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稍微停頓了片刻，卓沐風想要緩一緩自己的情緒。那是一種夾雜着震駭，驚悚，澎湃，又或者對於神秘未知的興奮所糅雜而成的情緒，無法用語言形容。
荒島老人？
從血魔老祖的這段話中可以推測，對方碰見的所謂荒島老人，應該是在五百多年前。假如對方沒有說謊，那位荒島老人認識萬化魔人，其年紀，未免就太恐怖了一點！
何況還有另一種可能，荒島老人，就是萬化魔人。
恐怕當時的血魔老祖，也有此懷疑，所以纔會停留在島上想要一探究竟，可惜荒島老人不顯蹤跡，或許還發生了什麼，迫使血魔老祖做出了離開的決定。
但不管如何，這都是一段足以震驚天下的秘聞。
在此之前，公認的壽命極限就是三百歲，對於大部分人來說，合象境武者已經是人上人，陸地仙，擁有讓皇帝都無比豔羨的精力和年歲。
可惜練武資質不是每個人都有的，能練到合象境的人，更是百萬中無一，再羨慕都無用。
假如讓天下人知道，在他們的視線之外，那人跡罕至的荒山野水之間，竟還有活出千年，乃至數千年的老怪物，不知會作何感想。
那還算是人嗎？只怕已經超脫了人的範疇吧？
卓沐風神思飄遠，心情受到了極大的震動，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繼續看向下一段文字。
“復歸，時天下大亂，生靈塗炭，餘於鳳鳴山外，牽引舊患，雖不惜命，然更不願一身秘密失傳，遂埋身於此，將南海秘聞及一生所學刻寫，留待我聖門後世天驕來取。
惜乎！此鳳鳴宮乃聖門先賢所創，本爲我聖門所留後路，相約彌留之際，方能以遺命傳於後代掌門，卻因內鬥之劇，多位掌門重傷喪命。
當時餘恰在左右，遂從天傀道二代掌門之口，知鳳鳴宮及進入之法。言畢，天傀掌門亦氣絕而亡。
餘忍痛葬十六位掌門於荒野，嘆其英雄一世，死後何惜墓地之所在，餘料他們必不至生怨憎之心！”
看到這裡，卓沐風明白了，原來此地叫鳳鳴宮，是當年魔門的各大掌門居安思危所留的退路，因此這裡才存放着十大奇功和魔帝珠。
原本四道十二流的掌門，會在死前將這個秘密告知下一代傳人，卻因爲當年的內鬥，這些知情者幾乎死光了，只剩下一個天傀道掌門。
在後者的敘述下，血魔老祖就成了唯一的知情者。所謂天意弄人，不外如是。
“當年餘亦有私心，不曾泄露秘密，更偷練十大奇功，自此天下無敵，遂心生出海之心，而今回望，始知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餘之私心，害苦聖門，致令鳳鳴宮將從此絕跡人間，悲乎痛乎！
然餘亦不信聖門將從此斷絕，魔人老祖必定未死，何人能撼動聖門之基業？
餘罪大難恕，唯在死前，刻下萬化神功及操縱聖門高手之秘法，若後世聖門英傑進入此地，當學得絕藝，光復我聖門之千古輝煌！
若非我聖門者得賜天緣，誤闖此地，亦當從此入我聖門，爲我聖門弟子，若不遵此誓，則天理不容，餘化百世厲鬼，亦將糾纏一生，令爾不得善終！”
寫到這裡，字跡已經有些凌亂了，當時的血魔老祖，心中只怕充滿了悔恨和無奈，恨自己的自私自利，沒有把鳳鳴宮的消息告訴魔門其他人。
他自己也很清楚，寄希望於魔門有人能發現這裡，幾乎只是一廂情願。哪怕是放眼天下，能發現這裡的人都沒有。
更別說，鳳鳴宮外還有重重陣法，發現了也根本闖不進來。
這段話，與其說是血魔老祖的期望，倒不如說是懺悔和不甘。不願向上蒼低頭，於是明知註定長埋黃土，也要把所有的事情寫下來，至少留下了一絲念想。
這一刻，卓沐風也不知心中是敬是嘆。
長篇的文字之後，果然是萬化魔功的口訣，寫滿了整整一個牆壁。
真正讓卓沐風移不開目光的，是最後一小段分隔的文字。那應該是一種秘法，只有寥寥上百個字，內容脫胎於萬化魔功，但卻是全新的內容。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就是萬化魔人用來控制魔門高手的秘法。從之前的描述看，但凡是修煉了十大奇功的人，最後都沒有逃過，所以才導致了之後的內鬥。
卓沐風的心臟砰砰直跳個不停，幾乎跳出胸膛，將寥寥上百字看了一遍又一遍，牢牢刻印在心中。
