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達這突如其來的發言讓在場所有人都爲之一靜。
因爲此前從沒有人想要過要與那個生物人有任何溝通的念頭。
溝通?
怎麼溝通?
從太陽開始,生物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照著把上層人給殺絕戶去的。
如果非要說他和哪個有權有勢的勢力和家族關係還算良好的話,那就只有曾經暮光教會,前教皇!
可前教皇是怎麼死的?
坐在這裡的每一個天選心裡都有數!
那些被生物人殺掉的掌權者,太陽的議會議員,竹蘭的議事廳地主,學院的校董會校董,還有中央的皇室,他們是不想和生物人溝通嗎?
明顯是那個瘋子根本就沒法溝通!
他好殺無度,滅絕人性,如果真的是正常人的話,又怎麼可能會變成思放者,擁有不死不滅這種匪夷所思的能力?
這些想法在在場很多人的腦海中涌出,很快,就有人站起來直接了當的對趙明達的話進行否定。
趙明達卻仍舊堅持自己的想法。
“你們沒有和他接觸過,只會從他做的事中對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進行想象,但我見過他,並且有過一段時間的充分了解。我個人覺得他不是一個不能溝通的人,而我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他爲什麼殺人,爲什麼收集規則碎片,那又何談去知道他究竟出於什麼樣的想法才變成思放者的呢?”
他這一番懇切的發言卻依舊招來了不認同。
“看看他自從太陽離開後,所使用過的那些身份!他是一個天生的演員,趙所長!在不同的身份時,他會把自己帶入不同的角色!”
那個做出否定的天選還舉出了一個例子。
“在太陽的時候,他還大鬧分教區,殺死太陽的暮光主教,而在來到中央後,他就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身穿牧師袍,手捧福音書,信仰堅定的牧師了!那些愚蠢的暮光信徒被他騙的團團轉,真以爲是什麼暮光聖人,教會的繼承者!”
“他很會表演,也很會騙人!你是與他接觸過,但你只是接觸了他的衆多身份之一!維克·福雷斯特,是這個名字對嗎?他當時以這個身份在學院中當正式生的時候,可不僅僅只接觸了你!其他那些校董還有校長當時可也都認爲他是一個可造之才,結果?這些人現在在哪?”
這麼站起來反駁的天選得到了絕大多數人的支持,很多人的想法和他一樣。
但除了表面上說的這些,他們覺得生物人根本就不是一個可以進行正常溝通和交流的對象外。
還有一件事,讓在場的絕大部分人都心存忌憚。
光已經給他們帶來了,關於西大區天選公爵的職權去哪了的信息。
全都被那個生物人一個人給吸收了!
這代表著他不僅不死不滅,還能以個體的身份兼具多個職權!
這纔是真正觸碰了這些天選們逆鱗的存在!
他們所有的權勢聲望財富的來源就是天選職權,可以說到達天選這個層級,就進入到了這個世界最平等的階級。
因爲每個人能掌握的職權就只有一道,沒人能獲取更多,正常的科學家抵達這等同於終點的境界時,對於層級上的探索也就到此爲止了。
可那個生物人卻是什麼鬼怪?
大家的命都只有一條,死了就什麼都沒了,他卻有死了還能活!
每個人能承接的職權只有一道,他卻能倚靠著不斷殺人,不斷獲取新的權柄!
這個世界上最公平的兩件事出現了一個異類,讓這羣從始至終都一直站在公平對頂端的天選們完全無法接受。
怎麼會有這麼不平等,不公平的人呢?
所以,在趙明達提出溝通的時候,纔會有那麼多的天選想要反對,他們不接受任何一點有和平談判的可能,這種對於他們自身地位權勢來源有巨大威脅人,就必須要被徹底解決!
看著周圍那些人全都不認同自己的提議,趙明達感到無比的荒謬!
都到現在這個時候了,你們到底還在想什麼?
