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人不論是文化還是審美,都遠遠不如江南的漢人,哪怕是青樓也透着一股粗陋之氣,房間內談不上佈置精美,頂多算有點裝飾。
陳鶴拉着武成玉坐在雅間之內,笑得齜牙咧嘴,眼睛還時不時瞟一下武成玉,嘴角略有抽搐,看上去有些不懷好意。
武成玉只能選擇靜觀其變,不過他倒是沒有感覺到陳鶴的惡意,更多的像是要惡搞。
他略一思索,立刻明白陳鶴的意思,這廝特意拉自己來青樓,貌似有點期待看自己出醜。
自己這個聶鐵根的身份資料顯示,因爲練特殊武功不能破色戒,但又總是色心不止,只能一邊逛青樓看風景過過乾癮,一邊強行忍耐,忍得不亦樂乎。
而陳鶴此人想法跳脫,還非常促狹,固然是有繼續試探武成玉的意思,同時還想看武成玉的好戲,不得不說,跟後世喜歡捉弄自己的那幾個死黨有點相似。
但作爲揚武會館的情報頭子,玉珠公主的心腹,必然不可能真的只是如此淺薄,所以自己今晚這趟青樓之行,必然不會安安穩穩的渡過。
想是這麼想,武成玉表面上還是與陳鶴說說笑笑,兩個人幾百個心眼子,虛與委蛇,假笑應付的同時,心裡在想什麼誰也不知道。
沒過多久,就有老鴇帶着一羣姑娘過來,個個穿的暴露,比起江南青樓的欲拒還迎,遮遮掩掩讓人心癢癢的做派,這裡的姑娘似乎更有肉感。
“來,聶兄弟,不要客氣,看上哪個都行,今晚所有開銷都由公主承擔。”
說這話的時候,陳鶴像是偷吃到燈油的小老鼠,眼神中全是促狹。
按照聶鐵根的人設,哪怕不能真刀真槍,現在也一定要表現的像個花叢老手,毫不露怯。
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姑娘,突然想起之前遇到的翠濃,他去的青樓不多,但都有一個翠濃,這也是這個時代青樓女子的常用名,他轉頭看向一臉賠笑的老鴇子,開口問道。
“你這裡可有叫做翠濃的姑娘?”
老鴇子有些疑惑,看了旁邊的陳鶴一眼,躬身回答道:“回大官人的話,我這紅杏館中個個都是好姑娘,但真的沒有叫翠濃的。”
武成玉心中暗叫一聲可惜,自己每到青樓必遇到翠濃的傳統居然被打破了,看來自己與翠濃的緣分終於還是到了頭。
“聶兄弟,爲何要找叫翠濃的姑娘,如果要找人,交給我就是,只要她在我夏國,我都能找來。”
“陳兄弟客氣了,不是我找翠濃,而是總有翠濃找我,沒想到夏國這邊居然不見她的身影,有點可惜而已。”
陳鶴嘴上笑嘻嘻,心裡卻把翠濃這兩個字記在心中,他回去之後必然會發散人手真的去找叫翠濃的女人,這是作爲一個情報頭子最基本的素質,多疑。
不過他嘴上還是風花雪月:“既然沒有這位翠濃姑娘,聶兄弟何妨從這裡挑一個,我夏國的姑娘熱情奔放,必然會給聶兄弟一個此生難忘的記憶。”
武成玉隨意打量了一番,這回終於沒有喊換一批了,他伸手指向這排姑娘左邊第二個,個子不高,在這羣女人中穿的算是略微保守了一些。
之所以選她,主要是因爲所有女人裡她是塗抹脂粉最少的,至少看得清純一點。
但也只是看着清純,隨着武成玉的手指向她,這個看上去最多十六七的姑娘甚是豪放,她毫不猶豫走到武成玉身邊,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武成玉的大腿上。
武成玉立刻將這女人移到旁邊的椅子上,保持了一點距離,這下陳鶴更開心了,他的眼睛時不時瞅瞅武成玉的下半身,想看看有什麼變化。
武成玉也不理他,轉頭看向那女人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大官人想叫奴傢什麼都行,奴家也是可以叫翠濃的。”
“算了,我覺得你叫如花更好,畢竟每個青樓都應該有個如花。”
“哈哈哈,聶兄弟說得好,如花似玉,多好的名字。”,陳鶴一邊笑着,一邊拉了一個姑娘坐在自己懷中,上下其手,同時向着武成玉挑了挑眉毛,似乎在說我行你不行。
武成玉也只能假裝不知,時不時的跟如花調笑幾下,又時不時跟陳鶴推杯換盞,靜等今天晚上的圖窮匕見。
果然,沒過多久,就聽到有人敲門,敲得很敷衍,還沒等屋內的人有所反應,敲門人就隨意推門而入。
武成玉擡頭一看,是個典型的党項人,也是地中海的頭頂,外加四周一排小辮子,穿得甚是華貴,神色傲慢,絕對是西夏貴族子弟的做派。
