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看？收你們來啦！”
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響起，阿梨腳踏風火輪，手提火尖槍，慢悠悠地飛來。
噗通！
那位和他交手的神將已經倒在了外面，鐵塔般的身子被三昧真火生生燒成了焦炭。
“速戰速決，讓張九陽儘量少動用法力。”
嶽翎眸光堅毅，持槍前行，道：“我們的任務，就是爲他開路！”
他們要讓張九陽儘量少出手，好節省法力對付天尊。
轟隆！
這一次不再是明王法相，而是明王真身！
天穹驟然開裂，業火紅蓮自虛空涌現，蓮心迸射萬丈毫光，忽聞一聲獅吼雷音，便見一尊明王真身破焰而出。
面如靛藍深海，發似赤蛇狂舞，頸戴七寶瓔珞，右臂高舉智慧劍，左臂持索套日月，腰纏龍蛇，背現熾盛梵文火輪。
此爲明王忿怒相，《大威力烏樞瑟摩明王經》有云，現忿怒相時，三千世界地動六種震動，一切魔王宮殿盡皆崩摧。
這也是明王最強的鬥戰形態。
“是明王！”
“那個瘋子回來了！”
第一層的神明都比較弱小，對於昔日威名赫赫的明王，皆心存忌憚，不復之前的平靜。
吼！
龍吟聲動，敖璃亦是持劍殺去，玉手一擡，竟能牽動銀河倒灌。
轉瞬間，廝殺聲響成一片。
不知過了多久，聲音漸漸消散。
幾道浴血的身影踏過那一地神屍，來到了第二層，殺氣幾乎凝成了實質。
這裡的神明更加強大，且已經布好了陣法。
……
九層天宮中，高高在上的諸神們難以再保持平靜。
若是隔空俯瞰，便能看到那座象徵着無上權威的九層宮闕，已漸漸被戰火籠罩。
一層、一層、又一層。
有三昧真火勢如燎原，有巨人撞山如天傾，三尖兩刃刀無堅不摧，有明王鏖戰八方鬼神，氣勢如虹……
當然，最爲醒目的，是那一道道如黃金般璀璨的劍氣。
劍鋒未動，天地先鳴。
那劍氣並非凡俗之金，而是萬民願力所鑄，蘊含山河氣運，煌煌如日，不可逼視。
所謂的神明，竟無一人能擋下其一劍鋒芒。
黃金劍氣不斷亮起，從第一層，到第二層、第三層、第四層……
劍鳴一響，便是三千青甲天兵攔腰而斷，血霧噴濺三丈，染紅雲階。
劍鋒掠過處，青玉天門轟然崩塌，碎如冰裂。
勢如破竹，銳不可當。
終於，他來到了天宮的第九層。
劍身上一滴滴神血滾落，燒赤仙階，那襲紫袍卻依舊乾淨如初。
此刻已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嶽翎等人紛紛負傷，法力耗盡，被他收入了紫金葫蘆中休養。
長劍一擡，劍鋒所向，第九層那些最爲強大的諸神們，居然齊刷刷地後退幾步。
祂們都在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望着那個凡人。
哪怕是上古時的人皇、謀聖，也遠遠沒有這般強大，對方……究竟是怎麼修煉的？
張九陽的目光直視着神座上的天尊，眸中金光如日，殺氣沖霄。
“原來如此，這便是諸葛七星的謀劃嗎？”
天尊的聲音透着一絲感慨，面具下的眼眸卻依舊平靜，似乎已經失去了人的情感，如天意般萬古不變。
“這便是你那個世界的仙道嗎？確實了不起。”
“只不過……”
天尊意味深長道：“現在的你，法力還剩下多少？”
純陽天仙道果確實厲害，能殺穿九層天宮，諸神之中幾無對手，當真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可張九陽的法力並非無限，如此長時間的鬥法，消耗的法力是無比巨大的。
殺至第九層，已經只剩下兩成法力。
“殺你足夠！”
張九陽腰間三清鈴響起，陰陽道場施展，瞬間定住地水風火，身影如浮光掠金般從諸神中穿過，劍鋒直指天尊而去！
鐺！！
無堅不摧的黃金劍氣第一次遇到了斬不斷的東西。
那是一根九節杖，杖底和劍尖相撞，讓四周的仙宮都在劇烈顫抖，銀河搖落，仙台崩塌，蜿蜒出恐怖的裂痕。
張九陽的瞳孔中第一次閃過驚訝。
自證道以來，天尊，是第一個能在他的道場內行動自如的對手。
嗡！
人皇劍震顫不已，每一縷逸散出的劍氣，都足以斬碎虛空，一座座仙氣縹緲的樓臺直接被斬成了兩半。
張九陽後退三步，面色有些蒼白。
而天尊則是坐在神座上，只是身子微微一晃，似是沒有太大影響。
“這點法力……殺我可還不夠。”
天尊搖搖頭，輕輕嘆了一聲。“你確實氣運深厚，離開了此界居然還能回來，還有了如此造化，說實話，哪怕是我……都有點羨慕你了。”
張九陽橫劍於前，一邊暗自恢復法力，一邊望着對方。