這段秘法，又讓他得到了十萬點武柱值，不過比這更珍貴的，還是它的用處。尤其是當今天下，幾乎九成的超級高手修煉的都是十大奇功，就更顯恐怖了。
不把它好好利用，他卓沐風還是人嗎？
毫不誇張地說，這次的收穫實在是太大了，大得超乎他的想象。單隻這段秘法，要是被十二聖地和魔門的人知道，非要聯手把他碎屍萬段不可！
先是魔龍內丹，又是操控秘法，卓沐風自己都覺得，他真的欠了血魔老祖太多太多。彼此雖相隔了數百年，但冥冥中自有定數，讓他數次承受對方留下的恩澤，儘管是無意的。
這種聯繫，想斬都斬不斷。兩世爲人，卓沐風對這天地心存敬畏，絕不敢說什麼不信因果，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讓自己無愧於心。
“前輩，你我數次交集，卻緣鏗一面。晚輩蒙你福澤，今後定當對血魔流多多照拂。若是將來有機會，只要力所能及，晚輩也願意肅清歹邪，改造魔門，不敢說讓它重現輝煌，至少也能讓它繼續綿延長存。”
道出心聲後，卓沐風又對屍骸恭恭敬敬地鞠了三躬，想了想，又在原地挖了一個坑，將屍骸一塊塊小心放進去，最後埋上土，又從石壁挖了一截石塊，充當墓碑豎起，上書前輩高人血魔老祖八個大字。
而後卓沐風又拜了三拜，這才起身，手一揮，將牆壁上的字跡全部抹去。
很多秘密，只要他知道就夠了，這裡雖無外人，可將來保不齊會出意外，萬一被歹徒看到就不好了。同理，卓沐風很快又將外間石壁上的十大奇功也一併抹去。
目光掠過兩口大箱子，突然間，一個念頭令卓沐風渾身劇震。
不對！
按照血魔老祖所說，這裡除了他之外，再沒有人知道，那麼魔帝珠是怎麼回事？難道都是內鬥之前存放的？
又或者，血魔老祖每隔一定的時間，都會把魔帝珠送進來？但不太可能，首先各派不會同意。若是血魔老祖強取的話，也不至於一點記載都沒有。
何況血魔老祖後來去了南海，根本沒有這個時間。
從現場的痕跡觀察，這裡確實很久沒有人進來過，是否可以理解過，魔門的魔帝珠遠不止他得到的這些，還有很多存放在其他地方？
嘶嘶嘶。
正在這時，一陣尖銳刺耳，讓人毛骨悚然的嘶叫聲在石室內響起。
卓沐風早已先一步回頭，就見一條碗口粗細，長有三丈的黑色蟒蛇，竟從石室深處的上方破洞內鑽了出來，沿着牆壁一直爬行到了地上。
它似乎也發現了卓沐風，竟露出兇狠之態，蛇目眯起，口吐紅信，如黑色閃電般毫無徵兆地衝來。
卓沐風屈指一彈，噗的一聲，足以嚇破常人膽的成精蟒蛇，頓時倒飛出去，如一條鞭子啪嗒砸在牆壁上，凌空斷成了十幾截，血盆大口仍往外噴着腥氣，但已出氣多進氣少。
走到了石室深處，擡起頭，卓沐風發現牆角有一小洞，也不知是怎麼產生的。更令人嘖嘖稱奇的是，這一小塊區域的陣法，似乎也出現了漏洞，因此才被這條蟒蛇趁虛而入。
從對方駕輕就熟的樣子看，只怕早就鑽進來不知幾次了。
不過想想也正常，這座石室存在了數千年，長期受到河水侵蝕，疏鬆破損並不奇怪，陣法同樣消耗巨大，不可能如當年般完美無缺。
等等，當初畢羅發現殘破的魔帝珠，該不會就是這條蟒蛇乾的好事吧？以其蛇口看，叼出一顆殘破魔帝珠不是難事。
興許是離開之後，它又捨棄了殘破魔帝珠，又恰好被路過的畢羅找到，繼而鎖定了這處地方，更調查出了鳳鳴山的歷史。
雖然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卻合情合理，也是目前唯一說得通的解釋。至於蟒蛇爲何不叼那十八顆魔帝珠，興許是正品魔帝珠內的能量過強之故。
至此，卓沐風將整個事件都完整地梳理了起來，雖在一些支端末節上仍有疑惑，但大體卻搞清了。
真說起來，自己還應該感謝這條蟒蛇纔對，結果一指把人家彈死了。
“我看你性格兇殘，而且聽落雞村的人說，村裡時常有小孩被大蟒吞食，想必就是你乾的吧。現在好了，我送你提前入輪迴，少造殺孽，爭取下一世多結善果，也算是對你的報答吧，我們兩清了。”
卓沐風一臉感慨，之後又將石室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任何遺漏，大步往外走去。他在石門旁略作停步，收起魔人印鑑，在陣法回攏前，衝入了地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