說:“幹嘛?不摸籃球的日子很難熬是吧?隨時歡迎回來啊,不必找理由。”說完揚長而去。
“這臭屁的小子……”赤木忍不住低聲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