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榮軒只是客觀且理智地回答道:“我當然有我的原因,如果被人知道了,你會處於非常危險的境地。”
文初瑤想了想,又突然問柳迎春道:“可是這樣,不正是應該要感謝榮軒嗎?母親,女兒這麼長時間以來,一直深得榮軒的照顧,可是你的臉跟他究竟有什麼關係呢?”
韓榮軒依然平靜的像一灘水,他看着文初瑤,對她的痛苦感同身受,但是他卻不想欺騙這個深愛自己的女人,文初瑤越是痛苦,他越是無法掩飾自己的錯誤。
此時此刻,語言彷彿已經變成了一種多餘的小丑,只有內心可以詮釋這完整的一切。
柳迎春突然說道:“初瑤,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文初瑤不停地搖着頭,說道:“不,如果這真的都過去了,那你爲什麼還那麼恨他?你是爲了我的幸福着想所以拼命忍住對嗎?你一個人,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住了這麼久,不就是爲了能看到我,確定我幸福嗎?你這麼恨他,一定是有非常值得的理由,娘,他到底是個什麼人?爲什麼一個那麼小的孩子,都可以做出這麼巨大的傷害?”
柳迎春拉住文初瑤的手,想要極力穩住她的情緒。
但是很顯然,文初瑤完全無法面對自己最愛的男人傷害了自己的母親。
文初瑤嚴肅地看着韓榮軒,說道:“韓榮軒,我要你把整件事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訴我一遍,要不然,咱們再也沒有未來。”
韓榮軒突然笑了,他拿起茶杯將裡面的茶一飲而盡,然後他站起來,背對着文初瑤,說道:“好,我來講這一切。”
文初瑤的身體有些顫抖,但是她還是極其地想要知道這一切,她需要一個強大的理由來讓自己繼續深愛這個男人。
韓榮軒緩緩說道:“小時候,我大概才十五歲左右,當時我已經知道了父皇對我根本不抱希望,可是,偏偏我自己又有野心。但,可悲的是,有很多的大臣當時都是擁護韓榮旭,反對我的。”
“父皇獨寵瑜貴妃,疼愛韓榮旭根本不曾關心過我。正是因爲這點,我這個本該是太子的人卻落得宮裡的一個太監也不如,母后更是常常以淚洗面。因爲擔心我受到傷害,瑜貴妃會對我不利,母后便讓我從小開始裝傻。”
“而這當中,支持韓榮旭勢力最強的,便是你的父親。”
柳迎春突然插嘴道:“這只是你跟那個狗皇上的心胸狹窄,小肚雞腸,小人之心,沈牧之的爲人我很清楚,他雖然表面上是擁護着瑜貴妃,卻根本沒有任何朝政野心,更加不是有心加害於你們母子的。”
韓榮旭苦笑了一下,說道:“是啊,當初母后失寵,父皇獨寵瑜貴妃,我和母后在後宮的日子一直都很艱苦。所以,宮內很多大臣,特別是那些所謂的王親貴胄對我跟母后一直都是躲避不及,呲之以鼻。”
“你的親生父親文豪顯當時是瑜貴妃的心腹。瑜貴妃想做皇后於是便心生殺意,想要殺害我的母后!”說到這裡他的眼神突然暗了下來,雙手瞬間握緊成拳。
“你的母后真的是被我父親害死的對嘛?”她雖然已經知道了這個答案,卻還是忍不住想要聽他親口說出。
“是!”緩和了下自己的情緒,他語氣堅定的接着道。“也正是因爲這樣,所以瑜貴妃想要殺人滅口,所以後來你們全家被瑜貴妃派人殺害,你父親知道瑜貴妃太多的秘密,瑜貴妃擔心你父親會把所有的事情抖落出來,於是便派殺手滅你滿門。”
她的心一陣抽痛,明明已經猜想到了答應,但是在聽到的那一瞬間還是無法不去難受,不去心痛。“你從以前就知道我的親生父親是誰,對嗎?”
韓榮軒看着文初瑤,面對這個問題居然一下子無法回答。
文初瑤再一次問道:“你該是知道的。你怎麼可能不知道,殺母仇人的女兒,多麼諷刺啊!我原以爲……”她原以爲自己纔是受傷害的那一個,卻不想原來真正一直痛苦不堪,受盡傷害的那個人是他。
韓榮軒還是不說話,他有些想要掙扎,想要逃避事實。正是因爲知道他才更加的痛苦,而最讓他痛苦的是他居然沒有辦法狠下心來放棄她。
文初瑤步步緊逼,目光如刀一般刻在韓榮軒的身上。
韓榮軒終於低下頭,沉重地答道:“我一直都知道。”
啪的一聲,文初瑤的巴掌重重地落在韓榮軒的臉上,她說道:“你早就知道我是你殺母仇人的女兒,你早就知道我是他們的女兒,你爲何還要來招惹我?你是故意想讓我生不如死嗎?你明明知道我們不能在一起爲何還要對我那麼好,爲何還要讓我愛上你……你是故意想要讓我痛苦不堪,生不如死嗎!”
韓榮軒苦笑,說道:“初瑤,你就是這麼看我的嗎?”
