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健隨口嘟囔：“誰讓他們是天宗呢.....”
顧曳淡淡道：“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是弱者給強者立下的規矩？但幫你是情分，不幫是本分，所以肯舍自己而幫別人的人，自該得到別人的尊重跟敬重，而不是理所當然，難道天宗的命就不是命？不過退一萬步講，真到了他們那個境界，也未必在意芸芸衆生的感恩與否，他們修的是自己的境界，從的是自己的心，當好人總比當壞人來得舒服，人又不是犯賤的。”
這是強者的世界觀人跟人生觀，而顧曳的人生觀顯然更獨立一些——誰也別想綁架她的道德跟意志。
但這番話落在張子健等人耳裡可能沒那麼好聽，但仔細一想又覺得顧曳說的沒錯。
他們是撈屍的海神，把撈屍當做行當來做，本是救人的好事兒，可常遇上一些非要他們下水的人，那水裡極爲兇險，下去九死無生，若是不下，就說他們狼心狗肺.....
“奧，是我言辭不當了。”張子健誠懇道歉，又問老師傅，“後來呢，師傅，那海窟窿填上了就好了？那一個月前怎還那麼嚇人....”
老師傅看了看顧曳，眼裡似乎有些什麼，可很快淡去。
“我還沒說完呢，填了大半海窟窿，把十年一次的窟窿眼開變成了百年一次，而且也不出惡鬼了，這是極好的事兒，可百年一次總是躲不掉的，這是泉州的命，所以一個月前那一次海窟窿一開，我就覺得會出事了，果不其然，又死人了。”
老師傅一說，衆人才察覺到三個月之中死了七八波人，其實五波人都是在這個月出事的。
這總不是什麼巧合吧。
有個膽小的忍不住說：“師傅，我剛剛一直在想，那江三叔等人怎麼就啃咬自己親人呢，莫不是中邪了？他們如今又在哪裡呢....”
他手裡還抓着一大塊羊肉，嘴巴油膩膩的。
然這話剛問完，外面忽然轟得一聲！打雷了！
雷聲忒大，嚇得好幾人都掉了手裡的羊肉，外面大雨嘩啦啦下。
“雷雨啊，誒，又下雨，覺得下雨總沒好事。”
這話觸動了顧曳，讓她想起自己的黑歷史——的確每次下雨就攤上什麼事兒。
“誒，下雨了，收拾收拾，把架子布撐起來，吃吃完就好”
“奧，師傅你還沒回答我呢，那江三叔他們會在哪兒呢。”
老師傅有些不耐煩，“我咋知道在哪兒，沒準來找你呢！”
砰砰砰！大門忽然被劇烈拍動。
衆人又嚇了一跳，一時臉色都有些驚慌，不會吧，真來了？
“開門，開門，是我啊....”
仔細一聽，嘿，是漕運長史。
外面雷聲大作，漕運長史似乎行路匆匆，“哎呀快下雨了，累死我了。”
張子健就納悶了，“大人你來我們這做什麼，這天都黑了。”
後面還有許多官差，似乎還有板車。
“來給你們送屍體啊。”
臥槽！衆爺們整個人都不好了，都想掀桌子了。
“要死了，這麼多屍體，屋子都放不下了，我們晚上都沒睡覺的地方！”
雖天天跟屍體打交道，可不代表他們要把家裡弄成義莊啊。
漕運長史也是個操心操碎了的人，面有苦色，“沒法子啊，道院那邊說最近忙，在處理各地邪道，沒人能派過來，也不接納這些屍體，我只好送你們這裡來了。”
“敢情不是你們跟屍體一起睡是吧。”老師傅也沒好氣了，因爲他都沒地方睡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很爲難啊，所以我打算今夜跟你們一起共患難，大家都別睡了，一起坐院子裡促膝長談，咦，好香啊，你們還吃羊肉呢，趕緊的，子健，你們去卸屍體，我吃點，餓死我了....”
