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第365章 夏雨(續)

第365章 夏雨(續)

“陛下。”

劉洪道眼見着趙官家長久沉默,只以爲對方是不知道詳情,無法判斷,所以趕緊又做詳盡解釋。“黃河河道在潼關風陵渡一帶轉彎後,水勢陡然一急,但並非是絕對難行,而是相對他處難行……”

“朕懂你的意思,也懂那邊河情。”趙玖沒有回頭,便直接打斷了對方。“朕從那裡經過數次,如何不懂?平日裡,那邊通行軍隊、運輸物資都是夠了的,但畢竟是個急道,你們生怕北伐一開那裡成了限制後勤的要害也屬常理……再加上唐時有過在中流砥柱的河間石山上修棧道、做引導的舊例,大宋也有過對西夏作戰時在彼處專設差遣以作清理的成例,所以纔有了這個建議。”

“是。”劉洪道即刻點頭。

“你與胡寅的意思是要修了?”趙玖終於回頭反問。“你是總攬黃河水道的都水監,他是抓總的工部尚書,這事本就是你倆的分內。”

“是。”劉洪道愈發懇切。“但要大用火藥,否則必然趕不及秋後北伐……火藥開山燃爆之威正合此用。”

“這件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趙玖聽到這話,不知爲何,怔了一怔後,方纔搖頭以對。

劉洪道也是心下一緊,繼而本能欲言,不過,透過這位官家身影瞥到外面的雨水後,卻又沉默了下來。

“既然來了,暫且去歇一歇,朕看一看你帶來的這些文書彙報,再一併回覆。”趙玖乾脆攆人了。

劉洪道心中已有所思,又得旨意,自然小心告退,然後隨殿前侍立的宗潁一起轉入後殿安歇。

不過,說是後殿,其實卻是鳳凰山南部在山那一面的勝果寺,只是被趙官家霸佔了而已。

但這也沒辦法,畢竟,鳳凰山這裡的吳越舊宮非常窄小,而且年久失修,素來只有後面一個寢宮、前面一個大殿能用,而且所謂大殿還只有三間房這麼寬,按照李綱在福建調解鄉人,跟那些地方宿老講官家聖德時的說法,乃是區區三楹……實際上,若非如此,趙官家也不至於開個武林大會都要在野外了。

而如今,隨着建炎九年夏日杭州雨水不斷,復又將後面寢宮附帶的兩排小房子給淋透,弄得十亭裡七八亭漏水的,逼得原本在此安歇、辦公的隨行近臣文武不得不撤出,最近的勝果寺自然踊躍響應號召,給行在讓出了地方,充當了‘後殿’。

當然,這也側面說明南方寺廟確實非常多。

但是,這些都不關劉洪道的事情,對他來說住寺廟裡說不得更方便,因爲一則距離還好,二則畢竟跟官家到底隔着一個山澗兩堵牆,找人說話問事,起居生活也都方便……就是烏鴉太多了,整個鳳凰山上全是烏鴉,一路過來,時不時便驚起鴉聲一片。

轉回眼前,這日下午,外面依舊雨水淋漓,劉洪道隨宗潁到勝果寺稍作安頓,換了身乾淨衣服,便直接出去,乃是尋得門前的侍衛,問得剛剛自虔州過來沒多久的御營後備軍郭仲荀的所在,便讓對方帶路,乃是打了一把傘,前往鳳凰山下的軍營拜會。

面對着一位秘閣大員,而且還是一位兼着都水監差遣……這個差遣之前看起來不值一提,可在眼下北伐大局中卻肉眼可見重要起來……郭仲荀當然是以禮相待。

更何況,這次拜訪雖然突兀,卻也有說法的——作爲之前的江南西路經略使,劉洪道既然到了南方,不來找相關人士問問江西最近情狀,反而顯得奇怪。

只是表現得太迫切了而已。

果然,二人相見,稍作寒暄,便在鳳凰山下的軍營中對坐下來,然後擺上茶水,隨意從之前的江西叛亂說起,漸漸將話題聊開。到最後,不僅是聊的話題越來越寬廣,而且因爲雙方在江西的人脈對照了起來,再加上雙方都有官場上那層心照不宣之意,居然又有了幾分知交恨晚之態。

