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幹開國六百餘年，有護國大陣庇護，有欽天監、靖夜司守衛，禁軍之中亦是高手如雲，還從來沒有人敢強行闖入。
縱然是強盛一時的北遼，也只是在大幹北疆逞兇爲禍，從未馬踏神州，兵臨城下過。
可現在，這一點似乎要被打破了。
皇宮外，身披玄甲的禁軍精銳們結成戰陣，殺伐之氣沖天而起，在大統領紀鎮的率領下，凝成一尊覆浪千重的玄龜法相。
其首如龍，其身如嶽，其尾如蟒。
岳家的軍陣之術，禁軍同樣會用，只是岳家凝聚的是神將法相，而禁軍凝聚的則是兇獸法相。
“張九陽，你不要太放肆！！”
城門之上，紀鎮雖然只剩下了一隻手臂，卻依舊持戟而立，戟尖指向下方的張九陽。
然而熟悉他的人卻知道，紀大統領此刻有些不對勁。
以他的囂張跋扈，換做其他人膽敢強闖皇宮，早就要被萬箭射死了，可現在紀鎮卻只是警告，遲遲沒有下達放箭的命令。
因爲紀鎮明白，一旦率先放出了第一根箭，那今夜的局面就很有可能無法收拾了。
此刻他心中甚至暗罵了司主一句，陛下既然早有定奪，你又何必再招惹這位殺星？
害他斷了一條胳膊不說，現在靖夜司四大判官全部隕落，所有據點都被拔除，百年底蘊一朝喪盡！
真是個瘋娘們！！
自從上次司主派他傳話挑釁，結果卻被張九陽斬斷一臂後，紀鎮就對那位司主生出了極大的不滿。
哪怕對一位六境真人來說，斷了一臂影響也是很大的。
城門之下，白衣徐行。
聽到紀鎮的話，張九陽緩緩擡起眼眸，一半的臉藏在陰影中，一半的臉照耀在明月下，似明似暗，亦正亦邪。
特別是那雙清寒的眼眸，縱然隔着十丈高的宮牆，都讓紀鎮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寒意。
那羣禁軍將士更是心中驚悸，凝聚出的玄龜法相都蕩起漣漪。
“紀鎮，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之前我曾經讓你幫我給司主傳過一句話。”
張九陽緩緩開口，聲音異常平靜，似乎沒有一絲怒意，可就是這種平靜，讓紀鎮眼皮直跳，脊背發涼。
“記得，爲此我還搭上了一條胳膊。”
紀鎮露出一絲苦笑，嘆道：“當時你說，如果嶽監副出了任何意外，不管是誰出手，都會算到靖夜司頭上，然後讓靖夜司上上下下，一個不留。”
張九陽點頭道：“知道就好。”
說罷他繼續前行，已經逼近了承幹門，弓弦繃緊的聲音不斷響起，緊張到甚至能聽到許多士兵吞嚥口水的聲音。
“等一等！”
紀鎮放下長戟，語氣一下子柔和了起來。
“張真人，你已經覆滅了整個靖夜司，難道這還不夠嗎？”
“整個靖夜司？”
張九陽的眼中露出一絲冷意，盯着他，道：“沒記錯的話，紀大統領也是靖夜司中的人吧。”
紀鎮連忙道：“上次斷臂之後，我就退出了靖夜司，今晚的事情我也是剛知道！”
張九陽淡淡一笑，目光從他身上移開，轉而望向皇宮深處，彷彿在搜尋某道身影。
“靖夜司裡，還有一個人沒有殺，把她交出來，我可以離開。”
上上下下，自然就要整整齊齊。
少一個都不行。
紀鎮瞳孔一凝，深吸一口氣道：“張真人，你這是要以一己之力，威脅一個國家嗎？”
“你這樣，陛下會很難做的。”
女司主今晚的命令確實武斷了些，沒有經過陛下的同意就獨斷專行，即便沒有張九陽逼迫，陛下也不會輕易饒恕她。
要知道，現在的張九陽氣數已成，堪稱是站在世間最巔峰的人物之一，靖夜司關於他的任何行動，都不是小事，必須要由陛下親自批准。
女司主若是成功了倒還好，可刺殺失敗了，她就必然要被陛下問責。
但不管怎麼說，她都是陛下的人，就算要懲罰，也輪不到外人。
更何況那位女司主的身份可不一般……
“退開，或者我打進去。”
張九陽周身道袍飄舞，強大的氣機衝攝霄漢，撼動漫天星斗，就連那輪亙古長存的皎潔明月似乎都黯淡了下來。
他並未運轉不滅金身，但突破六境後，法力大增，神通大進，舉手投足間都有種淵渟嶽峙的宗師氣象。
一身強橫的法力猶如北海汪洋般在體內奔涌，元神更是化作萬里鯤鵬，乘長風扶搖而上，直入紫府雲霄，這是一種生命層次的巨大蛻變，由凡入仙的蛻變。
五境和六境的鴻溝極大，幾乎比一到五境加起來都大，如果張九陽不是有觀想圖傍身，又身負不世奇功，點化《道德真經》，打磨梵門金身，恐怕也不能跨境殺敵。
現在他一朝得道，底蘊化作仙胎，才真正綻放出了前無古人，舉世罕見的璀璨華光。
與他相比，紀鎮雖然也是六境真人，但底蘊和張九陽相比差了太多，戰力自然也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紀鎮的上限就是六境，撐死了也就是七境，但對張九陽來說，只要不出意外，八境出陽神都是板上釘釘，甚至九境成仙，也並非虛妄。
兩者已不可同日而語，哪怕沒有不滅金身，張九陽也足以將其強勢碾壓。
紀鎮很明白他話中的威脅，退，或者死。
“紀大統領，選一個吧。”
“只是這一次，可不再是一條胳膊那麼簡單了。”
張九陽說罷繼續前行。
紀鎮咬牙，心中無比糾結，握着戟的手都在微微顫抖，眼看張九陽就要闖入承幹門，他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陛下命他鎮守承幹門，無論如何，他都不能瀆職。
他首先是一個軍人，其次纔是修士。
但就在他準備動手時，一道聲音卻在他耳邊響起，紀鎮立刻眼中一喜，長舒了一口氣。
“開門，放行！！”
紀鎮望向張九陽道：“陛下有令，請張真人前往御書房。”
張九陽卻搖了搖頭，道：“我要見的人，不是他。”
皇帝又如何，他現在只想殺人，誰來說情都沒用。
紀鎮笑道：“請張真人放心，您要見的人，就在那裡。”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下意識用上了‘您’的尊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