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同樣的被範易感覺的清清楚楚!
也許到了這種程度,在大聖賢師看來,自家的陸路兵力還佔據着上風,只要打敗了這陸路上的人馬,水師又有什麼好談的?
然而,在範易眼中看來,卻不是這樣了。爲此次北伐,他已經準備了足夠久的時間。
這水陸夾擊的卻月陣,上次對付北燕也不過只是牛刀小試而已。還沒有拿出真正的實力!
大車收縮着,卻月陣再次擺了出來。眼見着青陽道的大軍就那麼從南岸壓了過來,當先的就是青陽道最爲精銳的軍隊。
這些士兵,每一個都是青陽道最忠心,最瘋狂的信徒。深信自己是爲了建立地上天國,深信自己爲之戰死之後,會回到青神陽天的懷抱,享受無盡的美女和財富。
因此,這些青陽道的主力部隊,也是最悍不畏死,戰鬥力最爲強大。可以說,青陽道之所以能夠在這四戰之地堅持如此之久,就是因爲有這些狂熱信徒軍隊的存在。
這刻,大聖賢師剛一開戰,就把最爲精銳的軍隊派了出來,口中呼喝着:“青神降世,化我陽天!”的口號,就那麼直接衝了過來。甚至許多人,連鎧甲都扯了扔在地上,露出赤裸裸的胸膛,如同癲狂一樣瘋狂撲上。
很多時候,青陽道的敵人,就是被這種癲狂給嚇倒的。橫的怕不要命的,面對這種根本不畏死,甚至自己主動找死的敵人,帶給人的心理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然而,這一次,範易的大軍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經歷過上次對北燕騎兵的戰爭之後,這些將士們。就已經越發的清楚自己這一方所掌握的巨大力量!
“看來,青陽道只是知道了北燕騎兵敗了,恐怕還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敗的!”範易喃喃自語。伸手一揮。
“轟轟轟……”剛纔都沒有出動過的火炮。在這個時候發出轟鳴。
遠隔了將近兩裡的距離,落在了青陽道的軍隊之中。實心的炮彈在密集的人羣之中跳躍着。掀起了一陣的腥風血雨。
張大牛就扯開了衣服,大聲狂叫着,衝在了前面。熱血在身體之中流動着,讓他渾身發熱,四周此起彼伏的叫喊,更是讓他腦袋有着一種缺氧似的陶醉。
在這一刻,不只是張大牛,幾乎每一個人青陽道的信徒都相信。青神陽天高踞在天幕之上看着他們,如何戰勝對手。
這一刻,張大牛相信。他們是無堅不摧的,甚至是有着神力保佑,刀槍不入的。
一直到有着咻咻的怪聲傳來,還沒有反應過來。張大牛就清楚的看到,衝在他前面的,一個身高八尺的壯漢,那是他們的隊長,一個就算是青陽道之中也出名的勇士。
忽然之間。就一下子變得炸了開來,四分五裂,血肉橫飛。
接着。就看到一個大鐵球,就那麼裹着血肉,落在了地上,然後再彈跳了起來。從張大牛身邊一個同伴身上掠過。
鮮血就淋溼了張大牛的臉,他身邊的同伴,一個絲毫不比他弱的漢子,半邊肩膀都消失了,倒在了地上。
便是再悍不畏死,然而眼看着這一幕。也都足以被巨大的心理衝擊給嚇呆。
張大牛便是如此,一個激靈。就從剛纔那種無所畏懼的狂熱之中清醒了。看着四面的人羣,就感覺着份外的陌生。
四周傳來慘叫聲。和血腥味。看着殘肢斷臂,起碼有着五六個昔日熟悉的同伴,殘缺不全的化爲屍體,倒在地上。
張大牛的腦海一時間嗡的一聲,就變得徹底空白。然而後面的人馬卻沒有絲毫停下,向前擁擠而來,推着張大牛身不由己的向前衝着。
一輪火炮,不過打死了二十多個青陽道徒而已。在這巨大的戰場上,就宛如像是一個寬闊的池塘之中,投下了微不起眼的小小石子兒,濺起了小小的水花,除此之外,就再無動靜。
範易冷眼看着這麼一幕,這一切早就在料想之中。青陽道和北燕巫人不同,北燕巫人當時的戰心並不堅定。然而青陽道縱深有限,背後就是洛城,實際上已經無路可退,只有拼死一戰了。
卻沒有那麼容易被嚇跑!