就這樣,二人聊的入巷,漸漸忘卻時間,忽然間,不遠處山間隱隱有幾處鐘鼓之聲傳來,卻不甚密集,也沒有兵戈之氣……二人如何不曉得,這是寺廟裡的規矩了,按照天色,說不得是結束了下午活動,讓僧衆去香積廚用餐的提醒。

到了這個時候,劉洪道本也應該主動告辭纔對。

但不知爲何,瞥了眼外面依然淅瀝的雨水之後,這位兵部左侍郎卻安坐如山,並朝軍營主人郭仲荀問了個有些敏感的問題:

“郭總管,本官今日面聖,見官家面色多有不渝,可是此間又有什麼不妥之事?是福建事又起了波瀾,還是杭州本地起了什麼事端?”

郭仲荀微微一怔,旋即改顏笑對:“好讓劉侍郎知道,下官也只是剛剛到了杭州一旬時間,便是有些內情,又怎麼可能知曉?”

這就是推辭了。

不過,劉洪道也只是微微一笑,便繼續追問:“不拘真假大小,但有傳聞說法,郭總管儘管說來便是……”

這就是逼問了。

然而,這兩人雖然對坐交談如友,但身份地位卻截然不同。

其中,劉洪道的資歷、出身、身份、現領差遣都遠超對方,更何況對於郭仲荀而言,無論是想夯實自己在江西的政治根基,還是在想在後續的北伐中有所成就,怕是都需要眼前這位的政治資源。

實際上,這便是劉洪道來尋郭仲荀的根本緣由了,他知道對方被自己拿捏得極死,是不好得罪自己的。

轉回眼前,稍作猶豫之後,果然,郭仲荀到底是不敢得罪對方,卻是苦笑一聲後勉力做答:“若是如此,稍有錯漏、還請劉侍郎不要笑話。”

“這是自然。”劉洪道微微頷首,其實催促之態明顯。“還請細細說來”

而郭仲荀眼看着對方如此作態,情知不能掏底子的話今日怕是不能打發過去,所以也當即撂開了擔子,全盤托出:

“下官剛來杭州第一日,便撞上官家發了一場大脾氣,卻還是出在福建……乃是說福建處置了許多鄉野鬥毆之事,多有枷首示衆之刑,結果官家震怒,直接連夜發明旨過去,不僅是福建,便是全國各處都不許行此此類刑罰……劉侍郎自東京過來,怕是正好錯過此事訊息。”

“竟有此事?可這是爲何呢?”

“一開始我等也是忐忑,後來呂相公過來親自問了才知道,原來官家以爲枷首示衆之刑,羞辱之意太過,尤其是有些官員不知輕重,動輒在行刑之後判數日枷首,結果便是受刑之人莫說站立,便是坐下都撐不住,只能伏地如犬馬……官家原話是,鄉土中但有豪傑,便都受不得此辱,指不定便因爲一次枷刑直接如林沖一般反上梁山了。”

“原來如此……這是官家愛民如子,也有建炎中興後新氣象的意思……可還有嗎?”

“還有便是,下官來到杭州以後,在本地聽了一些不好傳言,乃是針對官家公閣作爲的……所謂‘三百貫,成閣員;兩千石,且通判’……似乎民間對官家這般用閣位、官位聚錢糧還是有些說法的。”

“無妨……些許愚民,不知朝廷大計所在……還有嗎?”

“還有便是,今年夏初雨水頗重,據說是影響了東南的絲絹產量,以至於兩浙地方百姓雖得了攤丁入畝和永不加賦的惠政,卻並無多少立竿見影的好處,形勢戶們就更比往年難堪了,起了更多怨言不提,據說連夏稅因爲幾個州府報了災的緣故,都比去年少了半成。”

“這是天災,還能怪到官家頭上不成?又不是漢代,天人感應那事說都不必說……何況,遭了天災還能這般,其實已經說明官家新政乃是惠政了。”

“誰說不是呢?”

