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陸行舟壓根就懶得管晉王到底會是走向什麼結果,反正隨手推一把不要成本,愛咋咋。
他緊趕慢趕了一天,好不容易抵達戰場邊緣。
虧得帶上了霍璋,這一路帶路真是舒適,沿途所過之處凡有遇上城池關隘,見到霍璋那張臉,連個盤問的都沒有,一夥人直接從上方飛過去了,跟回家一樣。
北疆依然是霍行遠打造十年的地盤,霍璋在此如魚得水。
霍行遠率大軍直接北上,比陸行舟先到西北邊境接應司寒再東進可近得多,可陸行舟這邊百餘人一路飛,抵達的時間竟然比霍行遠還快那麼一點。
陸行舟也無暇在乎霍行遠到哪了,他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遠處地平線,那邊威能四溢,殺聲震天,似在進行一場激烈的攻防。
“那邊就是歸元城。”霍璋神色頗喜:“看來居然還沒陷落,我們來得正是時候。”
想不到那個腦滿腸肥的城主居然還這麼能頂,小看他了,霍璋從來沒有這麼滿意自己的用人。
陸行舟不予置評,只是道:“那就算他運氣好,先救此城。”
他從沒打算涉足顧戰庭與龍傾凰的主戰場,既不想幫顧戰庭也不想把龍傾凰得罪太死,之所以心急火燎搖人蔘戰,那完全是爲了某“兄弟”。
但大家都缺失信息,陸行舟不知道瓜妹人在哪,是在主戰場裡被困着呢還是因爲斥候營的任務身在外面。按理說瓜妹雖然挺有責任心的,但也是有點紈絝味兒,可不是一根筋要與城偕亡那種人。斥候的任務很活,如果當時恰好在外,跑路的可能性還挺大。
最好是發現她已經跑回京了,那即使自己白來一趟也樂意。
先救一個城池也是打算找當地將領諮詢瞭解狀況,哪個城都無所謂。
結果接近之後,遠遠看見城頭主將,陸行舟直接傻眼了。
殘陽如血,女將身披甲冑,披風獵獵,臉上仍有血污,眼神疲憊卻堅毅。
原本就很英氣的姑娘,此刻更是颯爆了。
那構圖美得要死,可主角不對啊。
阿瓜你在幹什麼阿瓜,怎麼你會是此城主將啊?什麼時候斥候營兼諜報營需要幹這活了?
再一看戰況,更是心急,陸行舟磕了顆丹藥補充了一下連日飛行的損耗,再度加快了身形:“快,救人!”
穿越前電影院看哪吒的時候,陸行舟曾經還吐槽過修行之世的攻防怎麼會是在城頭用刀互砍呢?城牆有多大作用?直接往裡飛搞破壞很難嘛?
結果事實還真是這麼砍的,因爲城池自有禁飛的陣法限制,敵方將領也不能飛,必須登城。於是場面上看着像極了普通世界的戰爭。
“鏘!”一杆長槍如電刺來,盛元瑤橫刀在前,用刀面當盾擋了這一槍,巨力涌來,盛元瑤踉蹌後退,對方已經登上了城頭。
盛元瑤連調息都來不及,腳步微頓又彈身而回,一刀劈向對方的腦門。
但凡她遲疑半分,身邊的將士就要有傷亡。
對方可是個初入三品的猛將,她這種半步三品的勉勉強強能靠城池的陣法加成扛個平分秋色,而別人很難是一合之敵。
敵方妖將橫槍架住這一刀,語氣也頗有幾分尊重:“姑娘,你靠陣法加成,力量和我是差不太多……但你對力量的認知不足,各種硬頂硬扛的,體內不斷在積累暗傷,再撐下去可能傷及根本。就算我們退軍了,你以後可能也會無法再有寸進。你明明前途無量,三品在即,何必呢。”
盛元瑤默不作聲,只是一刀快似一刀。
認知不足,不就是在戰場上積累認知麼……
跑是不能跑的,自己收拾細軟偷跑出城的原城主,腦袋還掛在敵營門口呢。
不硬抗能怎麼,投降?
她盛元瑤可以跑,卻不能降。
雖說這次的戰鬥也有點出乎盛元瑤的意料,敵方並不兇殘,攻城竟然還有點君子之風,這讓盛元瑤對妖族的認知簡直有點坍塌。
東江夏州所見食人之妖,和眼前這頗有強者風度的妖,真是一個族羣?
