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七個鬼子各自運作屬於他們的追獵技術,用最快的速度封鎖整座海島。

在沒有鬼子的奧援下,W果然盡情享受了人生中最後的火花。

W幾乎與每一個殺手都短暫交手了。

阿樂與W在臺中七期的酒店區,你追我跑,斷斷續續用子彈交談了一個小時。

警方照例姍姍來遲,抵達現場的時候只剩下在柏油馬路上用粉筆作畫的工作。

這些戴帽子的沒有撿到任何一具屍體,倒撿了七十四顆沒有血跡反應的子彈。

兩天後,阿樂與W在彰化後火車站錯綜複雜的廢棄暗巷裡,繼續前天未完的深談。

出於前晚累積下的奇異默契,兩人不約而同決定換一種方式心靈交流。

都不說話,仔細聆聽着對方的腳步聲。

注意地上與牆上忽然增長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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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空氣中殘留的腎上腺素分泌的氣味。

彼此接近,在聽見對方心跳的前一刻停下腳步。

阿樂將消音器慢慢旋上槍口。

也等着W慢條斯理將消音器給裝上。

今晚,他們都不想被打擾。

“……”阿樂閉上眼睛,以適當的力道握住頸上的項鍊。

“……”巷尾的W似乎也準備好了。

巷首,巷底。

六根燈柱的距離,第四根忽明忽暗。

時間以特殊的姿勢、只能意會的單位,在兩人平穩的心跳聲中爬梭而過。

或許一個小時過去了。

或許沒有。

不是僵持,也不是對峙,更非劍拔弩張。

兩個殺手只是全神全靈地等待。

等待着某種訊號。某種跡象。某種宣示。

一陣風吹起了地上的淡紅傳單。

天上無月。

今晚無神。

兩顆子彈同時貫穿了傳單上一長串的電話號碼。

路燈被一一擊碎。

阿樂一邊開槍,一邊感覺到來自W指尖的興奮。

子彈通過消音器後發出的獨特咻咻聲,掠過彼此的耳際。

死神以毫釐之差呼嘯着。

這是不言而喻的友情,以亟欲奪取對方性命的神態快速加溫着。

未曾謀面永遠都不是友情的重點。

對一個想死的前輩,很好,就讓他死。

讓他死在今晚,那就是殺手最好的情誼。

漸漸的,彈匣換了兩輪。

阿樂用止血帶綁住了右手上臂,猜想子彈或許也擊中了W的某處。

終於阿樂感覺到了異狀。

到底,W爲什麼要自己下單殺了自己呢?

原以爲W爲了不想變成一個殺人成癮的變態,所以一心尋死。

真正交手了第二次,卻又不像那麼一回事。

阿樂在W削過燈柱的每一顆子彈裡,看見瞬間放大的飛濺火花。

W很炙熱地活着,散發出朝氣蓬勃的氣息,像個昨夜剛學會用槍的小夥子。

那種拼命戰鬥的生命力強大到……死在今晚的人未必是W。

還未聽到警笛聲,廝殺卻提前結束了。

結束的理由,並非有人得償所願。

“我沒子彈了。”

W遠遠地說,慢慢走出黑暗。

右手按着左肩,鮮血似乎從指縫中滲了出來。

沒有懸念,W等待着最後一顆貫穿他胸口的子彈。

遊戲結束了。

沒有路燈,看不清楚他的面貌,連地上的影子都很模糊。

阿樂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寂寞。

這股寂寞從W的身上散發出來,卻冷冽地侵蝕着阿樂。

“我也是。”

阿樂承認,持着槍走出黑暗。

“我走了。”

W的語氣,聽起來完全沒有溫度。

聽起來,像是人生裡只剩下這一句對白。

“你走吧。”

阿樂也只能這麼說。

聽起來,就像在目送全世界唯一的朋友離去。

兩個人都知道,都明白。

下次備齊子彈的時候,就是結束這一段寂寞友情的時候。

但沒有。

一個禮拜後,W死了。

死在與Mr.NeverDie的瘋狂對決中。

據說那天陽光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