“不過,本官素來也曉得,兩浙路的夏稅非比尋常,稍有風吹草動便會有萬般話出來的。”

“正是此意。”郭仲荀頓了一頓,便懇切言道。“兩浙路因爲雨水,福建路因爲下面的亂子,夏稅都出了岔子,在下官看來,這便是天大的難處所在……”

“誰說不是呢?”劉洪道籠着手依舊是那般微微一嘆。“福建路的夏稅足足少了三成,兩浙路的夏稅雖只少了一成,但其中利害卻比福建路那三成還要多……因爲南方夏稅本就是衝着絲絹來的,而本官現在都還記得,靖康前天下二十二路,兩浙路上繳的絲絹佔了全天下四五分之一,真真是一路抵得上尋常五路……故此,兩浙路夏稅的半成,倒也抵得上福建路的三成了。”

郭仲荀也是搖頭苦笑:“兩浙路的絲絹何止是夏稅的五分之一,便是海商那裡也要受波及的……今年東南商稅同樣要損失不少。”

“但還是不對。”劉洪道也隨之搖頭,卻又看向了已經黑漆漆的窗外,彼處依然有淅瀝之聲。“便是兩浙路和福建路的夏稅、商稅讓人肉疼,可放在全國大局中又算什麼呢?少了些絲絹,浮財而已,且不說能不能靠國債什麼的補過來,便是補不過來又如何呢?何至於讓官家對北伐之事都有了猶疑之態?須知道,北伐的事情可不只是這三年的建財準備那麼簡單……靖康以來,到今年建炎九年,不說淵聖,只說官家主政,奮力抗戰,也已經足足八年了吧?”

郭仲荀也看了眼窗外,沉默了一下後,方纔接口繼續言道:“若不是夏稅,那下官以爲,就是秋稅了……畢竟,夏稅多還是絲絹,秋稅卻是糧食了……而若要北伐,少了幾十萬匹絹,哪裡一點國債也補上來了,怕只怕糧食不足,乃至於東南直接遭災,反而還要救助。”

劉洪道終於重重頷首,然後認真相對:“所以,這邊也都以爲官家若起猶疑之心,必然還是因爲這雨水不停,擔憂兩浙秋收了?”

郭仲荀也重重頷首,心中微動之餘卻又終於反問了一句:“敢問劉侍郎,北方今年如何?”

劉洪道終於苦笑:“其實今年北方雨水也有些多了,但有些意思的是,北方也只如南方,明明成了麻煩,卻都沒有到成災那種份上。”

“若是這般,官家從總體上有所疑慮,卻也屬尋常了。”郭仲荀見話題進展到這裡,卻是徹底忍耐不住。“而劉侍郎此番過來,本就是東京那邊察覺到了官家幾分疑慮,所以來問?”

“這倒不至於,主要還是來論公事的,但工部胡尚書和幾位相熟御營都統,確實有些憂慮,私下着我來看一看的囑託也有……畢竟,東南這邊能想到的,東京如何想不到?”劉洪道也說了實話,因爲他瞧出來了,對方儼然也是支持北伐的。“但沒想到,官家疑慮之態已經這麼明顯了。”

郭仲荀微微一嘆,也最終表態:“眼下局面,早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而照理來說,官家也本非這般瞻前顧後之人……但秋收之事非比尋常,我等有身份有礙,官家一日不挑明,我等又不好直接進言的。不過,劉侍郎資歷不比尋常,如今差遣也極爲重要,若要坦蕩進言,當然是極好的。便是要我等稍附驥尾,也屬當然之事。”

劉洪道微微頷首。

而接下來,既然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這位兵部左侍郎當然不至於再於軍營中盤桓,便不顧天黑路滑,直接折返回去了……至於郭仲荀趕緊派了一隊人小心護送,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冒雨回到勝果寺,此間早已經用過晚齋,但劉洪道何等身份,哪裡要說話,便有和尚們親切圍上伺候……進入房內,早有和尚奉上熱水,待換上家常乾淨衣服,又有和尚將他引入香積廚外,將新鮮時蔬現炒現奉。