繼續狂奔的青陽道徒,眨眼間就已經離着車陣兩百步的距離。這一次,樓船上的投石機和牀弩首先開火。
一塊大石頭和短矛就那麼飛射而出,落在了青陽道的陣型之中,就是一片片的腥風血雨。
然而,青陽道人馬卻頂着這般的打擊,直衝到卻月陣前面。當他們已經能夠看清楚卻月陣的時候,卻愕然發現,那大車上架起了一塊塊巨大的盾牌,幾乎形成了一個車城,把他們要攻打的目標盡數護在其後。
接着,“嗡嗡”聲響就傳出。車陣之後的弓弩手就開始輪番射擊。
雖然沒有上次打垮北燕騎兵時候,那全力一擊來的壯觀厲害。但是這源源不斷的射擊,幾乎毫無停歇,帶給青陽道的殺傷,卻猶有過之。
張大牛渾渾噩噩的跟着大軍向前衝着,天上不斷有着石頭如同雨點冰雹一樣的落下,幸運的是。他的身邊不斷有人死傷,然而張大牛卻好像被青神陽天眷顧了,毫髮無損。
然而,這一切並不是噩夢的結束,只是開始而已。接着他們遇到的是更加密集的箭雨。
車陣之後的弩兵分成了五排,輪流上弦射擊。甚至還有着輔兵幫着給弓弩上弦。
讓持續不斷的火力打擊,幾乎毫無間斷的輸出了盞茶時分。
在這般密集不斷的箭雨之下,連張大牛的好運氣都被用盡,大腿上捱了一箭,巨大的痛苦,讓他摔在了地上,幾乎被釘在了地上。
這個時候。張大牛才發現,原本衝鋒而來的密集陣型,已經變得十分稀疏。他的前後左右。都已經沒有了站立的同袍。
而地上密密麻麻的卻全都是屍體和傷兵,鮮血肆意流淌着。幾乎染紅了整個戰場。一種幾乎窒息一般的恐懼,幾乎襲上了張大牛的全身。
而這個時候,大聖賢師也有着同樣的感覺,渾身有些發冷。
只不過短短的,也就是幾刻鐘的功夫。起碼將近三五千的,青陽道最爲勇猛的將士,就已經戰死在了沙場。這一切快的簡直不可思議!
冷兵器時代,往往一日夜間的慘烈廝殺。雙方之間能夠死傷這麼多,都已經是足夠殘酷的戰爭了。
這一切殘酷的景象來的太快,幾乎是一瞬間就衝入到了人的腦海之中。整個戰場爲之失聲。就連大聖賢師本身,在這一刻的也把心給沉在了谷底。
範易冷眼瞧着,經歷了上次對於北燕人的打擊之後。範易對於這次的打擊的威力還算滿意,幾乎已經到冷兵器時代的極致。
眼前這殘酷場面,卻不過短短的時間所造成的。在一輪冰雹一樣的投石機和牀弩的打擊之中,起碼就有數百的青陽道徒死於非命。
如果青陽道的人馬不是這邊悍不畏死的話,如果他們被第一輪的投石機洗禮就嚇住了的話。後面怎麼也不可能取得如此戰果。
然而,青陽道的這些瘋狂的信徒。越是不畏懼死亡,在這密集的打擊之下,死亡的也就越快。
在剛纔的那一段時間裡。幾乎每一個合格的投石機和牀弩都居高臨下的發射了三次。更不要說是弩兵的射擊了。
在這麼短短的時間之中,起碼有着十萬支箭矢和數萬塊的石頭被投出。
若是再繼續下去,就很難再維持如此密度的攻擊了。
不過,這一切已經足夠,再不需要。隨着青陽道這些最爲忠誠的士兵死去,青陽道已經喪膽。
遠處那些還沒有波及到的軍隊,士氣都已經跌落了兩三成。若非青陽道的軍隊用信仰維持着,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整個崩潰。
範易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望着青陽道的鳴金收兵。失魂落魄的撤退。
“世子,要不要派騎兵出去衝一下!”這個時候。只要有着一些軍事經驗,都能看出。說不定這麼一衝,就能夠如同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說不得青陽道大軍就要徹底崩潰,剩下的不過就是崩潰而已。
“不用,還有着西靈的兩萬騎兵虎視眈眈!”範易淡淡的說着,事實上,連青陽道本身的三萬騎兵也都沒有出動。
而範易手中,在李奇帶走了兩千人馬席捲燕州之後,現在不過只有三千騎而已。
不過,敵人的兵力還多,然而範易懷疑他們還剩下多少的士氣和戰鬥力?
