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五駕馭馬車,一路朝皇宮而去。
過玄武門,進入後宮,卻沒在蘇陌睡女帝的臨湖殿停下。
而是一路向西,直到西海邊上一座四周竹林婆娑,環境甚是清幽的,一半位於池水之上的小殿前,馬車方停了下來。
殿外,不見宮娥宦官,與後宮其他地方形成鮮明對比。
安五讓蘇陌下了馬車,隨後笑道:“蘇大人在此稍後片刻,咱家先去啓稟冷大人。”
蘇陌點點頭。
心中越發狐疑。
以前自己來見女帝,都是直接入內,或者女帝主動過來見自己。
怎此次看似正式許多?
難道女帝準備跟自己攤牌?
想了下又覺得不對。
女帝出沒,周圍自是宦官宮女侍候,執戈金吾衛拱護。
如今專門撤走宦官宮娥等,顯然還不打算讓自己知道她真實身份。
沒讓蘇陌等多久,安五很快從殿中出來。
“冷大人有請蘇大人進殿!”
蘇陌朝安五點了點頭,隨後邁步走上臺階。
一陣冷風襲來,結冰的湖面帶來的寒意,讓蘇陌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心中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自己定魂境巔峰,雖不說寒暑不侵,但也不甚懼怕寒冷的,怎麼莫名其妙打了個冷顫?
女帝這頓飯怕是有點硬,不好吃啊。
走入殿中,見殿內已經點上蠟燭,還是那種兒臂粗的紅燭,另外掛了好些大燈籠,將殿內照得燈火通明,亮堂得很。
大殿正中擺放着長條案桌。
身穿綠色裙服的女帝,表情嚴肅的端坐在案桌後錦墩之上。
但女帝蘇陌看多了,也沒甚好看的,蘇陌目光,下意識落在案桌左側。
女帝宴請的不是果然不單自己一個。
但也不是蘇陌意想中的女帝面首。
因爲,坐女帝下首的,是身穿一整寒光閃爍的銀色戰甲貌美女子,渾身上下散發着凜冽殺氣,讓人呼吸不暢。
女子顏值相當的高。
五官立體,鼻樑筆挺,越發顯得英氣逼人。
馬尾辮髮型,方便佩戴戰盔,長髮飄逸,再加上肅殺冷厲氣息,完全符合蘇陌心中對古代女將軍的所有幻想。
林墨音和南宮射月顏值或許比這女將更高。
但女子英武氣息,還有那凜冽殺氣,卻是林墨音與南宮射月無法具備的,使人一眼覺得,這纔是真正在沙場上殺戮的大將!
不過,英姿傲人的漂亮女將軍,不是蘇陌的菜。
非殺氣太重。
單純因爲身材實在太高挑!
儘管經受兩個千戶大人薰陶。
蘇陌的審美觀,已經從只喜歡嬌小玲瓏秦碧兒類型,轉變爲嬌小玲瓏,或者高挑、豐腴,腰細且糧倉豐腴都能接受。
但對比自己還高的女子,蘇陌還是有點接受不來。
儘管坐在錦墩之上,女將的高度,猶在一米三以上,足足比女帝高了一個頭。
腰臀蓮花戰裙下,兩條彷彿無處放置的超級長腿,看得蘇陌驚心動魄。
腿長但凡少於一米二,蘇陌敢把自己的頭給切下來!
身高一米九的女將軍,在大武,端是鶴立雞羣,罕見得很。
女將軍面前案桌,放着一個銀色戰盔,戰盔面甲,竟是青面獠牙的惡煞鬼臉。
哪怕只置於案桌之上,也隱隱散發出冷冽殺氣!
蘇陌暗吸一口冷氣!
女帝這是幾個意思?
這個殺氣凜然的女將軍,到底是什麼身份?
女帝請她吃飯,爲什麼要叫上自己?
蘇陌打量對方,女將軍也狐疑的將目光落在蘇陌身上,毫不作掩飾的上下掃視蘇陌起來。
凌厲的俏目的注視下,壓迫感迎面而來。
蘇陌異常不舒服,有種如遭針刺,渾身刺痛的感覺!
女帝終於說話了。
她輕輕一笑,殿內肅殺氣息,突然消融得一乾二淨:“郎君請入座!”
蘇陌看到案桌右側,女將軍對面,擺放了錦墩。
自是坐在那錦墩之上。
這世界沒那八仙桌,太師椅之類,基本都是案几、錦墩,甚至盤膝席地而坐。
別說一米九的女將軍,便是蘇陌一米八出頭,坐着都相當彆扭。
他換了個略微舒服點的姿勢,雙腳略微岔開,目光朝女帝看去,忍不住好奇問道:“冷大人今日怎突然邀卑職進宮赴宴?”
女帝沒直接回答蘇陌的話,笑了笑道:“妾身給兩位引見一下。”
她朝女將軍看去:“冷將軍,他孤峰山子蘇陌,腹有經綸學識淵博,下至商賈營生小術,上至治理國家大道,無所不通,深得陛下信重!”
