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嘞個去,今天得走着去統令部了:“昨晚雪這麼大?”
齊宣懶得理他:“有事說事,沒事掛了。”
“行了,本來還準備跟你八卦一下昨晚你的行蹤來着,這回我得先找人擡車了,等會見。”
昨晚的八卦……齊宣擡手扶額,他怎麼有點不想去統令部了?
通常大雪過後的天空會藍的跟水洗一般,忍不住擡頭仰望,可陽光來臨之前,或許滿是黑暗,黎明到來之前,所存在於這個世上的恐怕難以曝光在衆人眼前。
昨晚的沉靜還歷歷在目,大雪壓枝,呼嘯的寒風襲來,滿是嚴寒深境。
B市冬季的夜晚從來都是如此,不過這一晚好像多了一陣肅殺,那是刺骨的寒意,冰冷的陣陣侵染,讓人忍不住退縮。
市區裡面是這般情景,郊外更甚,夜裡萬籟俱寂,周遭沒有人煙,只聽得到雪花簌簌下落的聲響。
除了守墓人強光手電筒偶爾打出來的光線以外,再無其他。
英挺的身影推開車門,站定後朝墓園上望去,白色大理石雕築而成的墓地大門,除了一幅黑色的對聯外,最引人注目的恐怕就是中間那顆紅的發亮的五角星。
墨色的眸子染上一層寒意,帶着敬重,他擡腳朝墓園走去。
“小姐,您都來了一下午了,這都到後半夜了,還不走嗎?”守墓人手裡撐着一隻黑色的傘打在衛熙頭頂,可是回答他的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剛纔例行在墓園裡巡查的時候就遠遠的看到手機屏忽明忽暗,才發現在這兒呆了半晌的女人還沒離開。
今年天氣太反常,第一場雪下了一天了都不見停,溫度太低,要是在這裡出個什麼好歹,他也沒法交代啊。
衛熙坐在墓碑旁,右手顫抖着握着手機,定定的望着暗下去很久很久的屏幕,眼睛裡翻涌的水光遲遲不肯落下,她不信那個人會對她這麼絕情。
守墓人一時犯了難,正準備開口再勸勸,耳邊傳來清晰穩健的皮鞋聲響。
那聲音沉穩有度,不急不緩,帶着些篤定。
像是一聲一聲非得敲到人心坎上似的。
凌晨這個時間……今天是怎麼了,一個兩個都喜歡晚上來,這個時間很嚇人的好不好?饒是他在墓園裡幹了近五年,這墓地裡埋着些烈士,也……
衛熙緩緩擡頭,尋着腳步聲擡眼望去。
直到那道墨色英挺的身影映入眼簾,不自覺間勾勒了脣角,脣邊微顫,最後卻是什麼話也沒有出口。
“……”
“您是?”守墓人覺得熟悉,卻一時不知在哪裡見過。
冰冷的眸光掃過墓碑旁的女人,最後落在守墓人身上,眸色依舊冰冷,可語氣帶着實足的暖意。
“您好,祁晉琰。”
“您是……軍區統委祁晉琰?”守墓人眯了眼睛,透過空中散落的雪花仔細觀察,聲音還帶着些難以置信的顫抖。
“是。”齊宣微微頷首:“您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守墓人連忙擺手:“要不是您,我們一家恐怕也就是那樣了。”
人們從小都有一個思想,家裡的男孩送去參軍,要是落下個一官半職留在部隊上,家裡門楣光耀,若是落不下,到時候復原回來也是自家裡一個光榮的事。
就是因爲這個,把兒子送到部隊上,誰知道那小子爭氣啊,第二年就做了特種兵,進了部隊本就不常聯繫,自那之後更是難上加難。
直到五年前部隊上來人通知他,兒子犧牲了,這才知道自家兒子是英雄,被葬進了這片公墓。
生活失去了希望和頂樑柱,險些維持不下去,國家給的補償再多也只是一個定數,遠沒有每個月拿點工資自在。
這時部隊又來人跟他說軍區統委安排給他一份差事,每個月錢不多但是夠花,還能時時陪着兒子,他也就答應了。
這麼年輕,又這麼親和的部隊長官到哪裡去找?
“晉琰……”衛熙緩緩起身,卻因爲蹲在地上太久,膝蓋痠痛踉蹌一下,才勉強扶住墓碑站穩。
守墓人收回目光,邊說邊挪動步子走開:“我南邊還沒查看,今晚下這麼大的雪怕是把旁邊的樹枝都壓垮了。”
直到守墓人走遠,空氣安靜下來,有恢復方纔的沉寂,入耳的除了細微的呼吸聲再無其他。
衛熙扣着墓碑的手指微頓,語氣裡帶着笑意,意料之中那般勾着脣角:“你來了。”
她就知道,無論電話裡的語氣多麼冷淡,無論對她多麼殘忍,深愛也好,無情也罷。
她不過是一通電話而已,他便拋棄了家裡那個小丫頭來了,不是嗎?
