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棋醒來之時,已在一所竹屋,依山傍水,山清水秀,在戰火瀰漫,江湖紛爭遍地的大地上,還能有如此寧靜之所,實在是難得。而更難得的是在人人自危,爲生計與生存搏命的時候,竟然還有此等人物如此悠閒。
莫棋掙扎着爬起來,竹屋外的景色便是一個青衣男子,一管玉簫,坐於屋外的護欄之上,不說其武功何等絕頂,在這竹木所制的護欄之上穩如泰山,單就這簫聲,當時最有名的樂師恐怕也不過如此。簫聲之中有着對世俗的抗爭,對世事的無奈,然後急轉之下,是對名利富貴的淡泊,入世然後出世的灑脫。雖是灑脫卻並不是漠不關心,不是麻木不仁。當世能有此心境的恐怕並無幾人,而身着青衣,手着玉簫的莫棋只知道一人,而這個人,是不爲世俗的接受的一個人。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莫棋抱拳答謝
可是那個人並沒有理他,自顧自的沉寂在自己的簫聲,或許說是自己的人生之中。
莫棋無奈,如果真的是那個人,這倒真的不奇怪,莫棋只得站在一旁聽着,幸好,簫聲很美。
過了許久,倒影已在水中拉的很長很長。
“你該多休息。”聲音很平和,說不出是疏遠還是親近,總之感到很自然。
“是,但我想我該起來見見救命恩人。”莫棋雖然沉寂在這美輪美奐的環境中,但是反應卻並沒有變慢。
“那你見到了?”
“見到了。”
“你早已見過,卻不自知。”他將玉簫垂於腰間,接着道
“救你的是你救得那些人,而不是我,你應該懂。”
“是的,我懂,可我還是要謝謝你。”
“你已經謝過了。”青衣男子淺笑
“可我還有一些問題。”
“我不一定會回答。”
“我知道,所以你是他?”莫棋問道
“我是他。”青衣男子很自信,是的,他知道很多人見到自己就知道自己是誰,在江湖中,已經很少有人不知道他了。
“東邪?”
“沒錯,我是黃藥師。”
“果然是你。”
“是我,你還有問題要問?”
“沒錯,我想知道今天是什麼時間?”
“這個很重要?”黃藥師不急不緩的問道
“很重要。”莫棋卻很着急的說道
“十一月初七,你還有八天時間。”黃藥師道
“你知道?”莫棋道
“我知道,十一月十五,‘靖康會’,天下英雄彙集,共商大事,以雪靖康之恥。”黃藥師道
“所以我得走了”莫棋道
“你還不能走。”
“爲何?此等傷勢,修養三日足矣。”莫棋說着便要拜別
“‘東邪’是很少管人死活的。”黃藥師道
“這倒是,所以我可以走?”莫棋道
“可以,但是你還要等三天。”黃藥師道
“我可以等,但是我需要一個理由。”
“從來沒人敢跟我要理由。”
“可是我敢,因爲我叫莫棋。”
“好,我會記得,你叫莫棋,可是你還是需要留三天,理由,那就是我覺得你挺有趣。”黃藥師道
“好,我留下。”
當然黃藥師留下莫棋並不只是因爲他很有趣,雖然是因爲他很有趣,所以黃藥師才留下了他,可是留下來卻不是因爲這個。
黃藥師名爲藥師所以在醫術上也是早已非凡,而他認同這個十多歲的少年爲國拋頭顱、灑熱血的精神,所以他不僅要救回來他,更要讓他有能力在江湖之中立足,帶領武林中人收復河山,當然不能讓他就此離去,就此離去,不說傷勢未愈,隨時可能迸裂,而且憑他現在的武功並不足以在武林衆人面前有一席之地。
第二日,黃藥師立於竹屋屋頂之上,“你可知我成名絕技是什麼?”黃藥師對剛剛起牀的莫棋說道
“彈指神通。”莫棋道
“沒錯,彈指神通是我剛入江湖時領悟所得,雖看似簡單,但其威力卻是無與倫比。彈指神通旨在聚力於一點之上,一擊必殺……”黃藥師將彈指神通的要訣娓娓道來,細細的說與莫棋聽。
“黃島主,您將這成名絕技要訣告知於我,實在不妥。”莫棋知黃藥師性格,只得待他說完,方說道。
“你可要與我爲敵?”
“不會。”
“你可與我有仇?”
