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健身俱樂部的氣壓很低。VIP拳室連着四天了都沒對外開放,理由是正在裝潢維修,暫停使用。經常過來練拳的幾位VIP客戶都有點情緒了。
這裡的貴賓拳室是Q市最好的,設施齊全,享受也好,可連續幾天都不能使用的話,就很不好了了。
週六下去,長裙飄飄的寧可從白色的小高爾夫裡下來,擡頭看了一眼黑豹健身俱樂部的牌子,微微蹙了蹙眉,擡腳往裡走。
門口的兩位身高體健的男孩子見了心裡詫異,暗想咱們這是健身俱樂部又不是瑜伽館,來這麼漂亮的小妞兒是要幹嘛?只是心裡詫異臉上卻不敢帶出來,忙微微欠身:“您好,歡迎光臨。”
寧可輕輕地點了點頭,直接往裡走。
裡面有負責新客戶的教練迎上來打招呼:“你好女士,請問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我找你們總教。”
總教練康平是凌墨從體工學院帶回來的兄弟,也是散打出身,練了十來年,雖然打不過凌墨,但也是罕逢敵手。
“對不起女士,我們總教不在。”
寧可淡然一笑拿出手機來,找出一個號碼打過去。
沒多會兒的功夫電話被接起:“喂?大小姐,您到哪兒了?”
寧可看了一眼面前錯愕的教練,說道:“我在樓下。你跟他們說。”說着,把手機遞給面前的人。
“喂?”教練遲疑的接過手機,看着寧可。
“小封,這位是大小姐,麻溜兒的給我請到三樓來!”
“是,是!”小封連聲答應着把手機雙手奉上,欠了欠身:“大小姐,您請上三樓。”
這個健身俱樂部寧可是第一次來,她從來不願多攙和男人們的工作,寧氏集團都很少去。晚上出去泡吧也基本選擇跟凌墨沒關係的地方。
進電梯上三樓,康平已經等在了電梯口。
康平見了寧可像是見了救星一樣:“大小姐,您可來了!”
“怎麼了?”寧可很納悶,蘇羽是去英國了,但凌墨也沒必要爲這事兒把黑豹給掀翻了吧?
“前幾天周隊長來了一趟,他一走我們老闆就發瘋了。把辦公室裡的傢俱砸了個稀爛不說,又跑到拳室裡來,一口氣打爛了一個沙袋。然後一連四天都這樣,每天都練拳,沙袋一共打爛了六個了。拳室的門都沒出。”
這還真的是瘋了!寧可倒吸一口冷氣,皺眉道:“怎麼纔給我打電話?!”
“老闆不讓啊。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怕在這樣下去會出大事兒,才偷着給您打了個電話。”
寧可走到VIP拳室緊閉的屋門前,看了看一臉凝重的康平,說道:“你先去忙,有事我給你打電話。”
“我就守在外邊,有事兒您喊一聲我就能聽見。”
“好。”寧可看着康平退開幾步,方上前敲門。
敲了七八下,裡面一點動靜沒有。寧可大聲喊了一嗓子:“花貓!開門!”
裡面一陣叮叮咣咣的聲音後,屋門從裡面拉開。凌墨消瘦疲倦毫無光彩的臉出現在寧可面前。
“可可?你怎麼來了?”凌墨側身靠在門上,沒有讓寧可進門的意思。
寧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擡手推了凌墨一下:“有水嗎?我渴了。”
凌墨發愣的時候,寧可貼着他的胸口進了拳室。
洗衣液帶着的淡淡的薰衣草香讓凌墨瞬間回神,朝着走廊喊了一聲:“康平,拿兩罐涼茶進來。”
“好來。”躲在一旁的康平暗暗地舒了口氣,心想老闆抽風的時候還得是寧大小姐出馬才行。換別人,誰都沒用。
原本舒適奢華的貴賓拳室裡一片狼藉,各種健身器材橫七豎八的排在地上,打壞的沙袋也沒來得及清理出去,一地的細沙。
寧可進門後左躲右閃,走到休息區,擡腳在地上的一隻啞鈴上蹬了一下,啞鈴咕嚕嚕滾走。又彎下腰把沙發上的臂力棒拿走,皺成一團的毯子也拎到一旁,把黑色的真皮沙發收拾出一片來,寧可嘆了口氣,坐下去。
康平速度拿了兩罐涼茶交給凌墨,又體貼的問了一句:“這個時間了,大小姐應該沒吃午飯,老闆,要不要送兩份套餐進來?”
