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夫人緩了緩臉色，畢竟孩子還小，不能太過嚴厲。便對她說道：“娘還沒老呢，眼睛也沒花。那不是安家的錦繡嘛。”
劉子矜驚訝道：“原來娘也認出來了。”
劉夫人嘆氣：“你都認出來了，我是世櫻的手帕交，從小看着錦繡長大，能認不出來？她長高了，也漂亮了。可惜福薄，不然憑這家世和人品，只怕要名震江南了。”
劉夫人所說的世櫻，便是安錦繡的母親徐世櫻。她與劉夫人皆爲江南大戶家女，打小在一起玩，感情甚篤。漸漸長大之後，劉夫人年齡大些，先嫁了，所嫁是當時江南的一家書香門第劉家。
徐世櫻長得十分美貌，提親者衆。可她很有主意，親事頗有些一波三折，等到終於出嫁的時候，已過二十，這年紀在當時可算是大齡剩女。
而最後這個夫婿卻是她自己挑的。
安懷遠是安家的庶子，按理說，這個親結得並不好。爲此，徐家還給陪嫁了好幾個莊子，爲的就是怕徐世櫻嫁過去之後跟着安懷遠受苦。
可安懷遠很有志氣，徐家的嫁妝，他笑綱，但絕不插手經營與管理，更不願意以它爲資本來拓展自己的經營。
幸運的是，這一點後來卻救了他們的莊子，讓它們在傾巢的災難中得以倖存。
安懷遠的生意越來越紅火的時候，錦繡出生了，夫婦倆年齡都已不小，將這漂亮的小女孩視作上天給他們的禮物。
大約在劉子矜六歲，安錦繡五歲的時候，劉蔭遠調往京城任京官，兩家的來往才漸漸少了。
不過，雖是如此，安家被炒，他們還是知道了。
可又有什麼辦法呢？
劉蔭遠是在龍袍案之後才調任大理寺卿的。雖然聽上去沒有內閣或六部這麼聲名顯赫，可實際上，大理寺卿負着審判之責，無論哪朝哪代，都是一個極爲重要的職位。
甚至來不得半點差錯。
“你爹如今身份特殊，像錦繡這樣家世敏感的孩子，咱也不能爲她做什麼，何苦再去招惹。於她無益，於我們也惹禍……”劉夫人說的現實而清醒。
劉子矜默默不語。她知道母親說得有理。只是這心裡，難免還是覺得遺憾。
只是，同樣的事情若讓錦繡知道了，她或許就不會覺得遺憾，甚至能理解劉夫人的想法。
這就是宮裡的孩子和不諳世事的富家小姐不一樣的思維。
“你父親的這個位置，可不好坐。稍有差池，便有可能與安家一樣的下場……”
劉小姐眼中閃過一絲慌張，想起垂手侍立在宮殿門外的卑微的安錦繡。連連搖頭：“不要，女兒不要那樣。”兩相比較，還是當王妃好太多了，大概算是每個姑娘的夢想。
“那就好好表現，但凡成了王妃，也給你娘長臉，更能讓你爹在朝中屹立不倒。”
……
這邊，劉夫人就家庭大義與個人正義之前的關係，深入淺出地給劉小姐上了一課。
那長壽宮裡，太后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沒有吃上晚膳，心情比較糟糕。
不是上膳房不準備晚膳（這是不可能的，除非皇宮也會破產），而是太后突然吃不下。
和靖安皇后一樣，太后也身體不適了。
這回錦繡就沒有什麼猜測了。靖安皇后身體不好，可能會是兩個姓秦的女人的手筆，若是秦太后身體也不好的話，錦繡覺得，那應該是她年紀大了，的確體質不如從前。
錦繡有時候也蠻雙標的。
不過，太后的不適還不很嚴重，只是胃口不好，山珍海味放在跟前，也像是見到了一鍋沒有任何佐料的水煮白菜。話還是說得動的。
她正跟福媽媽抱怨：“你瞧，蠻好的機會，能讓皇后來瞧瞧人選，她卻病了。想着哀家瞧好了再告訴她，偏偏哀家也不舒服了。”
福媽媽輕聲細語道：“不急，齊郡王還小，今兒太后心中有了底，往後讓順妃有機會再瞧着點也就是了。”
太后眼睛一亮：“是啊，今兒怎麼沒想到叫順妃過來，畢竟碩兒是她親生兒子。”又道，“你瞧着，是哪家的姑娘更謙和大方些？”
福媽媽也是人精，哪裡肯在這樣的事情上得罪人，除非……除非與她有關。
一點不錯，劉夫人暗中是給了一份厚禮的，就是大理寺卿劉蔭遠的夫人。
“瞧這些姑娘的長相人品，個個都是百裡挑一，難分上下。不過，奴婢有個想法，卻很是大逆不道，若說出來，只怕太后怪罪。”福媽媽停了停，好像思想鬥爭很激烈的樣子，“唉，還是不說了吧。”
這不鬥爭還好，人家也未見得拿你的意見當回事，吞吞吐吐的，反而把太后的胃口吊出來了。
秦太后皺眉道：“哪裡也學來了這拿腔拿調的一套，快說。”
福媽媽假裝爲難，輕聲道：“順妃……也算不得是太后的人，她兒子……太后也是盡了心的。”這話中有話，講得人一身冷汗。
福媽媽又道：“這些姑娘中間，唯有劉家書香門第，卻算不得豪門世家。恕奴婢直言，這兩年皇上對世家明顯避之不及。而且，越是遍及全國世蔭不斷的，越是迴避得厲害。劉家聲譽不錯卻不顯貴，只怕會很合皇上的意……”
太后也顧不上再去想胃口如何，只微微點頭認真地聽福媽媽分析着。
“而在這些世家中間，亦是很難平衡。皇上未必不壓制秦家，可是皇上也一定會深謀遠慮。壓制了秦家，難道就沒有陳家，沒有尹家？陳家女是皇后、陳家男是首輔，這樣的氣勢，難道皇上不會感覺到？”
太后越聽心裡越亮堂：“你說的竟有道理。說來說去，倒是扶了哪家都不好，索性才扶個平民家？”
一瞬間，太后第一次有點討厭“秦家”這個光圈。
她突然望向錦繡，有些不快地道：“如今這些皇子們，都不太喜歡端莊賢淑的貴族之女，佔婢女，娶商賈，倒是毫無忌諱。”
錦繡心中一陣無奈，得，我怎麼又躺槍？
我可以不嫁的，請您不要再開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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