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終於戛然而止。
劉忠海臉色很難看。因爲這鈴聲對於他來說，就等同於死亡的鐘聲一樣。
如果面對的是校長夫人，劉忠海還能夠硬氣一下，但此時面對的是校長大人，他卻沒有了硬的本錢。要知道，東大校長的級別可是副部級，就算是東江市的市長，也得給他七分面子的。所以，在校長面前，劉忠海這位院系主任，當真算不上什麼。此時，劉忠海忽然有些後悔起來。
爲了一時之氣，值得嗎？
但事已至此，劉忠海也只能咬牙頂上去了。於是，他故作鎮定地向楊振聲說道：“楊校長，真是沒想到，我們院系要處理一個違紀的學生，這麼點小事，也能夠驚動您。”
這個劉忠海，真不愧是搞行政的領導，說話果然很有深意。首先，將“違紀”的帽子蓋在了隋戈頭上，這樣他開除人也就有了理由；其次，他說這麼一件小事也驚動了校長，那麼言下之意就是說楊振聲應該是跟隋戈有什麼關聯，所以才故意來干涉此事。楊振聲如果顧忌名聲的話，就不能做得太離譜了。
這一句話，還算高明。
只是，劉忠海忘記了自己的對手是楊振聲，是他的頂頭上司。楊振聲能夠混上校長這個位置，靠的可不僅僅是學術上的成就，更多的是他鑽營的手段和作爲領導的藝術。所以，劉忠海想在楊振聲面前耍領導的“說話藝術”，實在是找錯了對手，簡直是班門弄斧。
楊振聲很平靜地說道：“看來，在劉主任的眼中，學生的事情只是小事情啊。但是，你的想法錯了！而其還是大錯特錯！”
說到這裡，楊振聲提高了聲音，“現在，我們的國家領導人，三令五申地說要以人爲本。身爲學校管理層，以人爲本，就是要以我們的學生爲本！所以，學生的事，都不是小事！而開除一個學生的事情，更不是什麼小事，是值得我們慎重考慮、再三反思的大事情！”
說到這裡，楊振聲故意停頓了一下。
果然，教室裡面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單純的學生們，總是容易被殲猾的政治家、演講家所鼓動。
楊振聲很滿意學生們的表現，繼續說道：“看來，同學們都同意我的看法啊。劉主任，你的思想認識還有待進步和提高啊！”
“但是，隋戈同學他畢竟是違紀——”
“違紀？”楊振聲不讓劉宗海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什麼叫做違紀？校紀校規只是規定了有事離開學校要請假，但是並沒有規定一定要當面請假嘛。況且，我們作爲學校的管理者，也應該與時俱進嘛。現在國家不是提倡無紙化辦公、節約資源嗎，那麼履行請假的方式，爲什麼不能是電郵的方式呢？難道非要當面向你遞一張請假條才行？你這麼呆板的工作方式，如何能夠適應當今大學的飛速發展呢？還談什麼跟國際一流大學接軌呢？”
楊振聲一反大道理將劉忠海駁斥得啞口無言，然後楊振聲繼續說道：“不管怎麼說，隋戈同學的確是請假了，他用電郵的方式，履行了學校規定。但是反過來，作爲院系主任的你，面對學生用電郵發過來的請假條，你在第一時間做出了批示嗎？沒有！你第一時間的想到的是學生用這種請假的方式損害了你的官威！你怎麼就不想想，一個學生，在什麼樣的情況下，纔會選擇用電郵的方式來請假呢？是因爲他有很要緊的事情，還是遇到了什麼困難？作爲院系領導，作爲學生的生活導師，你有沒有首先想過怎樣去理解你的學生，關心你的學生呢！”
掌聲，雷鳴般的掌聲。
楊振聲的話，當真是擲地有聲，完全說到了學生的心坎裡面去了。
這就是演講的藝術啊！
就連隋戈，也不禁震驚於楊振聲的演講藝術。在隋戈看來，楊振聲做大學校長實在是太屈才了，他這麼好的口才，不去做鐵道部的發言人實在太可惜了。
劉忠海，此時如同鬥敗的公雞，完完全全失去了鬥志。此時，他方纔明白爲什麼人家能夠成爲校長，成爲他的上司，光是人家這份口才，這份顛倒是非、扭轉乾坤的能力，就遠遠不是他劉忠海能夠比擬的。
不用猜，劉忠海也知道楊校長肯定打算拿自己開刀了，否則也不會將什麼“以人爲本”、“與時俱進”、“跟國際大學接軌”的這些大殺器擡出來。楊振聲擡出這些東西，就是要爲收拾他劉忠海做鋪墊。
所以，雖然明知不敵，劉忠海還是如同小強一樣反擊道：“校長的話道理很深刻。但是，這位同學，可是有長期曠課、早退的記錄。試問校長，這樣一位學生，他會是一個好學生嗎？”
“長期曠課、遲到、早退，自然都不好。但是——”
楊振聲語氣一轉，“作爲領導，看待問題要更深刻、更理姓。你不能只看一件事情的表面，而要看到更深刻的層面。知道隋戈同學爲什麼經常缺課嗎，因爲他在進行科研！可能劉主任還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隋戈同學早就被許衡山教授聘爲特別研究助理了。所以，很多時候他都不在教室裡面，而是在勤奮地搞科研，爲國家科學事業做貢獻！對於這樣優秀的學生，我們就應該爲他們提供更好、更便捷的學習和創業條件，而你作爲院系領導，不僅漠不關心學生，關心人才，而且還千方百計地想要將這樣優秀的學生趕出學校，這是一個合格的管理者所爲嗎？”
“李副校長，陳副校長。你們認爲，像劉忠海這樣的同志，適合繼續留在這個位置上嗎？”楊振聲將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兩位副校長。
劉宗海聽了這話，頓時面如死灰，他知道今天真是在劫難逃了。他怎麼都沒想到，學生沒有被開除，他這個院系主任倒是要被開除了。
果然，另外兩位副校長沒有絲毫的猶豫，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我們同意完全校長的意見。”
“那麼，我宣佈——”楊振聲朗聲宣佈道，“農學院對隋戈同學的處分決定無效！同時，農學院院系主任劉忠海，官僚作風太甚，不關心、關愛學生，不能適應東大未來發展的需要。所以，學校決定立即撤銷其院系主任的職位，等待進一步處理！”
教室裡面一片譁然。
想不到前一刻還威風八面，揚言要開除學生的劉主任，片刻之後，居然就被校長給開除了。
這真是報應不爽啊！
劉忠海面如死灰，雖然剛纔就知道校長大人要拿自己開刀了，但是心裡面卻一直認爲，校長大人肯定會顧念一點舊情，小小地訓斥或者處分一下他的。誰曾料到，楊振聲這一刀，可不是水果刀，只是削一層皮就罷了，而是鍘刀，要將他一刀鍘成兩截！
“謝謝校長的批評和對我的處理意見。”劉忠海黯然地說道。
楊振聲只看了劉忠海一眼，便再也不想看他第二眼了。在楊振聲的眼中，劉忠海只不過是他的下級，說得更直白一點，只不過是一顆棋子而已，現在爲了贏得隋戈的好感，爲了一個健康的身體，爲了他和妻子的幸福，犧牲一顆棋子自然無關緊要。
馬前卒嘛，不就是拿來犧牲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