吃完了飯,居然還有水果切成拼盤,小心擺上。

不過,劉洪道心中有事,哪裡會在意這些?只是一邊吃喝一邊想着如何上書挑明形勢,勸官家放下包袱,一意北伐,想了一想,又覺得不必直接上書,而是先尋呂本中在鳳凰旬刊上登一篇自己的文章出來,投石問路。

而想完主意,吃完喝完,這廝居然還要拿……乃是覺得人家勝果寺的幹餅子香香脆脆,水果也不賴,要帶走一些給自己此番隨行吏員們嚐個鮮的意思。

和尚們無奈,只能趕緊尋了個布袋給劉侍郎去裝,正裝着呢……那邊香積廚下,卻又來了一個人,驚得和尚們趕緊分人去伺候。

劉洪道與此人俱着便衣,而且又是晚上,外面還下着雨,他雖聞得和尚們上去巴結時口稱舍人,卻一時沒有認出來,但等到這邊裝好袋,迎面與對方在廚下燈光裡打了個照面,卻還是立即相互認了出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閣門祗候,官家得用近臣仁保忠。

且說,仁保忠這廝一把年紀,卻爲人詭詐,素來不講體統,而且還是個毛都不齊整的党項老狗,所以哪怕是官家身前得用的近臣,也無人與之結交……當然,此人能得用,怕也也有這般緣故在內……但不管如何了,二人這般撞到,也是尷尬,而劉洪道猶豫了一下,卻也不想在這個關鍵時候得罪此人,便看在對方年紀的份上,隨口問了句好,然後不等對方迴應便匆匆走開。

只留下一個受寵若驚的所謂党項老狗怔在彼處。

廚下偶然相會,劉洪道原本以爲此事會到此爲止,卻不料,當日晚間,這位兵部左侍郎回到房內,正在窗下開始做自己明日準備尋呂本中提交的《論北伐之不可拖延》一稿時,不過是寫了個一百來字,便忽然有人叫門……打開門來,見到是仁保忠,更是愕然。

“劉侍郎。”仁保忠也不進去,就在廊下拱手。“老夫冒昧……官家漸漸猶疑,侍郎大人是否察覺?”

劉洪道見對方如此開門見山,卻是連‘大人’這兩個充滿蠻夷色彩的字都懶得吐槽,反而精神一振。

而仁保忠見到對方如此,也是心下醒悟,卻是半點都不遮掩,再度拱手:“劉侍郎,下官也是想北伐的,因爲若不北伐,若不讓党項兒郎盡出河北、爲國效力,陝西、寧夏那裡的隔閡便終究難平……”

党項兒郎若不盡出河北,你一個党項老狗又如何顯出本事來,使自己能更進一步?劉洪道心中終於有了吐槽的餘地,但緊接着,對方下一句話,便讓他徹底有所醒悟。

“劉侍郎,咱們立場一致,剛剛香積廚下見你又是個禮貌之人,況且我也猜到以你的身份、差遣,此番百忙中過來,肯定不止是問安,必然是東京那邊眼看着夏稅秋收的,察覺到了官家態度……只是,在下有一點提醒,還請斟酌……官家那裡未必只是疑慮於天災人禍,怕也在憂心如今朝中上下一體,有了冒進之風!”言罷,仁保忠直接轉走,只留下劉洪道怔在門前。

而等他關上門,回到窗前案旁,對上自己早就準備好的文章卻又猶豫了起來,因爲剛剛仁保忠給他提供了一個新的、以前沒注意到的思路……那便是經過一系列的持續性的清洗後,朝中上下基本上都是如自己這般主戰,或者渴求北伐之人。

上到宰執、帥臣、尚書,中到自己、仁保忠、郭仲荀這種人,再到底下的胡銓、虞允文等年輕新晉之輩,如果不主戰、不想着北伐,或者說不主動轉變立場,宣稱北伐,那早就被淘汰了。

