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侷促不安，還有淡淡的自卑，都從後視鏡裡清晰地影印了出來，叫倪子昕看了個清清楚楚。
倪子昕也在商界裡混跡了些年頭，形形色色的人物都見了不少。他很難想象出，這樣一個老實巴交的男人，怎麼會教育出一個慣性偷竊的女兒。下意識地瞥了眼男人跟周晴，倪子昕從他們父女的臉上並未找到任何相似之處。
輪樣貌的話，男人自然是英俊高大的，只是衣衫跟皮膚都透着一股飽經風霜的蒼涼。而周晴則是嬌小的，都已經上高中了，個子跟嬌嬌比起來差了一個頭還要多。男人是鴨蛋臉，雙眼皮，跟湛東湛南的一樣好看，而周晴是圓臉、單眼皮，雖然秀氣卻顯得平庸了一些。
倪子昕不動聲色地一邊開車，一邊心中忖度着。
嬌嬌開心地坐在他身邊，撒嬌道：“師父，班主任說我今晚可以不用住校的。”
“呵呵，我知道的。你班主任給我打過電話了。”倪子昕溫柔地看了她一眼，便繼續凝視前方。
當車子在一家看起來很不錯的西餐廳門口停下的時候，周晴的眼中透着一絲竊喜與期待，而男人的臉上卻是更加的不安。
幾人站在似錦的晚霞中，表情各異。
倪子昕很自然地拉過嬌嬌得手，看着男人：“進去吧，不過就是一頓飯而已，不用緊張。有什麼想要跟我說的，咱們飯桌上談吧。”
周晴拉着父親粗糙的大手，搖了搖，眨巴着眼睛催期待、催促着。
她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場合，上車之前倪子昕也說了，要請他們吃飯的，這錢自然是倪子昕他們來付的，既然如此，不吃白不吃啊！
可是男人的想法與周晴確實背道相馳！
他爲難地看了眼周晴，又看了眼倪子昕，坦白道：“這位老闆，我這樣的身份實在不適合來這樣高級的地方吃飯的。再說今天，是應該我爲了我閨女的事情向您賠不是的，哪裡還能接受您的款待？俗話說，無功不受祿，現在我們對你還有愧，就更不能平白無故地接受了。”
“一頓飯而已，叔叔，您不必放在心上的。”嬌嬌仰頭看着男人，如果他不進去的話，那麼倪子洋跟湛東怎麼見得到他呢？嬌嬌已經看見了倪子洋的車子也停在這裡了，想必他們已經在裡面了。
男人卻依舊搖了搖頭，看着嬌嬌：“閨女，不是這個道理啊。雖說你們有錢，一頓飯不算什麼，可是對我來說，我是什麼身份就該去什麼地方。該我得到的，我拿在手裡頭心安理得，不該我得到的，哪怕一分錢我也不會去佔這個便宜。”
倪子昕沉靜的目光在男人不似作假的臉上淡淡一掃，眉宇間隱匿掉一絲讚賞。
這個男人骨子裡透出的品質，倒是跟湛東湛南很接近呢。
倪子昕直接上前一步，擡手在男人肩上拍了拍，道：“那好吧，陪我吃頓飯，你女兒的事情我便不予計較。這是交易，不是你白拿的，如何？”
周晴的嘴角一下子就揚了起來，扯着男人的大手，小聲唸叨着：“爸爸，爸爸！”
男人爲難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眼倪子昕那副不大好說話的樣子，爲了女兒，只好暫時將所有不安吞進肚子裡。
優美華麗的環境，柔軟奢美的地毯，精緻如畫的牆紙，還有綠意盎然的景觀植物，以及精巧的小雕塑，這裡的一切都讓周晴的嘴巴驚訝地合不起來。
倪子昕他們的位子，自然是倪子洋一早就訂好了的。
就在一處走廊的拐角處，相當僻靜，邊上有精緻的小簾子遮擋着，將那裡單出攏成了一個私密空間。
倪子洋跟湛東，就泰然自若地坐在他們對面。
湛東戴了墨鏡。
碩大的鏡框將他的面頰遮擋了一半，卻並不影響他清晰地看見迎面而來的幾個人。
當週晴父親的身影落入湛東的眼中，倪子洋清楚地看覺到湛東捏着咖啡勺的手指，又蒼白用力了幾分！
輕嘆一聲，倪子洋扭頭望去，也只是淡淡一瞥，卻心中悄然倒吸一口氣。
太像了！
不着痕跡地回眸，倪子洋對着湛東道了一句：“再不喝就涼了。”
湛東趕緊垂下腦袋，由於常年的訓練有素，他迅速反應過來，並且跟倪子洋一般不動聲色地開始品嚐咖啡。
兩張餐桌隔得很近，中間只是隔了道小簾子。
倪子昕領着嬌嬌他們在餐桌前坐下，心知對面的父女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於是道：“有比較受大衆口味的特色菜，很受歡迎，我幫你們點吧。”
對面的父女沒有異議。
倪子昕很快點好餐，還給嬌嬌跟周晴都叫了一樣的飲料跟甜品。
倪子昕凝視男人滄桑的面頰，沉吟了一會兒，溫潤道：“周先生，我聽說周晴的母親很早就不在了。那麼這些年，您一個人帶着女兒，一定生活的很辛苦吧？”
男人端端正正地坐着，看起來就像是個認真聽課的小學生，侷促的樣子實在叫倪子昕看的一陣眼疼。
男人點點頭，又道：“我叫周源，源泉的源。”
他這種打零工的底層社會的人，忽然被人尊重地稱爲先生，他很不習慣。
倪子昕會意地笑了：“周源。”
果然，男人的面色緩和了一些，道：“是，我這些年教導無方，讓晴晴誤入歧途，是我的不對，這位老闆，懇請您不要追究我閨女的事情，您讓我做什麼都可以的。”
倪子昕笑了：“我並不想讓你做什麼。如果真的非要替我做什麼不可的話，也行。只需要你坐在這裡，見一個人。”
隨着倪子昕的話落，男人的神色詫異起來，而幾秒之後，小簾子被人從外面撩起，走進來的卻不是服務員，而是倪子洋跟湛東。
倪子洋的臉，着實讓男人驚豔了一把，而當湛東摘下墨鏡的一瞬，男人簡直石化了！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珠，張大了嘴巴！
“爸爸，爸爸，這個人跟你”周晴嚇得一下子跳了起來，連忙躲到了男人的身後！
【作者題外話】：謝謝【jgzhs】的打賞，麼麼噠！訂了2號的機票回南京。說實在的，北京的空氣真是還在飛柳絮，我臉上都過敏了。看了新聞的妞們應該看見我照片了吧？在北京國家會議中心開會的時候，上臺拿話筒的照片，好像就我最胖了，嗚嗚大哭。（本題外話不收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