“你究竟是誰？黃泉天尊、諸神之王，亦或是……昭元皇后，瑤姬？”
話音落下，天尊沉默片刻，而後緩緩伸手，拿下了那張已經戴了六百多年的面具。
那是一張美麗的面容，隱約間和張九陽有幾分相似，和當年的昭元皇后如出一轍。
但她和昭元皇后的氣質卻有着巨大的差異。
昭元皇后端莊、嫺雅，而天尊則是威嚴、滄桑、深不可測。
一個是大幹賢后，一個是禍亂天下的神主。
張九陽眼中露出一絲恍然。
儘管他早有猜測，但當真的看到這一幕，還是會忍不住生出震驚。
瑤姬是幾十年前的人，而天尊出現於六百多年前，時間上的錯位讓張九陽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她。
更何況，瑤姬還是他這具身體的生母，還慘遭先帝背刺，早早去世了。
如果不是那一夜玉真的背叛，張九陽是絕對懷疑不到她身上的。
玉真對他死心塌地，能讓其背叛的人，張九陽只能想到她的母親。
如果瑤姬還活着呢？
他這樣假設了一下，而後發現，許多事情都豁然開朗了。
天尊是九節杖的主人，而九節杖是天上的神明賜予鬼谷的，這就意味着，天尊一定來自天上。
而瑤姬據說就是從天而降。
天尊對閻羅非常關注，似是在有意培養他成長，但有時又很冷漠，態度忽冷忽熱。
因爲他既是對方的兒子，又不是對方的兒子。
天尊很喜歡沐浴，哪怕是在黃泉那種環境，還要特意接引地獄之火，來讓自己泡溫泉。
而張九陽記得，史書記載中，昭元皇后似乎也喜歡沐浴。
……
“瑤姬只是我這一世的名字，事實上，我從來沒有隱藏過自己的身份。”
祂望着張九陽，絲毫沒有被戳破身份的動容，依舊是冰川般的平靜。
“吾名太初玄穹玉宸天尊，乃是此界第一尊先天而生的神明，自上古至今，我都叫天尊。”
“我統帥諸神，打贏了上古之戰，後察覺到謀聖佈局，冒胎中之謎的風險投胎轉世，生於乾元三年。”
“巧合的是，我做爲戰爭遺孤，被諸葛七星選中撫養，劉玄朗、嶽靖鍾也都對我很好，那確實是一段……溫暖的時光。”
聽到這話，張九陽心中一動。
確實，根據史料記載，乾元初年，各州都有大量的孤兒，諸葛七星爲他們修建私塾、慈幼局，雙面佛小時所待的大愛慈幼局，也是在那時修建竣工的。
這些孤兒中的佼佼者，甚至能被送去京城，接受諸葛七星的教導。
欽天監初創時的許多人才，都是來源於此。
而以天尊的資質，必然很容易就能出類拔萃。
“十三歲那年，我開始覺醒前世記憶，修爲進步神速，可惜因爲一個無意間露出的破綻，被諸葛七星發現了端倪。”
“殺了我，只會讓我再入輪迴，下一次就未必會撞在他的手裡，而他又沒有將我形神俱滅的本事。”
“所以，諸葛七星選擇以陣法將我封印在太玄山內。”
“但他不知道的是，我並非普通的神明轉世，而是天尊，他的陣法早就無法困住我了。”
“爲了不再引起諸葛七星的注意，我決定爲對自己使用倒果爲因法，讓所有人都忘掉我的存在，好方便於暗中佈局。”
張九陽點點頭，這就都對上了。
難怪天尊能無縫接管黃泉，因爲她曾和太祖皇帝關係密切，後面更是躲在暗中觀察。
“但我還有一個問題，你爲何要生下……子嗣？”
張九陽忍不住問道。
以天尊的孤傲，怎麼會看上人間的男子？
對此，天尊只是淡淡回覆了兩個字。
“情劫。”
“想要徹底恢復法力，要勘破諸般劫難，其中便有情劫，所以我故意演了一齣戲，引皇帝上鉤。”
張九陽眸光一閃，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道：“所以，先帝聽到的乾陵魔音，是你在推波助瀾？”
天尊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張九陽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心中生出一絲寒意。
此人簡直冷漠到可怕，爲了能渡情劫恢復法力，她主動敞開心扉讓自己愛上先帝。
而後爲了能讓自己斬斷情絲，她又施法讓先帝聽到乾陵魔音，逐漸墮落扭曲，甚至要謀害她的性命。
如此，自然就能輕易死心，勘破情劫。
“那孩子呢，孩子對你而言，也不算什麼嗎？”
“斷情絕欲，方爲天道，比如玉真，你被我送入星門後，她明知道你的靈魂並非她的兄長，卻還是會暗中幫助你的朋友、親人。”
“這般無用的孩子，又有什麼價值？”
張九陽瞳孔一凝，道：“你把她關起來了？”
“不，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