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陽沉吟片刻，靜靜凝望着眼前的蘇貴妃，或者說月神。
對方的目光似乎非常真摯，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和信任感，這並非媚術，而是狐族與生俱來的魅力。
據說九尾天狐一顰一笑都美絕人寰，可以輕易俘獲人心，《封神演義》中蘇妲己被處決時，明明已經被囚禁了法力，可只是一個眼神，士兵便如癡如醉，根本下不去手。
最後還是姜子牙出手纔將其斬殺。
月神雖然遠遠沒有達到九天天狐的程度，可修出六根尾巴的她也已經是狐族的佼佼者了，若是放到北遼，足以稱得上一聲狐仙。
他沒有立刻答應下來，而是掌心處開始升起一縷璀璨的金光。
蘇貴妃面色一變，一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瞬間變了顏色，瞳孔如野獸般豎起，渾身上下都繃緊如弓。
不滅金身！
難道張九陽真的對妖難以容忍，厭惡到不管她開出了怎樣的條件，也要出手格殺的地步？
可她明明查過，龍虎山上的那頭白龍，麾下也聚集了不少妖物，張九陽卻並未反對過。
金身耀眼如日，綻放着醇厚浩大的佛光，將張九陽映襯得好似天上的羅漢下凡。
下一刻，他動了，十指成爪，虛空一抓。
吼！
虛室之中起龍吟，張九陽身上竟出現了一頭飛舞盤旋的金龍法相，五爪從天而降，撕裂閃電和天穹，讓虛空都生出陣陣漣漪。
白雲寺七十二絕技之龍爪十八勢！
相傳這是一位白雲寺的神僧在降服惡蛟時所創，施展時如神龍夭矯，騰躍九霄，能將閃電都撕成兩半，極爲兇悍霸道。
而張九陽常常和敖璃在一起切磋，論對龍的瞭解，恐怕這世上無人能和他比擬，因此他在這門絕技上的造詣極高。
此刻一經施展，就好似降龍羅漢下凡，腰纏天龍，腳踏惡鬼，翻手降魔！
月神的六根尾巴下意識抖動了起來，其中一根尾巴上綻放出道道清輝，朦朧好似月光。
下一刻，她的身形變得虛幻起來，逐漸扭曲，彷彿要置身於另一個世界。
狐妖每修出一尾，便能獲得一種本命神通，血脈越是純粹，所獲得神通便越厲害。
很顯然，月神的出身跟腳十分不凡，血脈高貴，竟有類似藏身洞天，化實爲虛的遁術神通。
要知道，張九陽葫中的那頭上古異種黃金蟒，也是在吞噬了先天紫氣後，才覺醒的此類神通。
此刻月神的意圖很明顯，她沒有絲毫鬥志，只想立刻遁入虛空中逃走。
但她還是低估了張九陽的不滅金身。
金色的手掌如神龍探爪，竟撕碎了虛空，探入了一道道漆黑的裂痕中，任暴虐的地水風火之力攪動，流轉着金光的肌膚卻毫髮無傷。
滋啦一聲如裂布帛。
已經遁入虛空，準備逃走的月神渾身一震，一隻手臂已經被張九陽擒住。
金身之力直接壓住了她一身的妖力，將她手臂上的衣物劃爛，又擒住了手腕。
糟了！
月神瞳孔一凝，心臟砰砰直跳，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渾身是傷的她在山間被野獸追逐，那種恐懼和無力感，至今都歷歷在目。
不過她畢竟是六境級別的大妖，此刻身後的六根尾巴劇烈搖動，準備施展所有手段來掙脫那隻可怕的金色大手。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張九陽卻主動鬆開了她的手腕，將她手中抱着的紅狐狸給奪走了。
等等，他不是要殺我，而是要搶素女？
月神一怔，遁逃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小狐狸被張九陽捏住了後脖頸，恐懼得瑟瑟發抖，嗚咽慘叫，兩眼淚汪汪地向主人求助。
“張九陽，放開她，欺負小輩算什麼本事？”
月神上前一步，面容凝重，一雙桃花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素女是她最器重的手下，也是狐族年輕一輩中最爲傑出的存在，論起血脈來，也算是她這一脈的旁支。
最主要的是，素女很忠心。
今日它被張九陽身邊的小女孩追殺，明知自己危在旦夕，卻不願回鳴鸞宮，而是來到了藏玉閣，希冀藉助藏玉閣中的煞氣來讓張九陽退走。
這是不願意將危險帶給她。
可它太低估了張九陽，若非她心有感觸及時趕到，恐怕素女早就已經死了。
如此忠心又有潛力的屬下，月神並不想放棄。
“與虎謀皮，自然要有所依仗。”
張九陽直接將素女收入了紫金葫蘆中，而後淡然道：“本座可以和你合作，但這隻小狐狸要做人質，若你膽敢耍心機，不僅它會被我扒皮抽骨，我還能通過它，拷問出其他的狐族，然後……”
他聲音冰冷地吐出了兩個字。
“滅族。”
月神頓時瞳孔一震，心中驟然生出寒意。
張九陽說與她合作是與虎謀皮，可在她看來，真正的老虎反倒是張九陽，這個男人太狠辣了，心智更是堅韌得可怕，如山嶽般難以撼動。
除了天尊，她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讓她感到無力的人。
不過此刻對峙的兩人都沒注意到，正躺在水晶棺中的那個絕美女子，手指似是微微動了動。
……
御書房。
皇帝和太平觀主又重新開了一局，只是這一次，雙方都下得格外慢。
“張九陽和那隻小狐狸交手了，小狐狸必敗，可他們的交手勢必會影響到鎮壓長生棺的龍氣。”
觀主似笑非笑，道：“御花園的那場對弈，張九陽在棋局中斬了龍脈，本就讓龍氣受損，此刻再受到波及，你就不怕她醒來嗎？”
皇帝目光沉凝，吐氣如雷，似有殺伐之氣。
“兵行險着，方能出奇制勝。”
“而且……朕相信他。”
觀主嗤笑一聲，譏諷道：“就在一個時辰前，你還想殺他，現在卻又相信他？”
他搖頭感慨道：“怪不得你們能做皇帝，臉皮都是一樣的厚。”
皇帝也不生氣，而是繼續下棋，面色凝重，似是在思索棋局，又似是在思索別的。
“如果他死了呢？”
觀主突然好奇地問道。
皇帝低垂眼眸，淡淡道：“爲朕而死，是他的榮幸，也是他的宿命。”
觀主掐指一算，笑道：“我看你印堂發黑，怕是活不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