既然可以做到如此,那麼,是不是代表他對她還有情意?什麼過去了,什麼曾經,什麼陌路人……她一有事不管是及時趕來了嗎?
“你父親若是知道他引以爲傲的女兒。”齊宣緩緩出聲,眸光掃過衛熙手扶的墓碑,冷冷勾脣:“竟然有一天爲了引一個男人出來,利用他,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衛熙臉色驟變,比剛纔更是白了三分,像是黑夜裡遊走的鬼魂一樣,毫無血色。
“如果你肯來看看我,我也不至於……”
“不至於什麼?”齊宣輕笑出聲,衛熙便已然頓在原地不再言語。
利用了就是利用了,做了就是做了,何必解釋?何必要用其他的藉口去掩飾自己?那樣只會讓人覺得愈發噁心。
“敢當着你父親的面說說你都做過什麼嗎?”
不過一個擡手,身旁便是父親的墓碑,可是有些事,真的可以說出口嗎?
直到現在,衛熙好像漸漸意識到,今天這一步好像走錯了。
他對所有人都心存憐憫,對所有人都寬容大度,可是唯獨對她可以這樣絕情,多少次真的想要去剖開這個男人的心好好去看看到底是爲什麼。
“衛熙,別這麼做了。”他清冷的嗓音再次響起,語氣裡像極了在看一個笑話:“幼稚。”
從來都覺得
,她的名字從他口中說出來那麼好聽,今天依舊如往日那般,低醇,惑人,卻多了一份無法預知的危險。
衛熙倉皇出聲,尋求退路:“晉琰,那些我都可以解釋給你,你不能就這樣武斷了我們的過去。”
我們的過去?齊宣甚至覺得今天這般寒冷的空氣都不及衛熙這個冷笑話來的溫度低,忍不住想笑,眼前的女人曾經多麼英姿颯爽,孤傲獨立。
可如今呢?難道……不愛真的可以讓一個女人變成這般?
“我真的不知道,除了同學,同事這樣的關係之外和衛中御還有什麼干係。”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有些事情,說一遍是謬誤,可是說上十遍,說上一百遍,連謬誤都變成了真理。
有時候說着說着,連自己都信了,好像真的是就這樣。
人最悲哀的事情恐怕就是最後連自己都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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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不是這樣的,你都忘了嗎?”舊事重提,這恐怕是她如今最後的籌碼,對待這份早已遠去的感情,她還能有什麼補救?
齊宣冷笑出聲:“你是指當初救我一命,還是指衛伯父臨終之前說的那些話?”
“你怎麼可以這麼想我?”這樣的語氣分明就是在質問她現在如何對他進行道德綁架,可真的不是這樣的。
“行了吧。”齊宣淡了眸色,不想做無謂的糾纏。
有些事情就當做沒有發生,多好?何必要把它翻出來,看着聽着都同樣的噁心?
衛熙指間微微顫抖,已在冰冷的天氣裡麻木的,可是此刻確定因爲他的不屑和神色中深深地厭惡不自覺的輕顫着。
被深愛之人厭惡,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齊宣善於隱藏,所有的情感都不外露,脣邊從來都是淺淺淡淡的笑意,何曾像如今這般?
就算旁人說我千種不是,就算別人對我評頭論足,你也不可以這樣。
“好,就算是這樣,就算是我要舊事重提。”衛熙輕輕地攥緊了冰冷的墓碑一角,黑色的眼眸定定的看着眼前一襲墨色大衣的男人。
蒼白的脣一張一合,帶着白色的霧氣,精緻的五官隱在大片大片的雪花之下:“當初是你主動握着我的手,也是你帶我在身邊,是你教我射擊,教我自由搏擊,也是你在我各項訓練不合格的情況下,幫我在一週內突擊的,也是你主動跟學校申請組織補考的。”
若不是對她有情,若不是將她擱置在心上,怎麼會爲了她做這麼多?
一樁樁,一件件,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一樣,歷歷在目,哪怕過去近十年也是如此。
現在當着她的面說不愛,又如何讓人輕易相信。
“大一,學校第一次組織山地穿越。”齊宣緩緩出聲,一字一頓,將回憶漸次鋪開:“你,庭堯,我。我們三人一組,爲時三天,全程五十公里。”
軍校的第一次高強度體能訓練和應急反應能力的培養從那時便開始了,兩個男生和一個女生相互配合,由直升機投放至野外森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