凌墨這幾天就胡亂喝點啤酒,一頓正經的飯都沒吃。他心裡煩悶,不吃飯也無所謂,寧可少吃一頓也不行的。於是點點頭:“好。”
轉身進門,走到沙發跟前打開一罐涼茶遞給沙發上悶聲不語的姑娘。
寧可擡手接過來,仰頭喝了半罐兒,皺眉問道:“你怎麼回事兒啊?蘇羽還沒死呢,你是打算給她殉情嗎?”
“沒有。”凌墨有些自知理虧,悶悶的打開另一罐涼茶,一口氣喝了個精光,然後手指用力,‘啪’的一聲把易拉罐捏扁。
他這幅樣子,寧可越發生氣:“那你這是幹什麼?裝癡情漢啊?”
“我心裡煩。”
“有什麼好煩的?她能去英國,你不能去嗎?買張機票飛過去,對你來說不是什麼難題吧?”
“可可。”凌墨擡起頭來,佈滿血絲的眼睛裡是無法言喻的情緒:“我被限制出國了。限令沒有撤銷之前,不能離開S省。”
“爲什麼?!”寧可噌的一下站起來,“怎麼會這樣?!”
“蘇家人手眼通天。”凌墨擡手把易拉罐丟進門後的垃圾筐裡,嘆了口氣,靠在沙發上,無奈的閉上了眼睛。
周呈曄那天來,話說的很詳盡:這是從上頭下達的命令,Q市的人只負責執行。
凌墨還以爲是那批槍支的緣故,當晚便給自己一個可靠地人打了電話,結果是一樣的,那個朋友在電話裡安慰他:只是暫時配合工作,不會有什麼大事。
什麼叫大事?!凌墨當時就火了,對老子來說,老婆跑了卻不能去追,就是天塌下來的大事。
只不過那些老傢伙們不這麼想,凌墨的那個可靠地朋友也不這麼想。
那人在電話裡耐心的勸他:這只不過是暫時的,用不了多久限令就會解除,到時候你愛去哪兒去哪兒。
寧可聽了凌墨的解釋,深深地嘆了口氣,說道:“這麼說,蘇家是鐵了心要小羽毛跟你一刀兩斷了?”
凌墨點點頭:“是啊。王八吃秤砣了。”
“小羽毛有沒有給過你電話?”
“沒有。自從她被她媽媽帶走,就沒有一個電話。”
“她也沒給我打過。”寧可無奈的皺眉,“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呢?”
“我能怎麼想?她回不來,我出不去。我們只好牛郎織女了。”凌墨揉着酸脹的額頭,嘆道:“不對,牛郎織女還有個七月七呢。我們連牛郎織女都比不上了。”
兩個人又是一陣沉默。
康平帶人端了兩份套餐進來,順便把休息區整理了一下,沙發茶几都收拾出來,飯菜擺到茶几上,又泡上兩杯清茶。
“大小姐,這是我給您和老闆從譚氏私房菜叫的飯,您多少吃點吧。”
寧可立刻明白了康平的意思,點點頭說道:“辛苦你了。”
“應該的。”康平又看了凌墨一眼,帶着人悄悄地退了出去。
寧可把飯盒一一打開,又拿了筷子遞給凌墨:“先吃飯吧。不管怎麼樣,身體是最重要的。你若是先趴下了,蘇羽她媽媽更有理由讓她女兒移情別嫁了。”
“……”凌墨無奈的看了寧可一眼,心想死丫頭你的嘴巴怎麼也這麼毒了?你就不能安慰哥哥一下?
看着凌墨拿了筷子開始吃飯,寧可想了想又給了他一記安慰:“我可以去找蘇陸軒,問他要蘇羽的聯繫方式。其實,想聯繫也沒那麼難,就算沒有電話,不還有網絡呢嗎?你可以先給小羽毛髮郵件。最起碼讓她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
凌墨無奈的笑着搖搖頭:“郵件我發了,但一直沒有回信。不知道她在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
“再怎麼說,她也是她爸媽的女兒,是他們護在心尖子上的人。她媽媽總不會拿自己的女兒當犯人。網絡暫時不通可能有其他原因。等我問過蘇陸軒就知道了。”
“嗯,謝謝你了,寶貝。”凌墨重重的點頭,然後大口的扒飯。
寧可陪凌墨呆了兩個小時,看着他吃了飯,喝了茶,又送他回他自己的辦公室去睡覺才離開。
從黑豹出來後立刻拿出手機給蘇陸軒打電話,問他有沒有時間一起下午茶。
蘇陸軒自從那次藉着蘇羽的由頭請蕭小匿葉眉幾個女孩子吃過一次飯後,便沒有再露面。一來是真忙,身爲蘇氏實業零售業的新任總裁,每天都有很多工作,二來是他被那晚寧可冷清的態度傷了一下。稍微恢復了一些理智,想沉澱一下自己的感情再作打算。
寧可電話打過來的時候,蘇陸軒好一陣驚訝,但還是很快的接了電話。
“六哥。是我,寧可。”
“嗯,可可找我有事?”