隨後又看向蘇陌:“冷將軍乃大武鎮北侯,得上柱國銜,北疆十萬大軍副總兵,齊親王府的白城郡主。”
蘇陌聞言,登時大吃一驚,下意識朝白城郡主看去!
他聽林墨音提起過這白城郡主。
白城郡主,林墨音名單上最不能招惹的幾個人之一,排名與國舅張壽寧不分上下!
齊親王,先帝之堂弟,當今女帝堂叔!
第一任齊親王,與武太祖征伐天下,立下無數汗馬功勞。
儘管如今的齊親王,才學看似平庸,卻目光敏銳,玄武門之變中,果斷站到女帝一邊。
女帝登基後,論功行賞。
白城郡主,號稱大武第一女戰神。
不但武力值深不可測,且深得女帝信重,率領數萬兵馬,與寧國公張烈共同坐鎮北疆,不知多少北狄死在白城郡主手下,乃大武上柱國之一!
更有人傳言,白城郡主與先帝嫡長女的寧安公主,兩者其中一人,乃女帝親建鳳鳴司那無比神秘的指揮使!
蘇陌萬萬想不到,會在這殿中,見到本應該坐鎮北疆,被喻爲帝國女戰神的上柱國白城郡主!
她怎突然回的神京?
正當蘇陌震驚狐疑之時。
女帝表情嚴肅起來,又緩緩說道:“蘇郎君已經知曉,陛下要組建新軍!”
“因此,特意將冷將軍從北疆調回,擔任新軍統帥!”
“待新軍練成,便率兵北上,威懾北狄。”
蘇陌這才恍然大悟。
難怪白城郡主突然回了神京,原來是負責訓練新軍。
蘇陌當然知道,女帝對新軍寄予多大的重望!
只是想不到女帝會將新軍交給這白城郡主。
外界傳言,白城郡主深得女帝信重,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他連忙朝白城郡主拱拱手,肅容道:“原來是上柱國冷大將軍,下官見過冷大人!”
白城郡主俏目微微一眯,見蘇陌只有驚詫,卻無多少畏懼之意,心中不禁略微奇怪。
尋常朝官,見到她,那是如見鬼魅一般的驚恐。
蘇陌主動跟自己打招呼,白城郡主也輕輕點了點頭,不過依舊肅容端坐,坐姿一絲不苟,如同雕像般不發一言。
女帝又正容道:“妾身已將郎君建言的羊吃人戰術,與冷將軍道出,冷將軍深以爲然。”
“但冷將軍也以爲,單一個羊吃人戰術,並不足以摧毀北狄戰意,需以刀槍一併震懾之!”
蘇陌點點頭:“上柱國大將軍所言極是。”
“只有將北狄打痛、打怕,方會老老實實的放下刀槍,放羊牧馬。”
女帝輕輕點了點頭:“朝堂之上,大臣已同意陛下組建新軍之事。”
“奈何朝廷財政紓困,組建新軍一併花銷,需內庫支出。”
“陛下內庫並無多少餘銀,所以妾身希望郎君,能助陛下與冷將軍一臂之力……”
她話沒說完,蘇陌大驚失色,連忙打斷她的話:“等等!”
“等等”兩個字一出,白城郡主頓時愕然的看向蘇陌。
這蘇陌,竟敢打斷陛下的話?
女帝眨了眨眼睛:“郎君有話要說?”
蘇陌苦笑道:“朝廷組建新軍,花銷極大,卑職那來的錢銀,供大軍所需?”
果然預感沒錯。
女帝給自己擺的,是鴻門宴,不懷好意!
就知道這頓飯不好吃。
冷琉汐又眨了眨俏目,輕笑道:“郎君說笑了!郎君怎可能無錢?”
“白玉京、煙雨樓,日進斗金,肥皂分紅也數萬之巨,還有自行車之利,更別說以前的私鹽買賣等。”
“妾身若無估算錯誤,郎君錢銀怕有六七萬之多呢!”
蘇陌一張臉瞬間黑了。
特麼的,自己還真有七萬多兩現銀。
單單熔鍊銀瓜的銀子就六萬多兩。
另外,長平縣那邊估計也存了一萬兩左右。
問題這都是他辛苦掙來的!每一個大錢都沾着血汗!
怎麼可能給朝廷供養新軍。
歷史上沈萬三出錢犒賞三軍的傳說,別管是不是真的,但足以說明此事的嚴重性!
還有,女帝對這白城郡主還真的夠信任的。
私鹽這樣足夠全族午門走一遭的事,都當着她的面說了出來!
蘇陌深吸口氣,苦着臉跟女帝訴苦:“冷大人,你有所不知。”
“卑職是掙了點小錢,但卑職花錢的地方也多啊。”
“宅中好大一家子人需養,封邑得不斷往裡面投銀子,也不知什麼時候纔是個底!”
“再說,卑職不是還得留着錢銀去建船廠嗎?”