如果對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天選,那拒絕溝通和談判,他可以理解。
但626都已經在西大區殺穿了!
他沒有掌握那麼多職權的時候都能殺死39名天選,現在他變得比那個時候更強,更無法預測了,明明有溝通的可能,有和平解決問題的機會,你們卻非要拚個生死?
但其實他從根本就理解錯了。
就比如說,如果李維真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天選的話,那這些人說不定還真願意和平溝通。
然而現實卻是,他在科學家這個遊戲中已經開掛到超綱了!
可就算遭受了如此之多的反對,趙明達也仍舊堅持自己的想法,他覺得事情還可以談,那個生物人不是什麼不可理喻的瘋子,他有自己想法有自己的目的,而這樣的目的不一定就真的和在座的所有人會產生分歧。
就在會場上看起來趙明達身單力薄,所有人都在反對他的建議時。
在下面會場的最前排,身爲共和派領袖的林先覺卻忽然開了口。
“我覺得的趙所長的提議,也不是沒有可行性。”
場面漸漸安靜了下來。
趙明達的身份雖然也不一般,可在如今的中央天選中,他到底不是什麼領頭羊一樣角色。
而林先覺的話卻不一樣了。
他不僅僅是一派人的領袖,從高塔中走出來的那六位造物主,從始至終都沒有提起過半點皇室與安家的情況來看,他們對待如今中央政體所發生的變化,貌似並不反感!
這種態度傳達出來的信息就徹底不一樣了。
如果高塔上的這六位大人不插手,那按照局勢發展,保守派後面根本扛不住共和派的打壓,林先覺身爲共和派的領袖,他未來必定會代替安宏皇帝那樣的位置,極有可能成爲新政體下第一任總統!
並且和安宏那有名無實的皇帝不一樣,林先覺如果當上總統,他就會成爲穹頂之下最具有權勢和地位的人!
而在會場徹底安靜下來後,林先覺繼續說道。
“溝通不一定是爲了有和平談判的機會,也是爲了更清楚的瞭解那個生物人到底在想什麼,對這個世界認知成了什麼樣子有幫助,也好讓我們想出更好的辦法來打破他所具有的認知。”
他最後又補充上的這句話,讓在場的很多人都鬆了一口氣。
天選們確實很擔心林先覺會被趙明達說服,真的有了什麼可以和平談判的心思。
趙明達轉頭看向了那此前他從未有過交集的天恩董事,林先覺在這個時候也將目光轉了過來,微笑著和他對視了一眼。這笑容貌似包涵了很多別樣的意味,可趙明達卻看不出來,他只是在皺眉,不理解林先覺又在想什麼。
而在談論這件事的時候,高臺上的六個人一句話都沒有說,就像是裁判一樣,脫身事外,只等下面的這些天選們把事情都吵的差不多了,帶著眼鏡,臉色冷峻的男人才開口道。
“既然你們已經確定了,那該派誰去和那個生物人進行溝通?”
天選們的目光不約而同都轉向了趙明達。
這件事是他提議出來的,那自然而然,事情也要由他去做。
趙明達顯然也早已經預想到了這個結果,他沒有推辭,主動說道。
“那就讓我去吧,你們都不相信他,但我覺得曾經在學院,我作爲他的老師和他還是有一點情分在的。”
對此林先覺主動說道。
“那地點就放在中央留存的最後一塊規則碎片那吧,那塊碎片的位置從一開始就是被固定死的,沒法進行移動,如果生物人要來,他就只能去那。”
高塔六人一同點了點頭,光最後開口說道。
“兩手準備,科學戒律所的趙所長去溝通了解他的底細,其他人做好準備,一旦事情進入到了最壞的局面,我會展開中央的域生裝置,將所有的天選全都拉進去進行最後的決戰!”
李維離開的時候沒有驚動任何人。
在和風姿一起度過了最放鬆,最快樂的兩天後,李維獨自找到了一個角落給自己抹了脖子。
中央的大賜福,他從那無形的火焰中走出,深呼吸了一口氣,這片城市也不算太過久違的空氣!
