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芳顏,原來這就是茹娘姐姐全新的名字。
在心中咀嚼了幾遍,徐婉真笑道:“姐姐名字真好聽。”
寒暄了片刻,徐婉真引着一行人往“榮暉堂”而去。
玉露遠遠的迎了出來,笑着施禮道:“今兒一早老夫人就開始唸叨,可算把你們給盼來了!”
幾人在房內落了座,徐老夫人笑着問候道:“三表叔、三表叔母,表侄女這次瞧着,二位的氣色好了許多。”
玉露沏了茶上來,徐婉真笑道:“真兒也是不敢相信。方纔見到三表叔公時,還以爲換了一個人。”
三表叔公哈哈一笑,道:“這孩子嘴甜得,哪裡就有這麼大變化。”拈着鬍鬚道:“心中有了盼頭,自然就有精神了。”
韓茹娘,哦不,現在應該叫她塗芳顏,她含笑坐在一側,顯然和養父母的關係相處極好。
徐老夫人問道:“這次回族裡,事情辦得可順利?”
族裡有些人的嘴臉,她不是不知道。眼看這就要到嘴的肥肉飛了,焉能不做最後的掙扎?
三表叔母的眼中掠過一絲怒色,轉而平息道:“有些周折,不過還好,總算是將芳顏的名字給上了族譜。”
總算是完成了目標,那些不愉快的事,她不想再提。
“這段時間,你們就住在這裡。前幾日賀家二公子纔打發人送了信來,估摸着再有兩三日便到了。”塗老夫人道:“只是家裡狹窄,要委屈一二。”
三表叔公道:“不妨事,先湊合幾日,等二公子到了看看納妾是個什麼章程。若是時間長,我們就在京中賃一套院子,爲芳顏備嫁。另外,明兒我們一家就去塗家看望老爺子去。”
徐老夫人點點頭:“這都是應該的。”
徐婉真道:“祖母,這幾日讓芳顏姐姐住到我院中那裡可好?”
衆人看向塗芳顏,她微微一笑道:“芳顏正有此意。”
三表叔公道:“好!你們兩姐妹也許久未見了,等芳顏嫁了卻是更不易見到。”
徐老夫人笑道:“難得你們姐妹倆感情如此之好。也就別在這裡陪我們這些老人家,自己玩耍去。”
兩人起身盈盈施禮,一道回去後罩房徐婉真的院中。
進了院中,塗芳顏喜道:“妹妹這院子好生漂亮!”初夏時節,各色鮮花開的正豔,有了雨水的滋潤,煥發出勃勃生機,使人便看了心曠神怡。
兩人相攜進了房門,塗芳顏道:“好久沒有與妹妹合奏一曲,可有琴?”
徐婉真微微頷首,吩咐道:“採絲,再拿一具琴出來。”
到了琴室,塗芳顏環顧四周,笑道:“妹妹總能把自己的地方,拾掇得如此舒適。”
徐婉真笑道:“那是自然。人生在世,誰知道下一刻會有什麼意外?當然要把握機會,力爭這在世上的每一刻,都過得舒心愜意。”
想她只是參加一個酒會,都會被玉鐲帶到此處,再發生什麼事也不足爲奇。
聽她這樣說,塗芳顏若有所思,緩緩點頭道:“妹妹說的極是,姐姐受教了。”
兩人的丫鬟上來,伺候着她們淨手焚香後,各坐在一張琴之後。兩人對視一眼,塗芳顏輕啓朱脣:“出水蓮。”
徐婉真點點頭,素手輕揚,清越悠揚的音符飄蕩在空氣中,塗芳顏有默契的從第二小節跟上。
古樸淡雅的琴聲,使曲調委婉而柔美。彷彿看見了波光粼粼的碧波,有孤傲高潔的白蓮花盛開在水面上,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迎風盡情招展着風姿,不爲俗世所動。
同一首曲子,在不同的手下,傳達了不同的意境。徐婉真的琴聲高遠,彷彿在鳥瞰着遼闊的湖泊,白雲從碧空中投下浮光掠影,白蓮在湖中傲然獨立。
而塗芳顏的婚期就在眼前,心境所致,使琴聲更加柔美動人,白蓮也染上了一絲羞意,呈現出孤潔的美麗。
一曲終了,琴聲在屋中漸漸消散,採絲才從這意境中清醒過來。
眼前的這兩名女子,春花秋月各擅勝場,塗芳顏的絕美無人能及,徐婉真的氣質嫺靜高華,令她轉不開眼。
“才月餘不見,芳顏姐姐的琴技不可同日而語。”徐婉真笑道。
塗芳顏柔美一笑,道:“姐姐我不過是想通了一些道理。逝者已逝,來日可追。我能重獲父母,已是上天對我的恩賜,萬不可辜負了。原本是被踩到了泥裡的命,眼下又有了生機,何不珍惜當下?”
徐婉真點點頭,有感而發道:“姐姐說得極是,活在當下。”
“活在當下?”這句話讓塗芳顏一震。
這句話乃是在現代精闢總結而出的一種人生態度,既然已經脫口而出,就再詳細解釋一番。
徐婉真道:“不論當下自身處於順境或逆境中,都有自在快活的能力;不論當下身體升起喜歡或不喜歡的感受,也都有自在快活的能力;不論當下心中升起什麼氣血、什麼情緒,依然也有自在快活的能力。這纔是真正的活在當下。”
塗芳顏坐在原地微微俯身施禮,道:“感謝妹妹所贈箴言,姐姐當謹記。”
比起被賣到青樓裡,“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紅脣萬人嘗”的不堪境地,塗芳顏此時已是萬般幸運。
但她即將嫁入的賀家是在整個高芒都排的上名號的富商,家中的利益糾葛、經濟紛爭自然不會消停,更何況她是做妾。賀二公子的後院中,有妻有妾、有子有女。
她這個新進被納入的良妾,又有着無與倫比的容顏和賀二公子的寵愛。可想而知,隨之而來的排擠、嫉妒、猜忌,將如影隨形。而這些,都必須要她自己去面對,誰也幫不上忙。
徐婉真能做的,都幫她做了。處置了畫扇,給了她精挑細選的四個丫鬟,但核心還在她自己。她自己若是立不起來,作爲奴婢的丫鬟們更無法可想。
好在此次從孟州回來,她重新擁有新的身份之後,彷彿煥發了新生,自信的神采又重新回到她的眼中。
所以,徐婉真纔跟她說了這麼多,希望能對她的未來有所幫助。無論何等際遇,都能泰然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