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黑雲密佈,穹頂被壓得很低,讓人有種將死的窒息感。
幻裳額頭上浮滿着一層細細的汗珠,甚至有些汗珠快要流進眼睛裡,但是她根本顧不得這些,她仍舊提着自己沾滿泥漿的裙襬往森林深處倉皇地跑去,她必須要躲開身後士兵的追捕。
她到底犯了什麼錯,這一切都怎麼了?!她邊跑邊質問自己。
她不過是撞見巫靈希和另外一個女子親膩,不過是沒忍住脾氣打了那女子一巴掌。可是他爲什麼就要那麼生氣,爲什麼要狠心殺她?!
巫靈希明明說過他會愛她一輩子,難道他都忘了嗎?也許,他真的不愛了吧,否則,爲什麼看她的眼神那麼陌生、那麼無情。
反而,他看另外那個女子時的眼神是那麼溫柔,就像林澗裡靜靜流淌的清澈的細水。
幻裳穿過密林,停在了萬丈崖邊,那是他們第一次遇見的地方,沒想到如今卻成了兩個人死絕的傷心地。
初見的時候他還是一個生性涼薄的害羞少年,轉瞬十年,幻裳助他復國,扶他稱王。
幻裳曾經以爲,她會因此成爲世間最美的新娘,然而,並不是那樣。
巫靈希復國稱王之後性情大變,對幻裳不冷不熱,甚至是異常冷酷。他變了,又或許沒變,只是幻裳變了?。
幻裳站在崖邊不動聲色地將眼前悽美苦艾的灰色風景暗暗地收攬在心底。
很快,追捕她的士兵全都聚集到此,巫靈希則一身黑衣站在士兵中間。 他頭上頂着帷帽,長長的黑紗遮擋着他的臉。
良久,幻裳緩緩地轉過身面向他。此刻,幻裳只覺得有無數根銀針深深地扎進了她的心裡,原本堅不可摧的心臟,此時竟是千瘡百孔。
幻裳眼角微微溼潤,她側目瞥去,一滴淚突然掉在了地上,被她淚水浸溼的地方突然盛開出一朵轉瞬即逝的白色花朵。
對面的巫靈希,身形微微一愣,似乎有所動容。
兩個人互相看着彼此,誰都沒有說話,誰也沒有動手。
一陣雷聲穿透厚雲,替二人率先開了口。
原本幻裳是最害怕打雷的,可是現在她除了難耐的疼痛感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你難道什麼也不想跟我解釋嗎?”幻裳的聲音在顫抖,在祈求些什麼。
巫靈希淡淡開口,“並無。”
幻裳死死地抓着心口,低聲苦笑着。這時,天空撒下漂泊大雨,打溼了她全身上下。
“你愛我嗎?”幻裳垂下頭問,聲音很頹然。
巫靈希並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便直接說了他的目的。 “......跟我回去,我需要你的魂靈。”
有時候痛苦絕望到極限時,人往往不是嚎啕大哭或者歇斯底里地怒吼,而是一種沒有聲音,沒有言語的沉默。
當巫靈希靠近她的時候,幻裳眼角擠出了第二滴淚水,淚水與模糊的雨線相交融,最後雨線被侵蝕成一條條冰柱。
冰柱直直地扎落在巫靈希面前,阻止他靠近幻裳。巫靈希並不打算就此止步,反倒越挫越勇。
待他靠近幻裳的時候,他從腰間取出一把彎刀,幻裳以爲他要殺自己,便徒手攥住刀刃。
幻裳擡起頭看向巫靈希,巫靈希這才發覺到幻裳的額頭上正忽閃着亦紅亦藍的雪花印記,而她右眼處出現了奇怪的紋理。
紋理泛着紅色的光,像是要開裂什麼東西。
幻裳突然感覺全身如萬蟻撕咬,心臟似乎也正被凌遲。
幻裳一掌將巫靈希推倒在地,彎刀被拋到一邊。幻裳手心的血液滴落在地上,她顫顫巍巍地直起身。隨後看了一眼地上狼狽的巫靈希。
“我曾經以爲,我會是世間最美的新娘,哼,呵哈哈哈哈!”話罷,幻裳摘掉頭上的玉簪並扔到了地上,轉身跳進深淵。
頃刻間,雨過天晴,出現的七色彩虹是對巫靈希最好的諷刺。
巫靈希緩緩地站起來,轉身的動作漫不經心,彷彿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一切,彷佛都得到了解脫。
待衆人散去,躺在血漬中玉簪吸吮了幻裳的血浸入一撮鮮紅,血液方纔滴落的土地上竟然滋養出一簇妖豔的紅色彼岸花。
林間竄出一隻白色的綠瞳小狼,它走到彼岸花旁輕輕嗅了嗅,覺得味道甚好後才貪婪地啃食花瓣,就像品嚐到新鮮的血液一樣滿足。
青天白日,空中驟然響起一聲驚雷,似乎是有仙人出現......白狼呲牙低喘着氣,隨即不甘心地跑回叢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