距離他殺死安宏離開其實並沒有過去多久,一共也不到三個月。
這座城市看起來與之前也並沒有太多區別,就算皇帝直播被殺太震撼人心,可說到底統治這裡的那些人沒有多大的改變,之前是誰,現在還是誰,唯一的區別就是明面上的皇帝沒有了。
李維打開那張規則碎片地圖的時候,不知道窩在什麼角落裡發黴,偷窺了一對狗男女幸福時光的627終於冒出了頭。
她看起來悶悶不樂的,就像是樂悅對李維愛,卻被李維分割給了別人一樣。
李維看不過眼的扯了扯她臉,給她強掰出了一個笑臉來。
“擺著那副臭臉給誰看呢,別說你現在還不是我媽,就算真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名義上的媽,也不會因爲看到我和其他女生好上了,就這麼不開心。”
被拉著嘴,說話都嗡聲嗡氣的627頂撞道。
“你又不是樂悅肚子裡的蛔蟲,你怎麼會知道她怎麼想。”
“我就是知道。”
李維不和這個情感雖然已經自我演化產生出來了,卻莫名有些孩子氣的ai爭辯,他只是一邊摸著自己的下巴一邊看著地圖上最後一塊碎片所在的位置。
和之前他所猜測的,在原內閣大廈,現國會大廈不同的是。
中央的最後一塊碎片居然在一個他曾經待過不短的一段時間的大教區地下!
在那塊碎片的位置,還被畫出了一個紅圈,按照627給出的分析,這個圈的意思大概是這塊碎是被固定死的,無法進行任何移動。
這無疑相當於是幫李維省事了,也是他之前在西大區爲什麼敢如此放肆的暴露自己目的的原因。
因爲最後一塊碎片,那些人就算知道他想要找,那些人也拿不走。
“西大區事發之後,中央這段時間有什麼動靜沒?”
627搖了搖頭。
“和在北極遇到過的綠日領袖是高塔上的人,他們知道我和你的聯繫,在下來的第一時間就把中央的子程序和我本身進行了切割,並且利用高於我本身的權限,全方位堵住了我對電信號控制,現在中央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已經瞭解不到了。”
李維對此也不在意,事情都已經到這一步了,那些人如果真的對他有辦法,早就該用出來了,而不是會等到現在。
來到中央後,李維沒有在其他地方有任何停留,而是徑直走出了中央城區,來到了大教區所在的曠野之中。
這裡原本已經成爲了像是流民聚集地一樣的地方,可如今裡面卻靜悄悄的,看起來空無一人。
李維挑了挑眉毛,中央不可能一點準備也沒有。
最後一塊碎片所在的地方,他們肯定也進行了某種佈置等著他到來,而現在李維不僅不憂鬱,反而有些好奇他們到底會用什麼樣的方式在這裡蹲守自己。
在一片寂靜中,李維走進了那片滿是破舊棚屋的建築,裡面確實一個人也沒有,但卻又能明顯看出,原本流浪到這裡的人並沒有被驅離太久,有很多新鮮的生活痕跡。
而就在李維深入到其中,來到棚屋盡頭最後一棟房屋前時,他終於看到中央爲了應對他而做出的準備。
在那棟與其他建築都一樣,平平無奇的小屋中坐著一個老人正在煮茶。
他看起來比一年前要蒼老了很多,頭髮都多出了不少銀白。
李維在看到趙明達的時候,趙明達也同樣看到他。
面對那個和記憶中截然不同,卻讓人在看到第一眼後都會驚豔的發愣的容貌,不管坐在這裡的目的到底是爲了什麼,也不管後面到底會發生什麼。
現在,趙明達臉上是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那是就像是老友久別重逢一樣的感懷情感,他招了招手,李維也自然而然的走進屋內,坐到了他的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