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
聽到張九陽的話，天尊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像是稍稍打起了些精神，笑道：“看來你還有後手，不錯，這纔有點意思。”
“讓我猜猜……你的後手是什麼？”
他垂眸望向地面，目光彷彿穿透了厚重的地殼，看到了某些東西。
“難道是……”
張九陽心中一凝，他銳利的目光牢牢鎖定着天尊，吐聲如雷。
“殺天尊！！”
下一刻，藏於地底深處的一幅幅畫卷亮起光芒，其中飛出了一道道身影。
“殺天尊！”
嶽翎一聲冷喝，自地底深處而來，手中所持的卻不是霸王槍，而是一根陣旗。
“殺天尊！”
“殺天尊！”
一道道殺氣騰騰的聲音響起，身穿鐵甲的嶽帥，手持八卦盤的諸葛雲虎，白雲寺的通濟神僧，飛仙洞的一眉真人，水雲劍觀的靈慧師太……
曾在羅天大醮上被張九陽救過性命的各教掌門、長老們全都從畫中飛出，各執一根陣旗，立於八門方位。
天、地、風、雲、龍、虎、鳥、蛇！
此乃八陣圖的核心，每一門分陰陽二曜，合十六曜星官之位。
每一曜都是一位六境真人。
“玄妙觀無塵，助國師降魔！”
“青羊宮奉國師令，殺天尊！”
“哈哈，張天師，老夫來還你的救命之恩了！”
瞬息之間，十六位六境真人已位列八門，不僅是張九陽在羅天大醮上救過的人，還包括許多宗門中早已不出世的老怪物。
這都要感激李觀棋。
這幾個月來，李觀棋暗自東奔西走，幾乎將整個大幹的底蘊都給搬來了。
許多隱於山中閉死關的老人，都被他找到說動。
局勢似乎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原本包圍京城的天尊等人，彷彿被反包圍了。
山君緊靠着天尊，出聲嘲諷道：“張九陽，你以爲靠人多就能——”
他話未說完，聲音就猛地一滯。
因爲隨着十六根陣旗飄舞，一道道氣機迅速自京城蔓延，連接成網，交織出一個玄妙的圖案。
那是護國大陣！
只見原本僅能庇護京城的護國大陣，其範圍直接擴大了將近一半，將天尊等人全部覆蓋了進去。
十六位真人，並非用於殺伐，而是充當陣基，從而將諸葛七星留下的護國八陣圖瞬間擴大。
你不是不進京都嗎？
那我就擴建！
這便是張九陽苦思冥想出的那一縷勝機。
現在的他想要戰勝天尊，除了靠請神，就只能依靠傳國玉璽和護國大陣的加持。
但問題是天尊已經意識到了這點，故而選擇煉化整座京城，卻不肯入城中一步。
張九陽和諸葛雲虎曾仔細研究過護國八陣圖，諸葛雲虎說，想要擴大陣法，須修建至少三千六百座陣基，興師動衆，勞民傷財。
最主要的是，哪怕傾盡國力，再加上修士幫忙，也難以在數月內竣工，而且這樣大的動靜，也很難瞞過天尊。
張九陽便提出以人爲陣的想法。
匯聚天下宗師之力，能否短暫替代那三千六百座陣基？
諸葛雲虎說可以一試。後來諸葛雲虎日夜推衍，窮盡心力，終於完善了陣法，言明需要十六位真人相助。
李觀棋湊齊了這十六人。
這也是之前張九陽和天尊交手，嶽翎等人卻都未幫忙的原因。
“原來如此，剛剛李觀棋是誘餌，你的背後偷襲也是誘餌，都是爲了轉移我的注意力。”
天尊讚歎道：“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讓那些藏於畫中的人，悄悄於地下遁走，來到八門方位。”
張九陽冷然道：“畢竟對手是你，再謹慎也不爲過。”
如果一開始便讓十六位真人藏好方位，那很有可能，天尊剛一現身就會有所察覺。
而對一尊九境登仙的強者來說，只要他提前發現了，那這門陣法就不可能布成。
故而張九陽才讓十六位真人分別藏於十六幅畫中，然後遁藏在數百里外的地下。
待到交戰時，再讓他們悄悄遁來。
在這之前，無論是李觀棋的戰鬥，還是張九陽的背後偷襲，都是在爲他們做掩護。
“傳國玉璽可引動人道之力加持，從而讓護國八陣圖達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威力，如此一來，你便有了與我一戰的資格。”
天尊依舊平靜，但眼中卻露出了一絲罕見的興奮。
彷彿遇見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張九陽冷哼一聲，手中傳國玉璽高舉，隨着上面的五條金龍一聲咆哮，九州龍脈齊動。
虛空之中彷彿響起了無數人族英靈的吶喊！
那是一種永遠都不屈服的吶喊。
若天地無光，便自取焰火，驅散黑暗，若手中無筆，便用折斷的脛骨在洞壁上刻下第一個計數痕。
浩浩蕩蕩的人道之力加身，若非張九陽此刻修爲絕世，又運轉着不滅金身和三頭六臂鬥戰法，恐怕都會因爲承受不住這洪流般的偉力而肉身崩潰。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一幅畫。
火把掠過巖畫，照見那些以血爲墨的線條，彎曲的是洪峰，鋸齒的是雷霆，圓中有核的是未曾見過的谷種。
百草在胃中翻騰，嘔出的毒血澆灌出了第一株粟苗。
鑿山疏浚的青銅斧柄上，浸透了九代人的掌紋與汗漬，洪水退去後的裂土裡，無數溺斃者的指骨化作定海神針。
轟！
張九陽的氣機飆升，法力瞬間暴漲了數十倍，幾乎將他的經脈都要撕裂開來。
那是一位又一位人族英烈，將法力借給了他。
請他爲這個世界的億萬人族，徹底斬斷枷鎖，搏出一個真正的自由，殺出一片郎朗青天！
張九陽猛地睜開雙眼。
剎那間，天彷彿亮起起來。
那並不是幻覺，而是真的……日出了。
金光照耀蒼穹，如燎原之火，驅散星河。
六千多年前，那位登天自焚誓死不降的人皇，再一次借給了後輩自己最後的力量。
一柄在日核中冶煉了六千年的金色聖劍呼嘯飛出，大日彷彿成了它的劍鞘，天火成了它的劍衣，如流星曳尾，當空劃過。
時隔數千年，在這個已經沒有人皇的世界，張九陽再次舉起了人皇劍。
透過劍身上的金焰，那日月山川，農耕畜養的雕刻依舊熠熠流光，耀眼奪目。
張九陽緩緩擡起那雙金色的眼眸，劍指前方，聲音中彷彿包含着千萬人的聲音。
“殺天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