女帝白了他一眼:“郎君就別跟妾身訴苦了。”
“朝廷是跟郎君借錢,又不是不還郎君錢銀。等內庫寬裕了,陛下自會還銀郎君。”
蘇陌苦澀道:“卑職不是不想借,是卑職是真沒錢!”
不管她怎麼說,反正別想從自己手中搞走一個大錢!
蘇陌想了想,又道:“朝廷組建新軍,雖然需銀幾十萬兩,但不是一下子就要全投進去。”
女帝會算,蘇陌也不笨。
他很耐心的跟女帝算起來:“大人不也是有白玉京、煙雨樓的分紅嗎?”
“另外,田昌五縣商賈規制,可持續給陛下內庫送去銀子。”
“除了以上,待冷大人的客運商號運轉起來,也能日進斗金的。”
說到這裡,蘇陌略微猶豫了下,又道:“長平縣那鹽事,陛下不也收回去了嗎?單靠鹽利,怕足夠新軍所需了。”
女帝俏臉一黑,沒好氣哼了一聲:“別提了!”
“客運商號沒見盈利,反倒丟了數千兩銀子進去,大半給郎君的匠兵營掙去!”
“長平縣那鹽,不知怎回事,月利僅五六千兩,定是監管此事的太監中飽私囊,妾身正打算把此事交回那陳寶負責呢!”
她越說,俏臉看似越氣:“五縣規制之銀,卻被不講信譽的閣老個搶了回去,八成到戶部去了。”
“陛下好不容易內庫存了點銀子。”
“災民入京,那戶部尚書王灝,逼着陛下,又要走了二十萬兩銀子!”
女帝說着,俏臉幽怨起來,可憐兮兮的看着蘇陌:“陛下讓妾身負責新軍組建事宜。”
“但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妾身亦是沒辦法才求助郎君。”
“郎君就不能幫幫妾身?”
蘇陌絲毫不爲所動,硬邦邦道:“卑職沒錢!”
女帝哼了一聲:“真不借?”
蘇陌:“卑職沒錢!”
女帝眼珠子一轉:“就借三萬兩!”
蘇陌更果斷,更言簡意賅:“沒錢!”
女帝:“鐵公雞!真一毛不拔啊你!”
蘇陌:“沒毛……不,是沒錢!”
……
看到女帝跟蘇陌的討價還價的場面。
左側的大武女戰神徹底傻眼。
瞪大眼睛,看了看女帝,又看了看蘇陌,完全搞不清這是什麼狀況!
女帝可不管女武神怎麼看,氣鼓鼓的看着蘇陌,哼聲道:“不借就不借,怕妾身不還你一樣!”
說着,她眼珠子一轉:“這錢妾身不借了,不過妾身有一事相求郎君……”
蘇陌警惕看向女帝:“啥事?”
看女帝這表情,就知不是好事!
女帝解釋說道:“是這樣的。”
“冷將軍聽到羊吃人的戰術,這次自北疆運回來三十萬斤羊毛……”
蘇陌一聽,又是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朝那白城郡主看去。
三十萬斤羊毛!
已經完全超出了蘇陌的認知範圍!
果然,任憑個人再努力,也是不能與國家相比。
古代養的羊,有綿羊、山羊,但哪怕是綿羊,出毛率也遠比不上後世改良品種。
按一隻羊出毛十斤的算,這不得三萬頭羊?
能織多少毛衣?
正當蘇陌計算着,女帝皺了皺柳眉,又道:“只不過,儘管按照郎君所獻秘法處理羊毛,但這羊毛,也僅能用在牀被之內,妾身亦不知如何將……”
見女帝一時之間說不出來,蘇陌忍不住補充道:“如何將利益最大化!”
“對!”女帝點點頭,連忙道,“羊吃人戰術乃郎君所獻,羊毛秘法也是郎君祖傳秘方。”
“郎君可否指點妾身,如何將這羊毛利益最大化?”
女帝這話說完,白城郡主馬上將目光落在蘇陌身上。
蘇陌未來之前,女帝就跟她交了底。
現在朝廷沒多少錢,新軍能不能順利組建,得看蘇陌肯不肯出力!
八牛弩和神臂弓、扁箱車,白城郡主都看過了,無比的震撼。
作爲身經百戰,與北狄交戰不知多少次的上柱國大將軍,自然知道這些武器應用在戰場之上,是何等的可怕!
對即將組建的新軍,自是充滿期待!
問題,朝廷沒錢!
只不過,白城郡主不解,女帝爲何會說新軍能否建成的關鍵,在這蘇陌身上。
這蘇陌到底有什麼來頭?
竟能影響朝廷的國家戰略?
見女帝和白城郡主都看着自己,蘇陌反而鬆了口氣。
只要不跟自己借錢,一切都好說。
他隨口道:“這簡單。”
“把羊毛紡成紗線,織成毛衣或者地毯等便可。”
女帝柳眉緊皺:“妾身已讓技藝嫺熟的婦女,紡制羊毛紗線。”
“奈何這羊毛紗線實在不好紡織,三十萬斤羊毛,得何年何月才能製成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