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不管我怎麼說笑話怎麼打岔牛小雨都悶悶不樂的,她是先入爲主地認爲那些人都是爲了綁架她。
我看看時間不早,還想着趕緊回去跟呂洞賓他們商量下一步的對策,我對牛小雨道:“既然你害怕,那就趕緊回家吧,這段時間我們確實不能再見面了。”
牛小雨失望道:“你明明就是怕我連累你!”
我苦笑道:“這主意是你出的,怎麼我照做你也生氣?”
牛小雨眼圈一紅,一聲不吭地衝到路邊伸手攔車,我怕她出意外,急忙把她拽了回來:“你不怕王麗娟她老公再從哪個旮旯裡衝出來啊?”
牛小雨一點也不理會我的笑話,攔好車飛快地對司機道:“走!”
“我送你吧?”
“不用!”牛小雨氣沖沖地走了。
我暗自嘆氣,說到底畢竟是有錢人家的千金,跟你好的時候笑靨如花,一不中她的意就揚長而去,我還自作多情地以爲真跟人家是生死之交,不過現在我可沒時間擔心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
我也飛快地趕回家,劉小六又竄到王芳那膩着去了,呂洞賓一看我臉色就知道出事了:“你這是怎麼了?臉黑得能當染料了。”
我言簡意賅道:“我差點被人打成篩子。”
呂洞賓急忙起身道:“還是上次那幫人?”上次他雖不在場,不過聽說了我們的經歷,那時李靖和楊戩都還沒下來。
我點頭道:“是的。”李靖和楊戩一聽也都圍了過來。
呂洞賓道:“這些人兩次找上你,看來目的很明確,這就很難用誤會來解釋了。”
我說:“我也是這麼想,但是對方還是沒露馬腳,很難查清是誰在搞鬼。”
李靖道:“那還用問,肯定是魔族的人。”
我說:“最多是幕後指使,魔族不會有槍的。”我給楊戩掃盲,“我說的槍是一種威力很大的火器,在我們國家是不允許隨便擁有的。”
楊戩把玩着桌子上的槍型打火機道:“我知道。”
李靖問我:“既然不是誰都有那就好查了。”
我點頭道:“不錯。”
呂洞賓道:“看來還是得去找你那幫開茶樓的‘小兄弟’。”
我揮手道:“我們走!”上次沒追根究底是因爲我覺得對方未必是衝我,但現在看來如果不挖出這幫人,勢必會成爲我們的心頭之患。
在路上我才把今天的詳細經過跟三個人說了一遍,最後道:“還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們說——上次那個獸人又出現了,不過他好像跟另外那幫人不認識。”從某種角度上說,獸人今天第二次救了我。
呂洞賓迷惑道:“難道他們不是一夥的?”
楊戩忽道:“上次那個獸人沒有害你是因爲還不知道你的身份,他再次出現說明一定已經和魔族有了聯繫,那幫槍手既要殺你,他又和那幫人打了起來,這就是說那幫人很有可能並不是魔族派來找你麻煩的——你得罪過什麼人嗎最近?”
我若有所思地搖搖頭:“我得罪的人基本上當天就都栽了。”
我帶着衆人到了出事地點,原先的地方除了一灘血以外已經沒有任何痕跡,讓哮天犬嗅了半天也毫無頭緒,那幫槍手的氣息完全被獸人遮蓋了,而獸人不知是不是知道我們有哮天犬,他似乎有能讓哮天犬失去長途追蹤的辦法。
別無他法,我只好取上車以後帶着衆人直奔峰哥的茶樓。
短短個把月沒來,峰哥茶樓的門臉又裝修過了,這次風格很另類,玻璃馬賽克水泥這些東西一概不用,門框和門檻都是用上講究的老木頭夯成,木頭縫兒裡插個寫着“茶”字的小旗兒迎風飄擺,遠遠看去還真有味道。
我推門一邁腿就聽身邊有個悠長聲音道:“貴客四位,看好茶招呼着……”我嚇了一跳,扭頭跟這人來了個臉對臉,這夥計穿了一身土布小褂,腦袋上梳三個抓髻,卻正是有來有去。
他一見是我們,急忙賠笑道:“原來是各位爺爺到了。”
聽說我們來了,精細鬼和伶俐蟲也趕緊從樓上接下來,這倆人清一色江南綢衫兒,黑色布鞋,這些小妖精雖然沒幾年道行,畢竟透着/故意盎然的勁兒。
我看看有來有去又看看那對活寶,笑道:“怎麼制服面料還不一樣?”
有來有去小聲道:“現在鬼哥和蟲哥是這裡的經理和副經理,相當於山頭上的二當家。”
我問:“那峰哥呢?”