漕運長史生怕被拒絕，忙跑進門，張子健等人無奈，只得出門去卸屍體，但才搬下一具，張子健隨便一撇，忍不住罵道：“這麼多啊，那邊還有？”
“哪啊？就板車那些啦，咦，你們這還有姑娘？嘿，你們這些小子是誰要成家了啊？是不是你，子健。”漕運長史那了一塊羊肉放嘴裡纔看到顧曳，頓時樂淘淘了。
然張子健大怒，“瞎扯什麼呢，那是.....靠！！關門，關門！！！”
張子健忽跟見鬼似的，大喊着，連屍體都直接扔掉了。
因爲他這麼大喊，把衆人嚇到了，紛紛到門口來，漕運長史覺得這小子給他沒臉，有些不爽，走向大門，“幹嘛呢，幹嘛呢，不就是一些屍體....咦？那邊是有人啊...不是我的人，那是.....江老三？”
張子健等人大喊大叫往門口竄來的時候，老師傅等人正看到大雨嘩啦啦來，但雷光一條條縱橫天空，光芒照耀下，不遠處草叢裡站起了幾個人呢，可以看到髒污的衣服、
那張臉很奇怪，蒼白無血，但下半張臉黑乎乎的，像是染了什麼東西。
其實不是黑的，是紅的，在黑夜裡像是黑的而已。
那紅還跟液體似的，滴答滴答往下巴流。
眼睛尖的人可以看到草叢裡還有些嘩啦啦的聲響，好像有好幾個人趴在那裡啃着什麼。
但站起來的那幾個人其中一個臉很熟悉。
江老三！
他的眼珠子又是完全白的，像是翻過了個兒，把眼白都露出來了，兩隻手又筆直筆直的伸在前頭。
直勾勾得盯着他們。
“僵？殭屍？”
漕運長史嚇壞了，大叫一聲，忙叫人關門，外頭張子健大罵，“關什麼門，讓我們進去！”
張子健等人身體好，速度也快，衝進門的時候，江老三等人已經在暴雨下蹦蹦跳跳得過來了。
“快關門！”
哪裡還能管那些屍體，大門關上，衆人又搬了桌子椅子石頭堆門。
“哎呀，張肯跟許三沒進來！！不見了！”
漕運長史一看自己帶來的人，混丟了兩人，老師傅瞪他，“還進個屁，肯定是被拖走咬死了，你也是夠厲害的，都說了最近咱們這邊邪性，這種雷雨天，你還敢拖着屍在夜裡走，可不把這些殭屍招來了！”
“這還不得怪你們，非要挖出地裡那些屍體。”
奧，說到挖屍，衆人就忍不住看向張子健跟....
清秀女紙。
顧曳對上衆人灼灼目光，只笑了下，“這也怪我？欺負女人，可不是爺們所爲啊。”
誰也不想非爺們，只能悻悻，但....砰！大門被劇烈撞，抵着門的桌椅石頭往內移...
“不好，這畜生好大的力氣！”張子健忙上前用身體堵着門。
其餘人頓時紛紛上前，幾十個人用身體推門，那力量還是夠夠的。
但問題是這扇門不知道能撐多久。
老師傅看了顧曳一眼，發現她只站着看戲，走到她身邊，思慮了下，低聲說：“姑娘想知道的，老朽如今恐怕不能顯露了，因.....”
“因每年你都需要祭出全部降力到一個物件上面，必須竭力而爲，此爲意志，所以哪怕你本可以輕鬆對付這些殭屍，現在卻做不到，但你又想救這些人....”
老師傅苦笑，“我知道您定然是來頭不小，加上你的眼力跟氣度，該是已經上人級的天才吧，可以對付這些不成器的僵不難，但....需要你樂意。”
他聽之前顧曳那番話，覺得此人該是比較涼薄的，未必樂意救這些凡人。
顧曳瞟了他一眼，沒說話，老師傅以爲她拒絕了，但見她走過去，一揮手，所有人都被一股力量直接拉開，門沒了人抵着，江老三等人就撞開了門，照面朝着走上去的顧曳撲來.....
顧曳一腳擡起，一腳踹在他肚子上。
外面好些個力量無窮的僵呢，愣是被她一腳踹飛百米遠，而且後面的人全部變成稀巴爛的爛肉泥，唯獨她一腳直接踹中的江老三沒事，就是踉蹌倒地，坐在地上後，想要站起，眼前卻多了一隻手，那隻手攤開放在他臉頰上面，指尖火星旋轉降字，紅光籠罩他腦袋.....
張子健等人還震驚於顧曳大發神威，漕運長史喃喃自語：“哎呀，這肯定不是子健成家對象啊....這麼厲害。”
是很厲害，老師傅想自己也算是乾坤上人級了，也沒這麼厲害的肉體力量，還特麼隔空打牛。
難道這姑娘專注體修？
不過他看到顧曳指尖的火焰降字，覺得這個猜想很不合理。
顧曳用專門對付僵的降咒抽取他身上的屍氣，一縷縷灰黑色的屍氣從他臉上抽出，逐漸凝聚於她掌心，此時老師傅也到了顧曳身邊，看了看，說：“能在短短時間內把他們變成這樣的僵，傳他們屍毒的僵恐怕不弱啊，起碼得是上人級。”
顧曳轉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是水僵，水殭屍毒傳染衍生的速度慢，還得往上升級。”
老師傅臉沉了，“你的意思是....乾坤級？”
顧曳挑眉，不語。
老師傅手指都曲起了，喃喃：“不能吧，殭屍王啊？還是水僵？”
水僵可比陸地僵王厲害多了，尤其是入水的話，此消彼長，那就更難對付了。
結果他這連番一陣震驚，顧曳就一個字：“嗯。”
特別淡定，特別大氣，特別帶勁兒。
老師傅：“.....”
莫名感受到一種高手的氣場。
“姑娘”
“嗯？”
“你能問下您多少歲嗎？”
大概兩三百歲了吧....老師傅咬了下您那個字眼。
有些客氣。
顧曳瞟了他一眼，“一般你問這種問題的話，在女修士面前活不過一盞茶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