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第一次抗拒不了她。
他很想告訴她，她現在出去會面臨什麼樣的狀況，會遭受比現在嚴重多少倍的創傷。
他是想保護她的。
但這些，都不足以讓她強行困住她。
他不忍心，也見不得沈暮念如此乞求之態。
沈暮唸的眸中閃着淚光，嗓音暗啞悲傷：“楚離……楚離……”
楚離……楚離……一聲一聲的呼喚，讓他的心劇烈顫抖起來。
僵直了片刻。
在他的手因爲內心掙扎稍稍放鬆之餘，沈暮念猛地掙開，頭也不回的衝了出去。
楚離站在原地，不止爲何，心痛的厲害，說不出是對君亦卿的，對沈暮唸的，還是，對自己的。
他輕輕仰起腦袋，看着分外刺眼的吊燈，啞然一笑。
他也不想的，沒有人知道他有多不想，到現在這一刻，他依舊希望事情能夠峰迴路轉。
結局能夠皆大歡喜，君亦卿和沈暮念能在任何人都被打擾的情況下，廝守終生。
可，能麼？
因爲不能，所以他沒有辦法看着她痛苦，看着她難過。
看着她像個飛蛾似得，朝着火堆，不管不顧的衝上去。
冰冷的夜雨，在沈暮念衝出正廳的瞬間就襲了上來。
她的腳步踩在水坑裡，在微弱的光亮中穿梭着，尋找着。
可她腳步再快，卻始終也沒有追到君亦卿。
她只遠遠的看到他被士兵扛起的身子，慢慢消失在暗夜裡，想衝上去之前卻被一道藏藍色身影攔住了。
“沈小姐。”宋中校渾身被雨水打溼。
他不知道沈暮念會不會出來，但他還是選擇把君亦卿交給蘇墨他們，留在這裡等她。
沈暮念在聽到宋中校喚她沈小姐的時候，身上無端一涼，並不在乎，喘着濃重的呼吸焦急問：“你攔着我幹什麼。”
宋中校擋在她身前，眉頭擰的很緊。
他眼眶裡佈滿了血絲，被微弱的燈光打亮，原本對她帶着恭敬和溫柔的語氣，都在這一刻變得很冷。
“這次任務是在雲藏後面的海域，當天海上不平，敵軍又擅長水站，兇險萬分，好在陸司令當年對水戰研究頗深，才穩住局面。”
“可沒有任何戰爭是不需要浪費一兵一卒的，沈小姐這麼聰明自然明白，我軍犧牲數十人，將軍率兵親征，在計劃中下水，不料遭到敵軍掃射，陸司令替將軍捱了一槍，子彈穿透陸司令的心臟打在了將軍的肩上，最後的勝利，將軍的安好是陸司令用命博來的。”
“沈小姐不明白將軍所處環境的艱險，將軍在沈小姐面前也從來不忍讓您擔心半分。”
沈暮唸的拳頭緊緊的攥起來，她盯着宋中校的眼睛裡變得酸澀，腥紅。
“沈小姐覺得委屈和難過，那將軍呢？恩師爲救自己而死，將膝下唯一的女兒託付給將軍，爲了保護你們，保護國家，精銳在自己眼前倒下，衆多常人無法抗住的事情，在一瞬間朝將軍涌來。”
宋中校的聲音，在這個暗夜裡響起，不急不緩，卻悲愴至極。
“即便如此，他在醒來的第一時間，挺着傷繼續處理戰場後續，派人安葬陸司令，派人接陸嫦曦，派人瞞着你。”
“除了昏迷，這麼多天，他還沒有合過眼，他原本想等傷勢好轉一點，安置了陸嫦曦，處理完軍中的事再來給你解釋，但，在你說出那些狠絕的話時，他還是趕了回來。”
宋中校覺得他還有很多很多細節沒有說，還有很多很多事情沒有給沈暮念解釋。
但他說不下去了，他的眼眶也通紅起來，最後道：“他怕你誤解，怕你離開，更怕你難過，他對你的愛，是你無法理解的，他從未想過，任何情況，任何時候，放開你。”
“我覺得，將軍這樣的愛，你不配。”
在宋中校轉身的瞬間，沈暮念身上的力氣也被抽空了。
她膝蓋一軟，蹲了下來，手臂緩緩環住腿，望着君亦卿離開的方向。
突然哭得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