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十天內要將扳倒呂伯仟的證據交給我，今天就是截止的時候，你的東西呢？”，裴度伸出手來，率先問道。
於樑莞爾一笑，直接將從那米鋪掌櫃身上查抄而來的賬本交了出來，“你可以自己看。”
裴度頓時來了興趣，匆匆翻閱之下，眉宇大震，顯然這賬本非常有說服力，拿到指控呂伯仟貪污的話，再好不過。
“很好，你果然厲害。”，裴度歎服，破例拱手行了一禮，只是瞧見於樑意味深長的笑容時，隱隱覺得不對，又出聲問道，“怎麼，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我怕你會驚訝的跳起來，所以還是直接跟皇上說爲妙。”，於樑聳聳肩，不鹹不淡的說道。
“……如果你的消息當真有那麼重要的話，我會立刻稟告皇上！”，裴度咬牙切齒的回覆着，他自然覺得於樑這是在小瞧自己。
“那麼好吧，你聽着……”，於樑莞爾笑笑，當真說了起來。
一刻鐘後，裴度的坐騎馬車從大理寺中奔騰而出，直接駛向了皇宮的方向……而車廂裡，坐着的卻不止是他裴度一個人。
“……你確定消息是真的麼？”，馬車中，裴度的神情顯得焦躁不安，扭過頭來問道。
“你已經問了七八遍了，不嫌煩麼？”，同樣的，於樑惡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回答道，“我不是個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的人。”
裴度這才心中稍安，透過窗戶看了看外面，此時已經是將近黃昏時間，而內宮的大門馬上要到了。
“明日一早，很多人的命運都將改寫，包括你和我。”，於樑饒有興趣的看着他陰晴不定的臉色說道，裴度沉默片刻，微微點頭道，“不止是我們……甚至還有整個大唐。”
馬車在內宮大門停了下來，夜深之後，任何人都不能馭馬在裡面奔走，甚至包括皇帝本人。
裴度的求見意思被太監傳了進去，僅僅一炷香的時間，便有宮中侍衛前來帶領他們。
嚴格來說，這還是於樑第一次進入到皇宮中的腹地……皇帝真正飲食起居的地方。
這裡比外面的宮牆還要高得多，足足有將近三丈，硃紅色的琉璃瓦像是迷宮一般，儘管牆上都有油燈照亮，但在如此模糊的環境下，於樑還是很快的迷失了方向。
唯一讓他欣慰的是，似乎裴度也是一副迷茫的樣子，只能亦步亦趨的跟在宮中侍衛身後走着。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趁着轉彎時視野只有他二人的空檔，於樑輕聲問道。
“我怎麼知道？”，裴度白了他一眼，以眼神制止了他的聲音，輕不可查的搖搖頭，“這地方，能住人的房子很多。”
他這話無疑給了足夠的暗示，於樑很快反應過來……皇帝肯定不是固定睡在某個殿裡，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晚上會住在哪兒。
“哼，爲了防止人行刺麼……”，於樑嘴角露出一絲似有似無的譏諷意味，以只有自己才能聽得見的聲音喃喃自語。
看來坐在那天下權利最大的位置上，似乎也並不是那麼愉快的事情……在擁有權利的同時，失去的，是作爲正常人的自由。
只不過，不過天下追逐名利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而龍椅卻只有一張……
“你在笑什麼？”，裴度很敏銳的發現了他古怪的表情，好奇的問道。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於樑眨眼詭異的笑笑，“你說，這人爲什麼總是跳不出這個圈子？”
裴度頓時愣住，他不明白於樑腦洞到底開到了什麼地步，不過也不用多想，因爲他們前方帶路的宮中侍衛，已經停下了腳步。
“是……乾芸殿？”，裴度擡眼看了看面前宮殿的匾額，頓時臉色一變。
“這乾芸殿，有什麼特殊的含義麼？”，於樑好奇的看着他道，眼前這宮殿格局並不大，甚至比起其他妃嬪的居所而言，還略顯狹窄。
當然，他很快的注意到這乾芸殿的裝飾極爲考究，房頂上用來避邪的吉獸竟然足足有八隻之多，與皇后居所的數目一樣！
“這裡面妃子貌似很得寵嘛。”，見裴度半響沒有回答，於樑又接着調笑道。
“不，裡面住的，不是什麼妃子。”，只是裴度很快的便糾正了他的說法，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道，“是三公主。”
三公主？於樑微微一愣，頓時響起了當日在出宮時，偶然見過了對方的車馬，那的確是異常得寵。
只是這麼晚了，皇帝老兒不休息，卻跑到這公主的閨房中來做什麼？
“三公主還未出閣，不過已經有了封地，只是聖上時時想念她，便要她在宮中長住，這乾芸殿便是專門爲她而修建的。”，裴度見於樑一副曬然壞笑的樣子，趕緊出聲解釋着，“她閨名中帶了一個芸字，所以纔有這乾芸殿之名。”
“所以我們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了他們父女兩享受天倫之樂麼？”，於樑無所謂的聳聳肩笑道，他大之咧咧的拍了拍裴度的肩膀，“不過來都來了，大方點便是，你這麼畏首畏尾的不是更加猥瑣？”
“……你懂什麼！”，裴度窩火的看了他一眼，又壓低聲音道，“三公主與寧王是親兄妹，交情非常好！”
於樑這才皺了皺眉頭，要知道，他二人今日正是爲了寧王的事而來，雖然這什麼公主再受寵也決計不會參與到朝政中來，但是以兄妹的情誼而論，想必也見不得什麼人說他哥哥的壞話吧。
“見機行事吧，我們既然站在了這裡，便沒有後退的理由。”，不過於樑很快擺正了心態，他和寧王，肯定是不死不休的仇恨，結局便是雙方總有一個會倒下。
裴度拿他沒辦法，微微嘆了口氣，率先走到門檻處敲響了門栓。
房門很快的被打開，一行太監宮女款款而出，將兩人帶進去，行到內院後，於樑赫然瞧見不遠處一男一女坐在花園迴廊的中心，正在聚精會神的弈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