文初瑤的眼光是那麼的不信任,那麼的決絕,彷彿從來都不曾認識過韓榮軒。
韓榮軒的心一下子就碎了,他試圖用最後的力氣抱住文初瑤,但是文初瑤輕易便推開了他,文初瑤一字一句地說道:“不要碰我!你我之間根本就是一個錯誤。”
柳迎春走過來,對文初瑤說道:“初瑤,你誤會了,他是有苦衷的,這也是我爲什麼最後還是默許了你們在一起的原因。”
文初瑤不說話,韓榮軒苦笑了一下,說道:“我想,我還是先離開,等你願意的時候,我再回來。”
柳迎春拉住韓榮軒,說道:“這麼晚了,附近野獸多,你要去哪裡?”
韓榮軒痛苦地答道:“能去哪就去哪,一直往前走,總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
柳迎春看得出韓榮軒的絕望,這是對文初瑤的絕望,她默默地放開韓榮軒,讓他做出自己的選擇。
韓榮軒最後看了一眼文初瑤,便開門而去。
韓榮軒走了,一下子一切都安靜下來,文初瑤坐在屋子裡,本來起伏的情緒好像一下子被瓦解,心空空蕩蕩,沒有了憤怒,也沒有了快樂,連眼淚都流不下來。
柳迎春走過去,拉着文初瑤的手,搖着頭嘆了口氣,說道:“孩子,太沖動了,應該讓他解釋的。”
文初瑤說道:“我不要他解釋……他該離開,我們根本不應該在一起。你明白嗎,我的親生父親害死了他的母親,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我是他……我是他……”她的決絕,她的無情都只不過是爲了讓他離開,讓他避免揹負內心的痛苦。
柳迎春說道:“何必。其實造成這一切的人是瑜貴妃,你的父親也是無奈啊。現在事情都已經過去多年,一切都已經是往事了。你難道要讓那些事情牽絆你的一生嗎?人活世上不過短短數十年,你們已經耽誤了太多的年華,難道還要繼續彼此錯過嗎?而且真實的情況也並非是你們所瞭解的那樣。”
文初瑤驚訝地問道:“真實情況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做的那些還會有假嗎?”
柳迎春說道:“讓娘來跟你講講那天的情況吧。”
文初瑤默不作聲,心裡卻是一緊。
柳迎春繼續說道:“那天,你爹上朝回來,他對我們說,他得罪了韓榮旭,估計要惹火上身了。”
“我問他怎麼回事,他說,瑜貴妃背地裡陷害韓榮軒母親的事情被揭穿了,現在皇上再查,你爹向來是中立派,瑜貴妃拉了幾次都沒拉過去,現在,瑜貴妃索性把你爹推上去,做了替死鬼。”
“然後,那天晚上,瑜貴妃便派人衝到了我們家,將我們滿門滅族。”
文初瑤的心突然加快的節奏,她有些後悔起來。
“娘還清楚地記得,那天,瑜貴妃的人前來抄家,血光連天,我和你爹拼命地想要逃走,但是沒想到他們索性把我們逼到裡屋,放了把火,火勢太大,我和你爹都眼看要逃不出去了,就在這時,你爹發現了一個出口,他毫不猶豫地將我推了出去,自己也終於喪生在火海之中。”
文初瑤問道:“那這一切到底跟韓榮軒有什麼關係呢?”
柳迎春搖着頭,說道:“怪只怪,當時皇上受瑜貴妃蠱惑,居然相信了瑜貴妃的話,韓榮軒當時剛剛接受他母后的逝世,無意之間又聽到了瑜貴妃與皇上的談話,心中便一時認定自己的母后真是被我們害死的。”
文初瑤驚訝地看着她,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顯然難以想象。
柳迎春繼續說道:“所以,那天韓榮軒怒氣衝衝地跑來找我們,卻正好遇到那場慘劇,沒想到正好遇見要逃出去的我,他拿起了地上的刀一通刺到我臉上,我無力倒地本以爲自己死定了,直到現在我還記得他那雙滿帶殺氣的雙眼,緊緊的盯着我一步步向我靠近。”
文初瑤驚訝極了,忍不住道:“他怎麼能夠這樣!”
柳迎春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但是最後,他還是沒忍心殺我,而是放了我一條生路,這孩子,面對殺母的仇人都可以這麼寬宏大量,娘覺得,其實已經很不容易了。”
文初瑤徹底愣住了,事情原來是這樣,自己剛纔到底是怎麼了,爲什麼會這樣懷疑韓榮旭,爲什麼會這麼的不信任他?
文初瑤後悔極了,她知道,此刻的韓榮軒一定是絕望極了,痛苦極了,他用盡一生,付出一切換來的柳迎春,卻連最基本的信任都給不了他,關鍵時候,居然懷疑他的人格。
文初瑤問柳迎春:“娘,我該怎麼辦?剛纔我做了錯事。”
柳迎春說道:“你真的明白自己冤枉他了嗎?”
文初瑤用力地點了點頭。
柳迎春說道:“既然這樣,娘帶你去找他。”
文初瑤迷茫地問道:“要去哪裡找?”
柳迎春說:“我也不知道他會往哪裡走,但是這個地方一到晚上,別說他,就是蒼蠅都飛不出去,所以他一定走不遠。”
文初瑤立刻站起來拉着柳迎春就要走。
柳迎春突然遲疑起來,說道:“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