有來有去道:“當了甩手掌櫃的啦。”
精細鬼和伶俐蟲雙雙迎上來討好道:“各位神仙爺爺樓上請用茶。”
我笑道:“屁,你們這我還不知道?又想拿十來塊的茶糊弄我?”
精細鬼道:“小強爺爺這話現在可就不對啦,我們現在用的都是最好的茶。”
我們邊說邊上樓,楊戩和李靖都繃着臉,這個級別的小妖怪他們以前是連看都懶得看的,呂洞賓跟在最後面東張西望。
上了樓精細鬼把我們引在一張桌上坐好,上面擺着全套的紅泥茶具,我意外道:“喲,還添擺設了。”
伶俐蟲忙道:“不是擺設小強爺爺,自打峰哥上次從外地進茶以後,我們這也開始做正經生意了……”他吩咐有來有去道,“快把咱這最好的老茶頭拿來孝敬各位爺爺。”
我擺手道:“茶就算了,快點把峰哥找來我有事。”
精細鬼委屈道:“就讓我們兄弟露一手嘛,爺爺們還嫌棄我們身份低微不是?”
我只好說:“那就先試試,我們也不懂。”
精細鬼小心地接過有來有去手裡的幾塊毫不起眼的黑色茶疙瘩道:“爺爺們不懂聽小的給您講啊,像咱們現在喝的這種,那是上好的普洱老茶頭,這東西可是經過千錘百煉發酵以後形成的,成百上千斤裡也出不了這麼幾疙瘩。”
我好笑道:“你這架勢是真打算把茶葉賣我們啊?”
精細鬼一拍腦袋道:“這套說辭都背溜了……”
楊戩冷笑道:“妖姓難除!”
伶俐蟲道:“二郎神爺爺還是對我們有偏見,我們雖然成天自賣自誇,不過東西真是好東西,總比你上外頭花了冤枉錢好,我們哥倆這就給您沏上一泡。”
兩人說幹就幹,裝水燒水切茶洗杯,精細鬼單手提壺,另一隻手攏住袖口,嘴裡唸唸有詞,一會來個“關公巡城”一會來個“韓信點兵”,還真有點氣定神閒的派頭,等茶沏好我端杯嘬了一口,倒也覺回味悠長——我一直分不清普洱和普通磚茶口感上有什麼不同,不過這茶喝着果然還是有點意思。
呂洞賓已經讚道:“不錯,是有年頭的東西了。”
兄弟倆這才心滿意足,楊戩把一杯茶直接倒在喉嚨裡,不悅道:“你們那個峰哥怎麼還不來?”
“來了來了來了。”峰哥一路小跑上了樓,笑嘻嘻地跟我說,“強哥這次不砸東西了?”
我板着臉道:“你這老梗一點也不好笑,我都多長時間沒砸你東西了?”
峰哥賠着小心道:“這次不會是癮又上來了吧?”
我衝對面的座位點點頭:“跟你開玩笑呢,有事兒要請教你。”
“不敢不敢,有事兒強哥吩咐。”他一見茶壺裡的茶,頓時道,“這是把我花大價錢買來的老茶頭撬了?”看來精細鬼他們給我喝的是真的好東西。
我說:“怎麼,捨不得了?”
峰哥嘿嘿笑道:“應該應該的,他們要不上這個我還得罵他們呢。”說着他自己先饞兮兮地喝上了,一邊不停給我們續杯,隨即道,“強哥到底啥事兒啊?”
我直截了當道:“據你所知,咱們這誰手裡有槍?”
峰哥聽到“槍”這個字臉色一變,下意識地四下看了看,小聲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說:“隨便問問。”
峰哥縮着脖子諂笑道:“不能吧,你大老遠跑我這就爲了‘隨便問問’這個?”
李靖不耐煩道:“問你說就是了,我們爲了等你喝了一肚子磚茶,你還唧唧歪歪羅裡吧嗦的。”
精細鬼和伶俐蟲異口同聲道:“不是磚茶!”
峰哥揮揮手道:“你們先下去忙吧。”他把旁人都打發走以後再次小心翼翼道,“強哥還是給我撂個實底兒吧,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要覺得事關重大直接說個‘滾’字兄弟就明白了,不過我也得先透個底——我已經很久沒混江湖了,我掌握的數據未必跟得上時代了,說句擡舉自己的話,兄弟現在真的是想小富即安,打打殺殺的事情再不敢沾染半分了。”
我發現峰哥確實是變了,以前不管他開茶樓也好倒騰亂七八糟也好,總還有那麼一股半吊子誰也不[***]的範兒,現在他見誰都客客氣氣,有種生意人的油滑和謹小慎微。
呂洞賓道:“小強被人用四把槍在大街上攆得跟狗一樣,我們得找出誰是東家啊!”