“下午你有沒有時間?我請你喝咖啡。”
“好啊。”蘇陸軒立刻笑得恣意飛揚起來,“地點定在哪裡?”
“就新東方購物二層的那個四月物語咖啡館好了。”
“這麼照顧我啊?”蘇陸軒把手裡的文件合上,手指在硬塑料封面上輕輕地敲着,“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過去。到了給你打電話,你先忙。”
“好,我等你電話。”
……
切斷電話後,蘇陸軒握着手機半天沒動。
那晚,蕭小匿和葉眉起鬨,讓蘇陸軒和寧可乾杯,說當着她們好姐妹的面,來一杯定情酒。
寧可當時就冷了臉,說:“別的玩笑可以開,這種玩笑開不得。我只是因爲小羽毛的關係叫蘇總一聲六哥。並沒有其他關係。”
原本有了三分醉意的蘇陸軒一下子冷靜下來,心裡很不是滋味。原來連那一聲‘六哥’都只是因爲小羽毛。原來自己若不是貼了小羽毛的標籤,恐怕人家寧姑娘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寧可開車去新東方購物的樓頂停車場,下車後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兒愣。
那天被劫持的情景歷歷在目,想想依然心有餘悸。
“可可?”蘇陸軒從樓頂那家汽車美容店裡走出來跟寧可打招呼。
“六哥,你怎麼在這裡?”
“你都到我這兒來了,難道我還不能出來迎一下?”蘇陸軒溫和的笑,好像那個放下電話就跑到樓頂上來蹲着的人完全不是他。
“六哥真是客氣。”
“走吧。”蘇陸軒帶着寧可從樓頂進總裁專屬電梯,去二樓的四月物語咖啡館。
因爲週末的緣故,咖啡館裡人不算少。購物的人逛的累了,都會進來喝一杯咖啡歇歇腳再走。
不過蘇陸軒是這裡的老大,他一進來咖啡館的經理便迎了上來,把兩個人請到裡面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並殷勤的獻上兩杯極品藍山並兩份水果,兩份甜點。
“這蘋果派做的不錯,可可嘗一下。”蘇陸軒把放在自己面前的那盤甜點換到寧可的面前。
寧可很給面子的拿起叉子切了一塊放到嘴裡,稱讚道:“是很好吃。”
蘇陸軒開心的笑,好像吃到美味的是他自己。
“聽說寧姨回加拿大了?我還說去送她一程呢,沒想到你連個電話都沒給我打。等我知道的時候,寧姨早就飛走了。”
“你那麼忙,何必再辛苦這一趟。”
“話不能這麼說,我跟寧姨很說得來。也很崇拜寧姨。她的畫美的讓人震撼。”
“這話你該當我媽媽的面說。”寧可笑着喝了一口咖啡,轉了話題:“小羽毛有沒有打電話來?她都把我這個好朋友忘了,連封郵件都沒有。回頭還好意思見我嘛。”
蘇陸軒端着咖啡含蓄的笑着:“可可,你是爲你自己呢,還是爲了凌墨?”
寧可一怔,低聲笑道:“怎麼,六哥以爲,憑着我跟小羽毛之間的友誼,不該問問她現在怎麼樣了嗎?”
“那倒不是。”蘇陸軒捏着銀質的咖啡勺攪着咖啡,笑得如沐春風:“我大爺爺都發話了,我也不敢多嘴。目前家裡的意思就是不同意小羽毛跟凌墨的事情,所以想盡辦法把他們兩個分開。就算我不同意也沒辦法。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小羽現在不在倫敦,她跟我五嬸在一起,昨天應該去了巴黎。我五嬸現在走哪兒都帶着她,說是要培養她做自己的接班人。”
“這麼說她沒上學?”
“學應該會上,但就我對五嬸的瞭解,如果她不放心的話,是不會讓小羽離開她的視線的。所以你回去跟凌墨說一聲,真正的愛情應該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嘛。現在着急上火也沒用,就算他能出國,又能怎麼樣?難道還整天坐着飛機追着我五嬸跟小羽滿天飛啊?”