甚至不用懷疑,登高而望,範易就可以看的清清楚楚。不論是青陽道,還是西靈支援過來的騎兵,都被剛纔的打擊給嚇的失魂落魄。
就算是西靈騎兵,這個時候所剩下的士氣,也都變成了灰色。這是一種相當危險的狀態,隨時都會崩潰。
果然,接着就見到西靈的騎兵並沒有跟着青陽道一起動作。反而倉惶的向着西面而去,明顯的是已經逃跑了。
範易嘴角邊露出了一絲絲的微笑來:“就地紮營,明日開赴洛城!”
儘管對於範易的命令十分不解,想不通範易爲什麼會錯過如此好的一個機會。
但是在連續大勝之後,範易的威望就已經如日中天。這個時候,再無人敢於反對。
當晚大軍就開始紮營,有着船隊運輸。各種物資都相當豐富,大勝之後,除了留下必要的警戒之外。範易甚至命令,每人發下了二兩肉來。
雖然不多,但是行軍途中能夠吃到這些,已經足夠讓人興高采烈了。
當夜,雖然無酒。然而軍中上下似乎都有着熏熏然的醉意!
地神君這個時候漫步在一個奇妙的國度之中,一層層的青色雲氣構築成一個天宮。盡數發着光芒,充滿了威嚴和神聖。
這裡就是青神陽天的道域,也可以說是神國。一個十分奇妙的所在,只有真正的天神,方纔能夠創造出如此奇妙的所在來。
相比起來。地神君手中的世界珠就太過簡陋。如同玩具!
青神陽天就高踞在寶座之上,一層層光華耀眼的青陽力士侍立在大殿之中。
然後,從青神陽天口中吐出的話語。卻是:“我已經輸了……雖然早有着心理準備,只是沒有想到輸的如此之快!”
地神君微微一笑:“那是青神你不想和我計較。畢竟光明教窺視在一側,我等真的拼個你死我活,只是能夠讓他人撿便宜而已!”
青神陽天淡淡說着:“輸了便是輸了,你也不用給我找藉口。我會讓人道的勢力投降,而你的手下已經席捲了半個燕州。看起來除了秦靈二州之外,中土就要再次一統……
只是,我很感興趣的是。你借用了大虞如此多的力量,我看你怎麼斬斷和大虞的聯繫……”
地神君點點頭:“多謝青神提醒。等打下了洛城之後,就是我解決內部事情的時候了!”
“如此,我就拭目以待!”青神陽天淡淡的說着。
地神君施禮退下,這個時候,這青神陽天肯認輸投降,已經是難得的心胸了。還指望對方給自己什麼好臉色麼?
不過,青神陽天說的一點沒錯。這次北伐,借用了太多大虞的正統名義。
正統大義這個東西,在沒有實力的時候,就是一個狗屁!
沒有實力。大虞偏安江左,也很難想象有人主動來投靠。但是有了這個正統大義,再右轉強大的實力。就能發揮出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力量來!
下一刻,地神君沒有回到江左,而是降臨到了塞外幽都。
青神陽天迴歸神域,輕輕一聲嘆息。見着自家青色洪流一下子縮小到不到一半的地方,這只是開始。
隨着青陽道的投降,地神君肯定會動手剪除他在人間的信仰力量。
他所擁有的力量,還會進一步的衰弱。若非到了他這種天神,已經差不多可以稱呼一聲與道合真,不再單純的依賴香火願力的話。恐怕就要直接隕落。
衰弱如此,但是現在他還是面對着隕落的危險。
就好像當初黃神退位。青神陽天準備趁火打劫一樣。現在黃神和紅神,都不會那麼輕易的放過他。
想到此。青神陽天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這方世界沒有曹操這個傢伙。但是曹操已經到了!
“我輸了……”青神陽天很乾脆的利落的說着:“隨便你們處置!”
中央黃帝和南方紅帝,都顯現出身形來。只有紅帝微微笑道:“青神你還是如此的光棍!”
青神陽天默然,半晌才苦笑道:“活的越久,越不想死。我纔不想像是黑神那個傢伙一樣的隕落……再說,如今域外神靈入侵,憑着你們兩個的力量很難堅持吧?”