事實上,仔細想想,從建炎元年算起,莫說黃潛善這種主和之輩,便是李綱、呂好問、許景衡,這種主守、主緩的宰執也都盡數主動、被動的爲時局所驅。

再往下數,就更是如此了。

譬如和自己經歷差不多,但資歷、年紀還要更大一些,也是一起逃到八公山的趙明誠,就是因爲不能戰、不願戰,所以哪次朝局更迭都不能進。而朝堂之上,素來不進則退,他幾次三番不能站穩立場,自然要滾回老家研究他的金石學問了……相較來說,什麼趙官家傾慕易安居士詩才給趙明誠招禍,在真正的高層官僚這裡,根本就是個笑話。

御營大軍之中也是如此,要麼是能打的,要麼是敢打的,最起碼都是對北伐沒有畏縮之態的人。如岳飛、酈瓊等對河北故地想的發了瘋的河北人,如李彥仙、馬擴這般煎熬許多年,都快等紅眼的堅守之人,也同樣不缺。

至於所謂持重將門子弟,也早就隨着一次次軍事行動成功被一再清洗下去,昔日辛氏兄弟一門五統制,何等煊赫?如今他們的幕屬胡閎休都成爲寧夏經略使了,他們安在?與韓世忠、張俊並稱的苗劉之輩也都漸漸被排出御營。

某種意義上來說,官家在武林大會上說自己是被推着的,也算是實誠話。

那麼這個時候,官家反過來持一種穩重姿態,以防下面的人不受控制,卻也算是一種合理的帝王權謀了。

就這樣,劉洪道枯坐窗前,聽着夜雨淅瀝,外加偶爾烏啼,思前想後,非但沒有動筆潤色一個字,反而越想越多,到最後,甚至無端回憶起了從靖康元年至今建炎九年,自己親生經歷的差不多九年種種往事。

從靖康之恥的悲憤,到驟然獲任青州的倉促,再到與兀朮奮力一戰後的惶恐,八公山上的狼狽,江西的謹慎勤懇,回到東京後的忙碌與雪恥之心,再到今日這個局面……而且,轉過來一想,傍晚時跟郭仲荀提及的那件事,也就是大宋之前八九年雖有災禍,卻都是小災小禍,如今年這種遍佈南北的大規模雨水還是真是少見……就更是感慨不停了。

總之,其人心中百般轉回,萬般詞句,卻居然都不能落筆,反而漸漸癡了。

到最後,這位劉侍郎乾脆直接在案上臥倒,稀裡糊塗睡了過去,連字都不能多碼幾個。

但是,這番入睡也不是那麼泰然的,忽然間,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位兵部左侍郎就被山間轟鳴之聲給驚醒了,然後且驚且懵。

真的是轟鳴之聲,忽然間鳳凰山上便轟隆隆如雷灌耳,然後就是數不清的烏鴉驚起,不顧雨水,直接滿山烏啼不停。

劉洪道失神了片刻,立即推開房門,大聲呼喝詢問:

“出了何事?”

然而勝果寺內一片混亂,莫說和尚了,便是房間周邊匆匆起身的御前班直士卒與自家隨從也根本無法做答。

劉洪道無奈,趕緊披上衣服,尋上左右隨從,叫上兩名班直,便直接往勝果寺大雄寶殿而來,然而點了許多長明燈的此處雖然成爲了大家本能聚集之地,但同樣是混亂不堪,也無人知曉到底出了什麼事……不過,只能說劉洪道畢竟是積年的官吏,還是知道輕重的,他其實來的路上便已經想明白了,別處哪裡出了事都無所謂,怕只怕御駕有恙。