“素不相識,只聞大名。”
“既然如此,你我可會動手廝殺?”黃藥師再問
“無冤無仇,你又於我有恩,我豈會與你動手。”莫棋道
“既然如此,那就算我講這功夫傳授於你又有何不妥,更勿論只是講之要點。”黃藥師道
“這……”早聽說黃藥師此人不同非凡,今日方知名不虛傳,莫棋心道,卻無言以對。
“清晨日頭正好,陪我練練筋骨。”黃藥師說着,手指微動,一股勁氣由之間發出,射向莫棋。
莫棋雖是傷勢初愈,但腳下毫不遲疑,稍一用力,便將這一招化去,進而飛身到屋頂之上,腳下飄忽,手上聚力,一拳攜着百斤之力向黃藥師砸去,黃藥師暗道一聲好,青衫舞動,身影后退,這一退正是恰到好處,莫棋拳頭雖到,卻正好力盡,黃藥師手指一點,點其曲池穴,此時再待收拳已是來不及,莫棋只得硬受一招,卻不曾想,雖是一指之力,已讓他手臂發麻。
莫棋知道這已經是黃藥師手下留情,若不是如此,只怕此時這隻手臂已經廢了。莫棋抱拳認輸。
如此以來二去,三天的對戰,莫棋已對彈指神通非常熟悉,再加上黃藥師的指點,對彈指神通的理解也是越加深刻,其中奧妙無外乎是將內力聚集於一點,然後攻人體之要穴,人體要穴本就脆弱,加上內力其威力可想而知。莫棋知黃藥師是故意要教自己,而黃老邪的一意孤行更是早已耳聞,故也不好拒絕。再者此次“靖康會”英雄聚集,憑自己的武功確實沒有必勝的把握,不勝便沒有發言權,那隻能一切皆休。
告別黃藥師,莫棋一路北上,衆英雄約定的地點便是自古英雄論劍處---華山。
兩日之後,莫棋便已離了汴京,路過烏江,自然不免感慨霸王一世英雄,卻是落得烏江自刎,霸王別姬。雖然戰爭失敗,但是寧死不過江東的豪氣,卻是武林中人敬佩的。
“公子,這烏江可不僅是霸王身死之地,當年他帶着八百子弟兵也是從這裡出發的,那也是意氣風發啊。”船家似是看出莫棋的心思,接道。
“哈哈,是啊,霸王雖未取得天下,但是其憑藉八百子弟兵,三分天下取其二,卻也非凡。”莫棋心底對項羽此人倒也敬佩,故爽朗道。
“是啊,只可惜江東子弟在他之後也就是孫仲謀了,再也無雄才了。看公子裝扮也是武林中人,可是要去‘靖康會’?”船家嘆息道。
“正是,好男兒,自當保家衛國,精忠報國。”莫棋答道
“好,好。”船家連道兩聲好,但表情卻一點也不像叫好。莫棋只道是船家因爲自己年老,不能報國而失落,故並不在意。
過江後,行不到三裡地,那鮮花遍野,鳥叫蟲鳴的美好景色中,一人身着墨綠色長袍,頭戴魏晉綸巾,手持一把長劍攔住莫棋去路。
莫棋見狀也不慌忙,既然此人並未偷襲,而是光明正大的攔路,自然不是尋常屑小。莫棋握緊手中劍,暗暗提神防範。
“閣下爲何攔我去路?”莫棋問道
“你可是要去‘靖康會’?”來人不答反問
“是。”莫棋據實答道,雖不知此人目的是何,心下倒也不懼。
“在下司馬復晉。”來人道
莫棋雖然出江湖並不久,但是司馬家卻是略有耳聞,江東司馬,於兩晉滅亡之後逃竄至此,說來也巧,在這江東之地,最初只有項羽麾下,項羽自刎之後,將士卸甲歸田,再不圖事。而後東漢羣雄並起,漢室爲曹丕所篡,漢室劉姓便有數百人逃及至此,因其改名換姓,江東衆人並未發現,待其恢復劉姓之後,已是數十年後,其人數足有萬人,兩者之間不可奈何,便也相安無事。百年之遙,都不提復國之事。
而後司馬氏篡位曹氏,建立晉,而晉亦很快消亡,司馬氏在亂世之中意圖再起,只能暫避鋒芒,卻也在江東立本,而司馬氏勢大,項劉兩家亦不想引起戰爭,只能讓出一席之地。可是百年來,司馬氏並不像項劉兩族一樣安於現狀,只圖安樂,而是無時無刻不再想着復國。所以,戰爭是他們所希望的,宋亡他們纔能有機會。
“你來阻止我去‘靖康會’?”莫棋問道
“你本不該問的。”司馬復晉道
“是的,我該知道的,出手吧。”莫棋問完就知道自己問了一句廢話,司馬氏不知殺了多少保國的英雄好漢了,自己又怎麼可能例外。
“你不願意放棄?”司馬復晉道
“你也問了一句廢話。”莫棋道
“好。”好字一出口,司馬復晉便已出手。
只見他毫無花哨,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劍便攻了過來,但是快要到莫棋身前時卻突然劍勢一變,手腕抖動,空挽幾個劍花,當下莫棋眼前便都是劍影,雖然能看清他每一招每一式,但是卻拿不準他的劍會攻向哪裡。莫棋也用劍,所以但是這一招,他便知道這是一個用劍的高手。
莫棋不敢怠慢,‘莫名劍’瞬間攻出,既然不知道對手將會攻擊自己哪裡,那邊不如反守爲攻,讓他沒有攻擊的餘地。這一出手,正是莫棋的“白雪劍”中的‘雪結蒼松’,劍勢如虹,正如大雪紛飛,落滿蒼松,而將其凍結一般。但是這樣氣勢如虹的一招,在司馬復晉的手裡就如被六月旭日融化的冰塊一樣融化無形。
莫棋暗叫不妙,不想此人劍術竟然如此高超,自己這一招雖並非無解之招,但是可以如此輕易破解的人卻寥寥無幾。莫棋憑着只覺趕緊錯步後退,在那一瞬間,司馬復晉的劍便已到了咽喉前,只怕慢一步便已是劍下亡魂。
“你一定要攔我?”莫棋道
“對我司馬氏復國不利的條件,我都會一一除去。”司馬復晉知道莫棋不是他的對手,故並不着急,徐徐道。
“既然如此,你我便看看誰的命更長一些。”莫棋冷冷的道。
“哼。”司馬復晉輕哼一聲,毫不在意,隨意的一劍便又已出手。
莫棋自知技不如人,若是就此相拼,毫無勝算。正在此時,卻在衣袖裡摸到一顆棋子,正是與黃藥師對弈之後,未裝起的一顆。當下莫棋便決定放手一試,或許只有這樣,還有一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