寧可一陣沉默。
蘇陸軒說的不無道理。
蘇家爲了拆散蘇羽跟凌墨,連上層關係都動用了,那麼近期內就不可能會讓他們輕易見面。
蘇陸軒見寧可沉默不語,又問:“你最近怎麼樣?少了小羽毛這個愛鬧的傢伙,是不是覺得空閒了很多?”
寧可笑了笑,說:“是啊。之前她整天纏着我這樣那樣的折騰,我還覺得挺鬧騰的。可她忽然就這麼走了,才覺得有個人在身邊鬧來鬧去的也是一種幸福。”
“說心裡話,我真不知道小羽毛怎麼會跟凌墨在一起。像小羽毛這種惹事精的性格,應該不是凌墨該喜歡的類型。”
寧可喝了一口咖啡,說道:“你要聽聽他們的故事嗎?”
蘇陸軒挑了挑眉,輕笑道:“當然。如果你願意跟我講的話,我洗耳恭聽。”
寧可想了想,說:“他們是在J市認識的,那年小羽毛十四歲,凌墨十七歲。這事兒還是小羽毛自己說給我聽的。”
蘇陸軒不置可否,安靜的聽着。
寧可像是講故事一樣,緩緩道來。
九年前的夏天。
蘇羽的母親鍾筱雨發現丈夫揹着自己在外邊養了女人,便一起之下摔下一紙離婚協議書帶着女兒回了J市孃家。那年蘇羽十四歲,剛好面臨中考。
家庭的突變給蘇羽造成了極大的影響,她本來是個開心快樂的小姑娘,那件事情之前,在她以爲天下最大的事情就是家裡養的狗狗跑出去跟隔壁別墅的狗狗掐架。
卻想不到某天,母親哭得紅腫的眼睛,竭斯底裡的朝着父親大吼一氣,然後拉着行李帶着她從家裡離開,直接上飛機飛離風景秀麗的江南,回到J市外公外婆家裡。
倉促之間,她的轉學手續都沒辦。但幸好外公當時是S省的副省長,稍微動了動關係就把轉學手續辦好了,送她去了J市實驗中學。
忽然間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裡,從老師到同學,沒有一個熟悉的人。回到家裡看到的是外婆長吁短嘆,唉聲嘆氣和母親悲傷地紅腫的眼睛。小羽毛覺得自己頭頂上的天塌了。
她開始變得少言寡語,跟誰都不說話。晚上躺在牀上細心的聽外邊外婆外公跟媽媽談話,白天去了學校就抱着課本睡覺。
老師因爲她是轉學來的學生,又是託關係進來的,所以並不怎麼管她。
同學則因爲老師對她額外的寬容而妒忌她,冷落她。甚至還有兩個壞壞的男生趁她趴在課桌上睡覺的時候,弄了膠水把她的辮子粘在課本上。然後在她起身的時候弄得課本稀里嘩啦的掉在地上,撕得亂七八糟。
惡性循環,蘇羽跟班裡的同學關係越來越差,老師卻對這些事情熟視無睹。
初三畢業班的老師,只看重哪些學習成績好的孩子。能考到重點高中給老師臉上爭光的孩子纔是好學生。像她這種高幹子弟,不學無術,每天只知道睡大覺的,模擬試卷每次的分數都不過二三十分的,老師看都看得看一眼。
那天中午,蘇羽不想回家吃飯,不願看見外婆苦着的臉和媽媽憤懣的眼神,便給家裡打了個電話說下午有個模擬考試,要提前半小時入校。中午自己在外邊買點吃的,不回家了。
鍾筱雨沒有多想,反正女兒中午不回家吃飯也不是第一次了。
蘇羽在學校門口的小超市買了些零食,沿着馬路走了一段,找了一個老頭兒老太太們晨練的小區公園拐進去,在一株高大的水杉下面坐下來,打開袋子開始吃東西。
她買了很多零食,薯片,薯條,話梅,果脯,海苔,山楂片,開心果,杏仁等等,一共花了不到一百塊的樣子。她是打定了主意躲在這裡吃一個下午的,反正下午的物理課她一句話都聽不進去,上午已經睡了一上午了,下午也沒心思睡了。
只是想不到的是她剛拆開一包杏仁還沒吃幾顆,便有幾個男生從樹蔭中轉了進來,前後左右圍定了坐在草地上的小姑娘,爲首的那個嘿嘿笑着,說道:“蘇羽,你還蠻自在的呀。一個人買了這麼多吃的?”