早已經通過地神君將求和的意思傳遞了過去,對方也已經答應。
或者說,這不能夠叫做求和,而應該叫做求饒。不過這些青神都不怎麼在乎。
也許在地神君這樣的神靈面前,還矜持着幾分。但是在黃神和紅神這些同等地位的人面前,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看起來地神君有機會一統天下,藉助人道之力,踏上帝君寶座。到時候,我們就是三個!”黃神開口。
“加上我,就是四個。”青神陽天開口,談條件。
“做錯事不能沒有懲罰!”黃神沉默一刻。
“好……”青神聽了,絲毫沒有猶豫。伸手一指身後的浩大青色洪流,就見着那洪流轟然剝離開來。然後猛然向着西靈王庭的天柱撞了過去。
西方巫人佔據了靈秦二州,統治了上千萬的中土百姓。然而,還談不上真正的天柱。這天柱算不得連天徹地,下部赤紅如火,上面卻顯得灰色。
這是整個統治,都維繫在武力上面的標誌。
青色洪流撞擊之下,西靈氣柱發出轟隆巨響,就差點傾覆,四分五裂。
接着青神身體一個恍惚,立定不得在此虛空之中,就向着下面墜落下去。
“這傢伙行事。從來如此決絕不留後路……”紅帝苦笑了一聲,下一刻出現在青神身邊,接住了其真身。
這一刻。連黃帝也都嘆息了起來,見着西靈天柱動盪不安。搖搖欲墜着。同樣說着:“這就是一個亡命徒,真不知道他怎麼走上帝君寶座的……”
雖然這麼說着,但是對於青帝的決絕也是佩服的很。
此人若非這般決絕心狠,在上古時代,也不可能帶領東夷族如此強大,甚至直接帶着東夷族融合入中土之中,自身化爲東方青帝。
更不會在黑帝隕落,白帝叛道之後。強大的外域神明威脅之下。居然就下定決心,模仿外域神明手段,成就一神教會。
而更是在事不可爲之後,並沒有選擇硬拼到底,消耗雙方間的力量。而是選擇了立刻投降,爲了表示誠意,連本源力量都給動用了。
不得不說,這青神不僅決絕,而且眼光也是狠準的嚇人啊!
捫心自問,即使他黃帝本身。也都做不到這一切。
“既然青神已經表示了誠意……那麼吾等就此罷了吧!”黃神說着,身形消去。
紅神苦笑連連,跟着消去。
當夜。範易大軍之中的底層將士高高興興地安睡。然而那些高層將領卻有些惶惑難明。
不知道範易白日時候,爲什麼放棄那麼好的一舉拿下青陽道的機會?
但是在白日天亮之後,他們終於明白過來!
青陽道居然打着白旗投降了。
這是任何人都不會想到的事情,禍亂天下,爲罪魁禍首的青陽道,居然會投降?這些瘋子居然會投降?
所有人都是料想不到,但是聯想到範易昨日好整以暇的表現,一個個心中就大起敬畏之心。難道,世子早就猜到了青陽道會投降?要不然昨天爲什麼沒有繼續攻擊?
不管人們怎麼去想。總之,當青陽道的十萬大軍。就那麼主動向着範易投降的時候,簡直轟動了天下。
一個年輕的青陽道將領。紅着眼睛,單膝跪地,赤裸着上身,背上揹着荊條,一副負荊請罪的模樣。
向着範易送上了青陽道的印章,還有當日洛城失陷時候,沒有來得及帶走的宗廟法器。
“我父親是大聖賢師,已經在昨晚魂歸天國,遺命讓我帶領投降……”這大聖賢師之子說着。
範易輕輕點頭,他自然知道大聖賢師是青神陽天的化身,怎麼也不可能親自出面向自家投降,昨晚有星隕落,照亮天際,應該是自我了斷了。
而這位大聖賢師之子張柯,卻就顯得平庸太多,有着一些修行,但是並沒有超凡脫俗。便是頂上的氣運,也是十分尋常的,不過只有淡淡的紅色而已。
雖然這種氣運,放在普通之人就是十分難得了。大富大貴不必去說,得了時運,甚至能夠爲郡縣之吏。
然而,放在他這個身份上來說。這本命之氣就顯得太過普通了。
要知道,這是一方人主之格局。若是青陽道沒有被攻下的話,大聖賢師也要遵循人道法則,百年之後,便是這位張柯繼承基業。成爲兩州之地的主宰。
不過,人主造命。真的要讓這張柯登基,只要大聖賢師悉心培養,這一切都不成問題。
範易細細品味着,心裡笑道:大聖賢師還真是不放心我啊,難道我的氣量就這麼狹小麼?
這般想着,卻肅容說道:“青陽道賊帥已死,爾雖然爲賊帥子弟,然而幸無大過。又知道天命所歸,我自然會稟報朝廷,封你爲歸命侯!下去吧……”
這般高高在上的姿態話語,就讓這張柯充滿屈辱,雖然強自忍耐,臉色通紅,低下頭去,大顆大顆的眼淚就那麼滴了下來。
範易搖頭嘆息,還是太年輕啊!這般不甘模樣,換成另外一個勝利者見到了,就不一定容得下,說不得就要隨手宰殺了!
見着張柯退了下去,一衆青陽道的首領們都跪在地上。已經沒有幾個範易看得上眼的人物了,昨夜非只是那麼一顆大星隕落,而是星落如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