於是乎,其人當機立斷,便在大雄寶殿下令,乃是要和尚們與班直們一起集合起來,速速往山那邊的行宮去救駕。

而就在這位侍郎試圖指揮和尚們之際,一擡眼,卻看到昨晚上見過的閣門祗候仁保忠不顧一切,直接彙集了寺中駐紮的一隊班直便要往行宮而去。

劉洪道暗罵自己廢物,也是什麼忌諱都不顧,將和尚們扔給剛剛來到大雄寶殿裡,還一臉恍惚的呂本中,然後幾乎是孤身一人直接追上仁保忠和那隊班直,一起往行宮而去。

黑夜山路難行,而且還有雨水溼滑泥濘,走到山頂前,劉、仁兩個年級大的首領便栽了好幾跤,便是隨行的御前班直裡,也有個喚做脫裡的西蒙古王子膝蓋磕在石階上,直接減了員。

但等到隊伍行到山頂,眼見着行宮那裡不顧雨夜,滿是燈火,而且多有奔走詢問呼喊之態,卻哪裡還不知道,正是行宮出了事情……甚至,根本不用想都能一起猜到是怎麼回事,明顯是雨水不停,把行宮給淋塌了……這下子,二人也好,隨行的御前班直直屬赤心隊也好,幾乎人人大駭。

早已經破掉一半的燈籠下,劉洪道與仁保忠忍不住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恐之色。

但下一刻,二人卻是徹底不顧雨夜艱難,直接在周邊人的勉力攙扶下匆匆涌下行宮。

“御駕……御駕何在?”狼狽來到行宮,見到坍塌的房舍堆料,滿身是泥的劉洪道嘗試了數次,方纔喊出了聲,居然還是顫抖的。

可能是此時滿山前後到處都已經是人聲與燈籠,杭州城都已經驚動了,再加上受到驚嚇後的烏鴉烏啼不止,一開始並無人做答。

無奈之下,劉、仁二人只能一邊用顫聲呼喊,一邊往不管不顧,往看起來還算齊整的寢宮去闖。

“是劉卿和仁卿嗎?不必驚慌,朕在此處無恙。”雨夜之中,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寢宮後面的一處空地裡傳出,卻是讓劉洪道與仁保忠二人釋然之餘,直接跌坐於地。

下一刻,自有班直上前攙起二人,帶到趙官家身前。

然而不知爲何,左右燈火通明之地,待看到趙官家立在一個大傘之下,非但沒有半點損傷,連衣服都沒溼掉,原本已經站直的劉洪道與仁保忠二人,卻是齊齊跌坐於地,然後不約而同掩面大哭。