蘇羽沒說話,便把手裡的袋子直接遞上去。她認識這個男生叫董洛祺,是他們學校的霸王,據說是他爺爺是市委的某位了不起的人物兒,爸爸是個很厲害的軍官,他們家在京城也有親戚,可以直達天聽,校長老師都不怎麼管他,所以這人絕不是她一個外省轉學來的小姑娘能惹的起的。
董洛祺看着蘇羽白白胖胖的小手拎着那隻大大的塑料袋子,忍不住冷笑道:“蘇羽,哥們兒不稀罕你這點小零食。你喜歡吃,哥哥們可以天天給你買。”
蘇羽沒說話,默默地收回手。
“小酥魚兒?”旁邊一個男生笑嘻嘻的說道:“祺哥是喜歡你這個人,以後你及跟着祺哥吧。”
蘇羽冷冷的看了那男生一眼,又看着董洛祺,很認真的說道:“早戀不是好學生。”
幾個男生忽然間爆笑:“哎呦喂!你還知道早戀不是好學生啊?就你這樣的,就是好學生啦?”
“就是,咱們祺哥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別裝了。”
董洛祺擺擺手,止住衆人的笑聲,上前兩步拉住蘇羽的手腕,說道:“小酥魚兒,一個人坐在這裡吃東西太無聊了,我在豐味居定了位子,一起去吃吧。”
“我不去。”蘇羽說着就甩手腕。
董洛祺卻沒有放手的意思,緊緊地抓着她:“給哥哥個面子。別鬧了。”
“你放手。”蘇羽繼續掙扎。
“蘇羽。哥是真的喜歡你。”
蘇羽冷笑:“喜歡到讓我們班裡所有男生都跟我作對女生都不理我?”
董洛祺大言不慚:“是啊。我喜歡你,你就只能跟我好嘛。”
“你放手,我要回家了。”
“回家?也行。”董洛祺再上前一步,貼近蘇羽的胸前,另一隻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親哥哥一下,哥哥送你回家。”
“你混蛋!”蘇羽手裡提着的袋子憤憤的往董洛祺的臉上摔。
董洛祺早有防備,一把抓住她另一隻手,雙手用力把蘇羽的胳膊反剪到她的背後,用一隻手狠狠地攥住,騰出另一隻手來捏住蘇羽圓圓的下巴,得意的笑着:“怎麼樣寶貝,服不服?”
蘇羽拼命的掙扎,搖頭躲避着對面傳來的污濁的呼吸。
“親一個!親一個!”旁邊幾個男生起鬨。
董洛祺得意的笑着慢慢地湊近,漂亮的眼睛彎彎如月牙,閃爍的全是邪惡的目光。
“放開我!嗚嗚……”蘇羽剛要罵人,董洛祺便真的親上來,她嚇得趕緊搖頭,緊緊地閉着嘴巴,堪堪躲開董洛祺的嘴,被他在臉頰上咬了一口。
“小酥魚兒,味道不錯。”董洛祺抿了抿嘴巴,鉗制着蘇羽的下巴讓她跟自己對視。
蘇羽則拼了命的掙扎。
這邊的聲音吸引了更多的人圍觀,這個小區跟中學離得近,中午有不少學生會跑這裡來玩兒,尤其是那些早戀的孩子們,這裡更是幽靜的樂園。
董洛祺沒親到蘇羽的嘴巴自然不甘心,手指狠狠地捏着她的下巴作勢再親,卻不知從哪裡飛來一枚石子,啪的一下打在他的後腦勺上,生生的疼。
“操!誰他媽的背後使壞?!給老子滾出來!”董洛祺放開蘇羽,轉身找人。
一個一身黑衣的高個子少年躺在一張木質的連椅上,嘴裡叼着一根稻草,冷聲笑着:“四五個人欺負一個女孩子,真他媽丟人!”
“喲呵!這兒來了個打抱不平的嘿!”董洛祺丟開蘇羽,推開擋在他前面的人,一搖三晃的踱到了凌墨跟前。擡腳往木椅上踹了一下,啐道:“孫子!有種起來!爺不跟躺着的過招!”