事實上類似的對話這兩天發生過不少,對方也不厭其煩,再度說:“這幾座邊城,本來就是我們妖域的,這些年被霍行遠奪走,我們不過拿回來。這裡生活的人類,本來就在我們治下,我們從來也沒打算屠戮自己原先的子民。”
盛元瑤起初簡直不敢信。
但這話至少前提是對的,這百里邊境,確實是前些年霍行遠拓的,之前這些地區確實是妖族的地盤,換旗都沒幾年呢。
當然,原先沒有這麼多城,不少衛星城是霍行遠修築的。但這座歸元城不是,它本來就是妖族的邊城之一,裡面人妖混居,當年戰後妖族全撤離了,留下的全是人類,看着倒像個人類城池。
前兩天對方妖將剛剛說這事的時候,盛元瑤晚間還特意找城中老人問過,得到的答案讓她更吃驚。
老人認爲,被霍行遠佔領之後,對他們還不如妖。
老人說,妖族是很多不同的族羣,各族思維差異很大,甚至比人和妖的差異都大。其中龍族自命正統,甚至自命的是所有生靈的皇者正統,所以龍族統治期間對各族都很不錯。
現在的妖族也是龍族統治。
畢竟那是龍,多的是人類以龍自詡的,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盛元瑤倒是相信這一點。
但你說得再好聽,盛家也沒投降的。別說你什麼妖族了,就算你是人類敵國那也不行啊。 “事實上,妖域一直就有很多人類生活,時至如今陛下身邊都還有不少人類在做事的。姑娘若降,必得陛下欣賞,怎麼也是一方將領,何至於像現在這樣……城主都不是你吧,你一個臨時頂上來的將官,自己奪權守城,真是可敬又可笑……人類就是這樣用人才的?”
盛元瑤只是道:“你就算把我誇出花來,盛家也沒有投降的人。”
妖將嘆了口氣:“對於敵方人才,若不能用,那肯定不會讓她活着,姑娘你真不明白?”
明明連傷帶疲已經快頂不住的盛元瑤心中反倒生出一股豪氣來:“你也沒把握勝我,否則何必嘰嘰歪歪。便是我真死於此地,也只怪我技不如人,何必多言!”
妖將無奈搖頭,倒是好心被當了驢肝肺。
他還真覺得這姑娘不容易,主將逃亡、軍無戰心,這姑娘以一己之力扛起城防,硬生生讓一團散沙的軍伍重新起了戰意,一座孤城區區千人駐軍,硬頂着他們三天。
妖將估摸着陛下會特別喜歡這種的,想帶回去給陛下來着。結果這姑娘不識好人心,一意送死。
但也正是如此纔可敬不是麼?真讓妖矛盾。
可惜她終究不是三品,靠陣法加持不是長久之計,很明顯她已經強弩之末,快頂不住了。
長槍化作長虹,再攻盛元瑤心口。
盛元瑤提刀招架了一下,正要反刀撩過,驀地腹心一陣抽痛,竟然有些脫力,這一刀沒能撩出去。
心知妖將之前的話不是虛言恫嚇,她這幾天積累暗傷,已經開始有了影響。
她的動作出現了問題,對方豈能錯過機會?
槍尖閃着寒芒,瞬間就到了眼前。
盛元瑤似是被刺目的寒光閃得眯起了眼睛,似乎看見了天上的殘陽。
圓圓的,紅紅的,好像個瓜啊。
以後怕是再也不能吃瓜了……不會再有個人,如同青瑤園那會兒突然出現,把自己抱走打滾,避開葉無鋒那致命偷襲。
“嗖!”本以爲致命的槍尖卻沒有刺入,妖將似是遇上了什麼奇怪的問題,神色大變,長槍迅速向後掃了過去。
“砰”地一聲,那讓盛元瑤苦惱了三天的長槍忽然變成了冰,繼而寸寸碎裂。
天霜國主司寒。
只有他這一品巔峰的實力,纔來得及在大老遠就威脅到妖將,讓他回槍自救。
下一刻有人影飛掠而來,一把抱住盛元瑤向旁邊撲去。
幾個其他妖兵的刀就從左右掠過,風聲呼嘯。
盛元瑤被大力向後撲,背上重重撞在牆垛上,眼神卻一時癡了。
怎麼可能……
陸行舟怎麼會不遠萬里出現在這裡的?
陸行舟沒時間搭理她癡傻的眼神,直接一個迴旋踢,把身後幾個妖兵踹下了城牆。
下一刻影影綽綽,上百強者降臨半空。
妖將妖都傻了:“司寒!”
別看來者人數少,這可是天霜國精銳,司寒更是一品巔峰,在骨龍配合之下能與妖皇有來有往的狠角色。
他一個人就可以把他這支圍城軍給滅了!
這麼恐怖的一支力量,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小破城,你們既然來奇襲了,難道不是應該去主戰場面對陛下嗎?
司寒目視陸行舟,意思是這支妖軍怎麼處理。
陸行舟臉有怒色:“欺負我家瓜……元瑤,全砍了!”
“等等!”盛元瑤如夢初醒:“留他們一命,先關起來。”
陸行舟愣了愣:“怎麼,他剛纔要殺你了。”
“戰陣之上,理當如此,我不怨他。”盛元瑤的目光始終凝注在陸行舟的臉上,說話都有些夢囈。
夕陽映照,上下寂然。
三天三夜的攻防,忽然定格在這裡,心中的人神兵天降,出現在面前……多像是一場隨時會醒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