剛纔還一臉色眯眯的陳鶴面色鐵青,他立刻站起,差點把身上的女人掀翻在地,然後一拍桌子,厲聲喝問。
“唐兀光真,你來做什麼,這裡不歡迎你。”
武成玉此刻的眼睛完全盯着陳鶴,這傢伙看似對這不速之客非常惱火,看不出什麼破綻,但武成玉的直覺告訴他,陳鶴對這突然闖進來的人似乎並不意外。
“姓陳的,你不過是漢人出身,要不是玉珠公主擡舉你,你現在還是個奴隸,哪裡有資格跟我說話。”
話一說完,這唐兀光真就完全不再理會陳鶴,他是真的不把陳鶴放在眼中,而是轉頭盯着武成玉。
“想來你就是那個聶風,聽說你硬接了玉珠公主一掌,沒兩天就能出來逛青樓,看來你的武功確有幾分造詣。
今天本大爺賞你一個富貴,只要你現在脫離揚武會館,來我榮華會館爲大皇子殿下效力,以後保你一輩子榮華富貴,可若還是執迷不悟,待我家大皇子繼承大寶,天下就沒有你的容身之地。”
話一說完,他的手一揮,立刻有一個僕役舉着托盤進來,托盤上都是黃金,起碼兩百兩。
“怎麼樣,只要你點頭,這些就算是大皇子給你的見面禮,以後立下功勞賞賜更多,你這樣的漢人出身,大皇子殿下肯給你機會,還不馬上跪下謝恩。”
原來是個挖牆腳的,這人出現倒也不算意外,據說揚武會館之前的兩個甲級供奉就是被人用金銀財寶給挖走的。
自己在揚武會館與烏淺語和玉珠公主交手的情形想必早被外面的人知曉。
消息泄露也不意外,揚武會館裡有其他兩個會館的探子再正常不過,同樣這兩個會館裡也絕對有揚武會館的探子。
眼看擂臺賽沒有幾天了,揚武會館卻突然多出一個高手,其他會館必然有所警覺,同時對自己下手,肯定會輪番威逼利誘,這一點也不意外。
但意外的是,武成玉現在有了一絲疑惑,他突然覺得,今晚陳鶴帶自己逛青樓絕對是故意的,看自己出醜只是他個人的一點小期待,真正的目的就是讓自己出現在其他兩大會館的視線之中。
如果真的是爲了保護自己,就應該讓自己一直待在會館裡,有玉珠公主坐鎮,沒人敢到會館內找事情。
只有自己出來了,那兩大會館纔會有所行動,所以陳鶴的目的就是讓自己出來,而自己貌似成了一個魚餌。
看到武成玉沉默不語,那個唐兀光真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悅,此人一向以自己貴族身份自傲,從來都看不起漢人,在他看來,自己把話說完,武成玉就該納頭便拜纔是。
武成玉將目光轉向唐兀光真,又感知了一下陳鶴的狀態,感覺到這傢伙在自己轉頭的一瞬間心跳突然加速了。
武成玉心中暗道,這傢伙也並不是完全智珠在握,帶自己當魚餌的前提是,武成玉會不會吃下別人的魚餌。
只要武成玉現在點頭,接下黃金,轉身跟着唐兀光真離開,陳鶴也無法阻攔,偷雞不成蝕把米的結果就是回去被玉珠公主一頓收拾,這傢伙的計劃也是在冒險。
不過武成玉肯定不會離開揚武會館,這關係到他能否得到逍遙派的武學傳承,同時他也不希望自己一直這麼被動,尤其是陳鶴對自己這般不懷好意。
“這位是唐兀大人,這些黃金真的不得不讓人怦然心動啊,真的是我點點頭,黃金就歸我了。”
此話一出,陳鶴的心跳再度加快,都要跳出嗓子眼了,而唐兀光真則臉色稍緩,他突然覺得武成玉還是識時務的。
“聶兄弟,你怎麼?”
“陳兄何必如此驚訝,我到了揚武會館後,你們待我不錯,但這可是黃金啊,有了黃金我就算天天找侍女給我搓澡也足夠了,再說,陳兄今天帶我出來,不就是給我一個選擇的機會嗎?
多謝陳兄了,公主那邊就交給你替我說說好話,反正你也脫不了干係,不是嗎?”
話一說完,武成玉不顧陳鶴蒼白的臉色,走到唐兀光真面前,重重的點了點頭,接着拿過一托盤的黃金,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先是將一錠金子塞到旁邊那位如花的衣服裡,接着拿起酒杯示意陳鶴共飲一杯。
而唐兀光真則很不耐煩,像吩咐下人一般對武成玉說道:“還喝什麼酒,跟我走吧。”
“你說的是我點點頭,黃金就歸我,現在我頭也點了,黃金也拿到了,該走的是你纔對,我可從來沒有說過要跟你去什麼榮華會館。”
此話一出,陳鶴這才長長的出了口氣,同時就是唐兀光真的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