凌墨冷冷的看了董洛祺一眼,忽然一個鯉魚打挺從木椅上跳起來,落地之前狠狠地一腳揣在董洛祺的胸口上,乾脆利落,董洛祺一點防備都沒有,結結實實的捱了這一腳,噔噔噔往後退了七八步,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操你媽!”董大少在J市素來橫着走慣了,長這麼大還沒吃過這樣的虧。當時從地上爬起來便要跟凌墨拼命。
那幾個陪着董大少一起出來混的傢伙們個個兒也都不簡單,見董大少被打了,誰也不敢怠慢,卯足了勁兒一起往上衝。只是這幾個紈絝子弟哪裡是凌墨的對手。凌少俠拳打腳踢不過三五下的功夫,那幾個紈絝便都趴到了地上。
凌墨拍拍手,看了那個胖胖的小姑娘一眼,冷聲說道:“這小丫頭以後由爺爺我罩着。你們誰敢再動她一下,你爺爺我打斷你們的狗腿。”
董洛祺趴在地上捶地嚎叫:“媽的,有種留下姓名再走!”
凌墨冷笑回頭:“怎麼,難道你還要回家叫家長?”
“孫子才叫家長呢!你他媽的不說老子也查得出來。”
“不用費心查,想報仇的話,來體工學院找我。我叫凌墨。”
“有種!晚上七點,還在這兒!有種你他媽的再來!”
“來就來。”凌墨當時剛拿了省裡的散打冠軍,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哪裡那這幾個小崽子放在眼裡。
大家都是不服輸的主兒,下午不到七點,董洛祺便帶着一幫弟兄們在約定的地點聚齊了。
蘇羽放學後沒敢回家,她知道董洛祺的背景,按說她外公在政界的地位不必董家低多少,若真是撕開面子鬧起來也是個半上不下的結局,何況蘇羽是個小女孩,董家更不佔理。但因爲媽媽的事情,外公這幾天氣不順,高血壓犯了住進了醫院,蘇羽便沒敢跟媽媽提過這茬兒。
蘇羽不回家是記掛着那個爲自己出手的大哥哥。她知道董洛祺肯定不會罷休,會找更多更厲害的人來教訓那個哥哥,她怕那個哥哥會吃虧,所以便悄悄地貓到一旁,準備在那些人開打之後,打電話報警。
到了地方一看,自己猜測的果然不錯。
董洛祺帶了足有二十多個人,那些人高矮胖瘦不等,卻每個人手裡都拿着一根雙節棍。
凌墨倒是按時來的,也帶了幫手,只不過是一個。
蘇羽看着凌墨身邊那個矮了半頭卻腰身精壯的男孩一眼,便不自覺地摸出了手機,按下‘110’,只要他們一動手,她就撥出去。
只是蘇小羽同學算好了一切,卻沒算好民警同志趕過來的速度。
按說這個小區附近就有個派出所,接到報警電話就出警的話,前後都用不了五分鐘。
可那些人都打了十幾分鍾了,警察叔叔還不來。
眼看着那那個黑衣大哥哥以一敵十幾,身形矯健,閃展騰挪之中,也難免吃一兩記悶棍,蘇羽躲在石頭後面急的直按手機。
報警電話再次接通後,蘇羽帶着哭聲喊道:“你們快來啊!這裡要打出認命了!”
又過了五六分鐘,警笛聲傳來。
那些混戰在一起的少年們驟然收手,董洛祺到底是有經驗的,一揮手喊了一聲‘撤’,便帶着衆人跑了個乾淨。
凌墨擡手抹了一把額頭,看了看手指上的血,笑着罵了句髒話,對旁邊的同伴說道:“怎麼樣,打得爽嗎?”
“爽。”姚睿也擡手抹了一把臉,“凌少,咱們也跑吧。警察來了就麻煩了。”
“嗯……嗯?”凌墨轉身看見身後的小胖妞,又忍不住笑了:“你一直躲在後面?”
蘇羽點點頭,眼睛盯着凌墨的額頭,嘴巴扁了扁,遞上自己雪白的手絹。
凌墨來不及多說,一把接過手絹按在頭上,另一隻手拉了小姑娘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叮囑:“如果見到警察,就說什麼也沒看見,知道嗎?”
蘇羽依然不說話,跟個小啞巴似的被凌墨拉着跑出了小公園,從警笛聲響起的反方向出去,在大街上攔了一輛出租車。
凌墨讓蘇羽上去,問她身上有沒有錢。
蘇羽還沒來得及說話,凌墨便從身上摸出一張粉紅票子丟給她:“乖乖回家。”後,便拉着同伴跑了。
第二天中午放了學蘇羽沒有去小公園,而是叫了輛出租車去了體工學院。進門便跟傳達室打聽一個叫凌墨的人。
傳達室的人很熱情,一聽是找凌墨的,便笑着給她指路:“看見沒小姑娘,從前面這座樓繞過去,道後面那個紅色的樓上,上三樓,找練散打的凌墨,問誰都能告訴你。”
蘇羽道了謝,按照路線找過去,卻沒找到凌墨。
“你找凌少?他受傷了,在二院呢。”
蘇羽頓時愣住,心裡暗罵自己傻。昨天明明看見他被打破了腦袋,怎麼就沒想到先送他去醫院。
等蘇羽在醫院找到凌墨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多了。她先去超市買了個保溫桶,又去外公曾帶自己去吃過飯的某飯店。
當時凌墨腦袋上纏了一圈兒繃帶,正躺在病牀上睡覺。蘇羽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懷裡抱着從飯店打包的雞湯,一聲不吭。
凌墨感覺到被人注視的目光睜開眼睛,看見小姑娘時忍不住皺眉:“你怎麼找這裡來了?”