“四把槍……”峰哥倒吸了口冷氣,苦笑道,“強哥說實話,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清你到底是幹什麼的了,有時候你辦事的風格連小混混都不是,有時候又神秘得像美國FBI跟你家開的似的。”
李靖道:“你能不能別說廢話啊?”
峰哥道:“好好,就我所知道的,咱們這地方能養得起槍的只有兩家,一個就是詹家,他們家背景你多少也瞭解了,基本上可以用‘燒殺搶掠’無所不做來形容,當然大部分時候是黑吃黑,警察不端他們是因爲總也掌握不了證據,詹家人每人都十幾本護照備着,隨時準備跑路;再有一個就是段家,這家人行事比較低調,也不怎麼沾黃賭毒這些東西,不過實力一點也不比詹家差,好像是幫海外什麼組織洗錢發家的,平時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有槍也不會隨便用。”
“哦。”我若有所思道,“從我被‘攆得像狗’這件事來看,更多像詹家乾的是吧?”
峰哥擺手道:“我可沒說。”他眼珠子轉來轉去,憋了半天道,“不過會不會跟你上次砸了詹一凡的玩具基地有關啊?”
我隨便問:“詹一凡現在幹什麼呢?”
峰哥臉上頓時情緒飽和,有些亢奮道:“說起這小子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怎麼個今非昔比法?”
“你也知道詹家是個大家族,詹一凡這小子以前是家裡最不成器的,要不然也不會被趕到郊區鼓搗垃圾玩具,可是自從他那地方被你毀了……”
我打斷他道:“不是被我毀了,是被雷劈了。”
“好好,被雷劈了以後,這小子沉寂了一段時間以後忽然就慢慢地位提升了,也不知怎麼把家裡幾個老東西都擺平了,同輩裡被他買通的買通,脅迫的脅迫,現在好像已經成了家族裡數一數二的實權派。”
我納悶道:“怎麼會這樣呢?”
峰哥攤手:“誰他娘知道啊?不過這小子做事一貫心狠手辣野蠻粗暴,就因爲這個以前老給家裡找麻煩,後來腦袋好像就突然靈光起來了。”
我總結道:“就是一部開始各種不成器不受重視豪門庶出裝傻充愣扮豬吃虎最後逆襲博上位成功的小說唄?”
“嗯,還是強哥有文化。”
楊戩眯起眼道:“那八成就是這個人了?”
我問峰哥:“你有他聯繫方式嗎?”
“以前有,後來也就不聯繫了,那會人家跟我們這種就不是一個檔次的,更別說現在了。”
“有辦法再找找嗎?”
峰哥找來一張舊的電話卡裝到手機上道:“這張卡里好像有——找到了。”他給我念號,我輸進了手機。
峰哥道:“我不敢確保他還用這個號,人家是大人物了,肯定最煩我們這種過去的貓狗雜碎再去搔擾。”
我笑道:“我看你現在過得滿滋潤。”
一說起這個峰哥好像有滿肚子話要說,他給我們杯子裡都續上水道:“大哥們喝茶,這茶真不錯的。”
我開玩笑道:“不拿十塊一斤的糊弄人了?”
“不了不了,現在我這最普通的茶都二三百一斤,而且絕對物有所值,咱做的是正經生意。”
“你是怎麼想通的?”
“被你打的唄。”
李靖和呂洞賓都笑。
峰哥感慨道:“強哥我其實真得謝謝你,要沒你當頭棒喝,我一輩子也就是個小混混,後來我才發現正經生意做好了還是比坑蒙拐騙強,茶這東西跟古董一樣,一是要眼光,二是靠魄力,而且茶是消耗品啊,你玩高端貨那賺的就跟倒騰古董一樣,我這不騙人,都是明碼標價,這不我自己也喝上了,現在我每天就是喝喝茶看看貨,好東西就是好東西,咱祖宗這點玩意兒真不是吹的。”說着閉着眼嘬了一口面前的茶水。
我忍俊不禁道:“你就是傳說中那種天賦異稟又一直被埋沒的人啊!”
峰哥不好意思道:“說白了就是賤,要不是你狠狠抽了我兩頓,我還不開竅呢,再有,你給我介紹這倆兄弟也真幫了大忙了。”
我好奇道:“他們幫什麼忙?”
峰哥由衷道:“那是真會伺候人,你也聽見了,見誰都爺爺爺爺的喊,你說你進來好意思不買個兩三斤茶葉就走嗎?”
我說:“你們可不能口蜜腹劍啊。”
“沒有沒有,我也說過他們,不能再搞強買強賣那一套了,不過這倆兄弟還真沒那樣,‘爺爺’們都是心甘情願消費的。”
我晃晃手機道:“甭客氣,你也幫了我一個忙。”
峰哥小心道:“那事兒要真是詹一凡乾的,江湖上是不是又要腥風血雨了?”
楊戩淡淡道:“要不是他乾的就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