這下子,輪到趙玖愕然一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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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58章 辨經24.第24章 三萬之約339.第334章 歲入158.第157章 或言南北333.第328章 初雪(2合1)354.第349章 有心324.第320章 色彩289.第285章 騎步159.第158章 各問東西(上)398.第393章 破綻409.第403章 柳下90.第89章 龍蛇160.第159章 各問東西(下)282.第279章 題記107.第106章 間隙356.第351章 黯然162.第161章 前後失據(下)449.同人 2:有美一人——Narkissos198.第196章 且說且笑444.第436章 附錄:番外1——榴彈怕水238.第236章 回思73.第73章 劫寨257.第254章 買賣481.同人33:我真的曾經是個皇帝啊——泗水175.第173章 凌晨過驪山355.第350章 獻禮326.第322章 大局155.第154章 來回242.第240章 鷹揚219.第217章 敗走318.第314章 擡槍(2合1還債)142.第141章 人選404.第399章 傾訴199.第197章 店論(熊叔三十歲生日快樂)273.第270章 一笑(續)194.第192章 其易其難66.第66章 水泊(下)101.第100章 南陽(下)203.第201章 排名409.第403章 柳下194.第192章 其易其難116.第115章 郊遊(下)38.第38章 雪渡(下)3.第3章 朕的心腹都在哪裡?325.第321章 奉禮183.第181章 臣如忽至理87.上架感言兼本卷總結兼感謝信兼拜年信173.第171章 舟楫恐失墜452.同人5:驀然回首—— Narkissos121.第120章 通寶322.第318章 恩賜303.第299章 秋雨366.第361章 擊劍347.第342章 秋風427.第421章 諫言364.第359章 報告257.第254章 買賣410.第404章 柳下(續)195.第193章 似玄似黃( 上)193.第191章 孰是孰非213.第211章 很多小問題221.第219章 計較475.同人27:夏侯遠傳——夏侯寧遠225.第223章 廣東話215.第213章 平陸268.第265章 羊頭16.第16章 官家走投無路了!(上)133.第132章 兩層437.第430章 畏懼123.第122章 出兵116.第115章 郊遊(下)385.第380章 同桌同飲337.第332章 赴宴49.第49章 水戰(上)353.第348章 無事(大家新年快樂)447.附錄:完本活動獲獎作品322.第318章 恩賜96.第95章 往使44.第44章 文書(下)335.第330章 勸說(2合1)158.第157章 或言南北375.第370章 倉促368.第363章 賦詩269.第266章 魚羹424.第418章 條約88.第87章 召見(上)(感謝白銀盟大佬‘。4.第4章 英雄氣297.第293章 祭祀11.第11章 天日昭昭(續)122.第121章 兵力123.第122章 出兵114.第113章 郊遊(上)109.第108章 重典6.第6章 閒言234.第232章 無二72.第72章 危機(下)65.第65章 水泊(上)410.第404章 柳下(續)383.第378章 且行且觀130.第129章 五河
第258章 辨經24.第24章 三萬之約339.第334章 歲入158.第157章 或言南北333.第328章 初雪(2合1)354.第349章 有心324.第320章 色彩289.第285章 騎步159.第158章 各問東西(上)398.第393章 破綻409.第403章 柳下90.第89章 龍蛇160.第159章 各問東西(下)282.第279章 題記107.第106章 間隙356.第351章 黯然162.第161章 前後失據(下)449.同人 2:有美一人——Narkissos198.第196章 且說且笑444.第436章 附錄:番外1——榴彈怕水238.第236章 回思73.第73章 劫寨257.第254章 買賣481.同人33:我真的曾經是個皇帝啊——泗水175.第173章 凌晨過驪山355.第350章 獻禮326.第322章 大局155.第154章 來回242.第240章 鷹揚219.第217章 敗走318.第314章 擡槍(2合1還債)142.第141章 人選404.第399章 傾訴199.第197章 店論(熊叔三十歲生日快樂)273.第270章 一笑(續)194.第192章 其易其難66.第66章 水泊(下)101.第100章 南陽(下)203.第201章 排名409.第403章 柳下194.第192章 其易其難116.第115章 郊遊(下)38.第38章 雪渡(下)3.第3章 朕的心腹都在哪裡?325.第321章 奉禮183.第181章 臣如忽至理87.上架感言兼本卷總結兼感謝信兼拜年信173.第171章 舟楫恐失墜452.同人5:驀然回首—— Narkissos121.第120章 通寶322.第318章 恩賜303.第299章 秋雨366.第361章 擊劍347.第342章 秋風427.第421章 諫言364.第359章 報告257.第254章 買賣410.第404章 柳下(續)195.第193章 似玄似黃( 上)193.第191章 孰是孰非213.第211章 很多小問題221.第219章 計較475.同人27:夏侯遠傳——夏侯寧遠225.第223章 廣東話215.第213章 平陸268.第265章 羊頭16.第16章 官家走投無路了!(上)133.第132章 兩層437.第430章 畏懼123.第122章 出兵116.第115章 郊遊(下)385.第380章 同桌同飲337.第332章 赴宴49.第49章 水戰(上)353.第348章 無事(大家新年快樂)447.附錄:完本活動獲獎作品322.第318章 恩賜96.第95章 往使44.第44章 文書(下)335.第330章 勸說(2合1)158.第157章 或言南北375.第370章 倉促368.第363章 賦詩269.第266章 魚羹424.第418章 條約88.第87章 召見(上)(感謝白銀盟大佬‘。4.第4章 英雄氣297.第293章 祭祀11.第11章 天日昭昭(續)122.第121章 兵力123.第122章 出兵114.第113章 郊遊(上)109.第108章 重典6.第6章 閒言234.第232章 無二72.第72章 危機(下)65.第65章 水泊(上)410.第404章 柳下(續)383.第378章 且行且觀130.第129章 五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