蘇羽依然不說話,直接把懷裡的保溫桶遞上去。
“給我的?”凌墨接過保溫桶來打開,撲鼻的香味引得他食指大動,“哎呦真香。你怎麼知道我沒吃午飯呢?”說着,他抱着保溫桶喝了一口,又含糊的說道:“唔,不是,小爺連早飯都沒吃。姚睿這混蛋在很不靠譜,都不記得給小爺送飯。”
蘇羽見他一副餓死鬼的樣子,忙從包裡拿出一個勺子來,放到水杯裡,用暖壺裡的熱水燙了燙,遞過去。
“謝了,小丫頭。”凌墨很開心的接過勺子,撈了一塊雞肉填到嘴裡嚼。
蘇羽左右找了找,沒找到什麼東西,只得從包裡拿出一塊紙巾來放到牀頭櫃上:“骨頭吐這裡。”
凌墨撲哧一聲樂了:“小丫頭還挺體貼。”
然後凌墨跟蘇羽一邊吃一邊聊天。
“你在讀初中嗎?”
蘇羽點頭。
“你中午不回家吃飯?”
在點頭。
“你家裡沒有家長?”
無語。
“你每天中午都吃那麼多零食肚子能受得了嗎?”
繼續無語。
“小丫頭,你怎麼不說話?”
蘇羽笑了笑,依然沒說話。
“不說話的小丫頭哥哥不喜歡哦。”
小丫頭愣了一下,慢慢地低下頭去:“說什麼?”
“回答哥哥的問題啊。”說着,他騰出一隻手來揉了揉蘇羽的腦袋,把小姑娘的髮辮給揉歪了一隻。
蘇羽只是笑了笑,沒出聲。自己悄悄地擡手把歪了的那支辮子解開,用手攏了攏頭髮,重新紮上去。
下午下課後姚睿纔出現,來的時候帶着凌墨的晚飯。當然被凌墨罵了一頓。
自那天后,蘇羽都是早晨來醫院給凌墨送了早飯才走,中午又來,下午不回去上課,直接在醫院等凌墨吃了晚飯後才走。
凌墨住了一次院,回去後便多了個小尾巴。
然後,凌墨發現這小丫頭好像一點也不喜歡學習,整天除了吃就是睡,索性上午課也不去上了,整天逃學。於是他很嚴肅的跟小丫頭談了一次話:“你這樣可不行啊,考不上高中,上不了大學,將來嫁不出去怎麼辦呢?”
蘇羽皺眉:“爲什麼要嫁出去,我可以不嫁人。”蘇氏的女兒就算是出嫁也會擁有家族的股份,她這輩子都不用擔心沒錢花沒飯吃。
“你不嫁人?你不嫁人怎麼給我在一起啊?難道你不喜歡我?”
“……”蘇羽大眼睛眨呀眨,漸漸地露出驚喜而狂熱的色彩。
“好好讀書,不會的話我幫你找個家教。嗯?”
“你教我?”
“我不行。我就是個粗人。只會打拳,我的文化課不如你。”
“……”小姑娘的眼神暗下去。
“不樂意?”凌墨有點犯愁。這小丫頭什麼都好,就是太粘人了。雖然被她粘着的感覺不錯,但自己總不能照顧她一輩子。
“你是不是想用這種辦法甩開我?”蘇羽慢慢地低下頭。
“怎麼會呢。”凌墨笑着摸摸小丫頭的髮辮,“要不這樣,找個人給你當家教,我不練拳的時候跟你一起學?”
