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和他是老朋友，自然不用刻意寒暄，不過於樑跟此人可不熟，少不得裴度從中穿針引線。
好在兩人都是聰明人，多餘的試探和套話直接可以省了，於樑再次確認這人的立場足夠堅定後，便將一些機密情報分享出來。
江柴道做了這麼多事，肯定不是因爲他跟萬源有仇，而是……山南道刺史的位置。
那麼他最想得到的回報，肯定是關於這次朝廷述職的消息，於樑自然得投其所好。
“……春闈、和談兩件大事，咱們拿到了非常不錯的利益，寧王的人自然不甘心，那麼接下來外官進京述職，便又是一場爭奪權力的戲碼，而這一次，咱們並不佔優勢。”
於樑開宗明義，甚至將形式說得樂觀了些……因爲，這場權力更迭的盛會，不是皇帝一個人能夠左右的，甚至不能提供一些必要的助力。
還是那句話，王與士族共天下，一些山高皇帝遠的地方，中央就算是想管，那也鞭長莫及，更多的是依賴各自州府的治理……事實上，從歷史規律來看，哪怕是最中央集權的制度，要控制這麼多的州府，都不是容易的事。
那樣只會將皇帝累死……秦始皇每天要批閱幾十斤的奏摺，眼下這大唐皇帝，估計是有那個心，卻沒那個力了。
“於兄弟說得沒錯，外官與京官不同，更依賴於當地大家族的支持，否則萬家也坐不到那種位置上，山南道如此，大唐其他州府同樣如此。”
江柴道這人也務實得緊，順着於樑話頭道，“所以陛下在考慮各州府的人選時，拋開忠誠來說，首要的，必然是要求能御下服衆。”
御下服衆，這四個字聽上去簡單，但實際上卻可以解讀出很多的深層次的含義……說得通俗點，符合這個條件，便是最適合坐上老大位置的人選，哪怕是皇帝要動他，也得掂量三分。
因爲，換人容易，而換上去的人能不能壓得住場子，那纔是問題的關鍵。
“不瞞二位，我賦閒時也曾瞄準過其他地方官的位置，發現其勢力盤根錯節，都不是輕易能夠撼動的。”
牽一髮而動全身，對於帝王而言，首要的便是保持地方上的穩定，所以原則是，能不動，便儘量不動……這一點無可厚非，符合現代管理學的思路。
當然，對於於樑而言，這卻是最難以接受的結果……眼下做上臺的那些人，跟他關係很熟麼？
嗯，怕是人家跟寧王更能稱兄道弟來着……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次述職，陛下就算想動一些人的位置，都找不到合適的機會？”，於樑打斷了他的話頭，皺眉問道。
“……以陛下的威信，強行要動的話，旁人也決計不敢攔着，只是這樣一來，無疑會留下後患，我想陛下是不會這麼做的。”
江柴道肯定的分析着，這人的確也是個工於心計的好手。
“陛下要的，是在穩定的基礎上權力更迭，若地方上反彈太強，他肯定不會蠻幹。”，於樑認同這個結論，眼珠子一轉道，“所以，山南道刺史的位置，你能坐穩麼？”
“只要沒有萬家的阻礙，我能！”，說到自身，江柴道絲毫沒有含糊，肯定的點頭道，“我江家也是當地豪門，若是除掉萬家，說是當地領袖也不爲過。”
“行，那這位置，算你的了。”，於樑滿意笑笑，打了個響指道，“幽州刺史何慕白，涼州刺史林霩，這兩人目前都已經站在了我這邊，所以他們的位置，我一定會想辦法保住，至於其他人，那得看跟寧王較量的結果。”
於樑這口氣，儼然成爲了三人之首似的，偏偏裴度還覺得正常得緊，一副馬首是瞻的樣子，江柴道難免露出異色，他跟於樑接觸時間並不長，難免產生懷疑的情緒。
當然，隨着於樑下一句話，他的疑慮便瞬間消除了。
“那麼，如何利用春闈與和談產生最大化效益，便決定着咱們能在這次官員述職中撈取多少好處。”
於樑無疑看穿了事情的本質……寧王之所以能籠絡那麼多人，不單單因爲他身份尊貴，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有雄厚的財力和政治資本，能將自己想要保舉的人一一送上位！
同樣的道理，一旦於樑有了資本，寧王能做的事，他同樣可以做到……哪怕是最薄弱的出身問題，也有了現成的答案。
駙馬爺……嗯，雖然有些吃軟飯的嫌疑，但總是名副其實的皇家身份。
江柴道瞬間來了興趣，急聲道，“你準備怎麼做？”
他着急不是沒有道理的……得罪了萬家，若不能迅速將這股實力打下去，等對方喘息一口氣後，他江家便要倒黴了。
“當然你優先解決你的位置問題……你幫了這麼大的忙，總得收到回報不是？” ，
於樑看穿了他的心事，知道該如何給他吃定心丸，眨眼笑道，“你覺得，收拾萬家，如何？”
江柴道當然想說好，但問題是，萬家是那麼好收拾的麼？……別看皇帝已經決定賜死萬妃，但於樑敢肯定，內宮的那份詔書，一定會等到裴度將萬源一案定結了纔會發佈。
換句話說，他根本不用希望皇帝事先表明態度……說不定宮中那位主兒還指望他提供名正言順的手段呢。
“咳咳，你覺得這很難？”，於樑瞧見江柴道爲難的臉色，順口問道。
“是，萬家的根基在山南道，家族子弟衆多，良田千畝，又有其他進項，除非陛下下旨剷除他們，否則就算萬源倒了，他們也不會倒。”
江柴道嘆了一口氣，搖頭道，“我認爲最好的辦法還是從陛下那裡入手，有了他一紙公文，拿下萬家人便方便得多。”
很合理的判斷，可惜，這路子絕對走不通……於樑果斷的搖搖頭，沉聲道，“陛下爲這事專門給我和裴度都有過交代，那麼便是擺明了讓我們當先鋒的態度，所以他是不會下這個聖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