“好。”
凌墨果然從S大找了個在校生給蘇羽做家教,每天都給她補課,督導她做習題。
即使這樣,蘇羽在中考的時候成績也很不理想。
她丟下半年多的課,卻只有半個月的時間補習,她又不是天才兒童,成績差是必然的結果。
按照成績的話,蘇羽只能去三流中學,混張文憑然後花錢進個高職學院什麼的拉倒。但她不願意離開實驗中學,想留下來繼續讀高中。因爲實驗中學跟體工學院離着近,每天中午都可以跟凌墨一起吃午飯。
蘇羽的差成績引起了鍾筱雨的注意,她再三跟女兒確定,以後會用心學習,爭取考上像樣的大學,之後才動用關係並花錢,讓女兒留在了實驗中學。
上了高中之後,凌墨幫她請的家教依然每天給她輔導功課,凌墨不打拳不比賽的時候會過來陪她,蘇羽果然愛學習了很多。
三年後凌墨回Q市繼承寧仲翔手中的黑道勢力,蘇羽也跟着他靠近了Q市的海洋大學歷史系。
之後的事情就不用說了,蘇羽雖然跟凌墨矛盾不斷,兩個人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但多數都是因爲擔心凌墨的安全,或者不喜歡他那些應酬之類的緣故。他們兩個人的感情卻從沒改變過。
……
故事講完,寧可和蘇陸軒已經換過兩次咖啡。
寧可拿過手機看看時間,下午五點多,這次下午茶喝的可真是漫長。
蘇陸軒徐徐的嘆了口氣,說道:“我真是想不到,小羽毛那幾年在J市是這樣過來的。”
寧可淡笑一聲,不置可否。
那時候鍾筱雨一心跟丈夫鬧離婚,整天抓着那些事情不放,根本無暇顧及女兒。若不是凌墨恰好出現在那個小公園裡,蘇羽現在都不知道是什麼樣子了。
“可可,小羽毛的事情我會想辦法幫凌墨。其實——凌墨這人也還是很不錯的。我個人比較欣賞他。就是我們家那個家庭……沒辦法,你可以理解的吧?”
寧可點點頭:“我能理解。但不管蘇家是什麼樣的家庭,我想你們都不希望看着小羽毛痛苦一輩子。”
“是的。我們都希望她能幸福。”蘇陸軒點點頭,“而且,我相信他們這麼多年的感情,應該經得起考驗。”
“這倒是。”寧可也笑,“不過,愛情這東西,說脆弱也是很脆弱的。”
“嗯,我明白。”蘇陸軒別有深意的看着寧可,有些話到了嘴邊還是沒說。
慢慢來吧,他暗暗地想。小羽毛的愛情經歷了九年都還沒有修成正果,自己才認識寧可一個多月,不急。
拒絕了蘇陸軒邀請一起晚飯,寧可驅車離開新東方購物中心往自己的小公寓方向行駛。
包裡手機鈴響,寧可按了一下耳朵上的藍牙,接通電話。
“喂?是寧可姑娘吧?”中氣十足的男人聲線傳進耳朵裡,寧可腳上的油門不由自主的鬆了一下,放慢了速度方遲疑的問:“是我,您是……聶大隊長吧?”
“是我,小姑娘不錯嘛,一下就聽出來了。”
“聶大隊長的聲音很特別。”
“小姑娘,你放暑假了沒?”
“還沒。”寧可心想你管我放暑假不放暑假幹嘛?
“噢。這都七月份了怎麼還沒放暑假呢?”
“下個周就放了。您有什麼事兒?”
“我之前不是答應帶你去海島訓練基地玩兒嘛。明天正好直升機有空,想帶你一起去啊。不過當天回不來,所以問你有沒有假期。”
寧可有些猶豫,她很想去。而且考試科目也已經結束了,下個禮拜去學校也就是跟教授見個面,說一下大學四年級的實習什麼的,在就是送家在外地的蕭小匿上火車。
“怎麼樣,小姑娘,來不來?”聶偉箴早就查清楚了寧可已經考完了,下個禮拜沒什麼重要的事情了纔打這個電話。
“我要跟教授商議一下才能決定呢。”寧可實在不願放棄這個機會,況且她已經跟嚴肅和好了。兩個人有三個禮拜沒見了,上次通電話也是一個禮拜前。
這幾天又是考試又是擔心凌墨的事情,都沒來得及想他。此時聶偉箴一個電話打過來,寧可忽然間覺得很想見到那傢伙了。
而且,通過凌墨和蘇羽的事情,寧可深深地感覺到相愛的人能夠好好地在一起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她現在已經明確的知道自己愛上了嚴肅,便再也不想再爲了一些不重要的事情糾結。
“那好啊。我等你電話,如果可以的話,明天早上我派人去接你。”
“好,謝謝您了。”
“都是一家人,說這些客氣話可見外了。先這樣啊,再見。”
“好的,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