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愣住了，與黎洺共事已經有好幾年了。我知道他的脾氣不好，但是從來不怕他，因爲他那套鐵血手腕從來沒用在我身上過。我從沒期待過被優待，黎洺用這麼嚴厲的口氣跟我說話，我也不算意外。真正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居然知道我懷孕了。我原本覺得最瞞天過海的一件事，怎麼好像每個人都知道呢？如果這件事連黎洺都知道了，那媽媽呢？是不是……我的腦仁兒一跳一跳地挑着疼。
“我口風很嚴，還沒有告訴瑤姨。”黎明似乎完全知道我在想什麼，我就知道他沒這麼好心，因爲他又補了一刀，“從現在開始，一切聽我安排，要不然我很難保證口風一直這麼嚴。”
不就是當副總麼，還有薪水拿是不是，多好啊……我給自己不斷催眠，努力讓自己接受這件事：“那黎總有什麼安排？”
“開完會你就知道了。”黎洺衝我挑挑眉。
我也是徹底無語了，這個計劃是我策劃的吧，怎麼反倒是我對於實施步驟一無所知了？也就過了一分鐘，肖勤峰敲了敲門走進來：“黎總，景副總，該去開會了。”
“走吧。”黎洺點點頭。
會議其實很簡單，公司現在唯一的工作重心就是城南開發區主題公園的項目，由企劃部、商務部、工程部這三個部門牽頭，其他部門協助。楓城分公司是剛成立，不過各個部門的人都是從總部抽調過來的業務骨幹，大家都對自己負責的工作完全心中有數，不存在磨合的問題。
“各項流程就是這樣。”黎洺最後說，“明天我們分公司正式開業，屆時會有大型的慶典酒會，相關事宜肖秘書會跟各位主管具體交代，我只有一個要求——不可以出任何紕漏。”
“是，黎總。”大家紛紛點點頭應答。
黎洺宣佈散會，我還是不知道他想讓我做什麼。我走出會議室，黎洺指了指他辦公室旁邊的房間：“你的辦公室也是新裝修的，不過你不用在這裡坐班，有事兒再過來。”
我推開辦公室的門，不由得笑了——可能是怕新傢俱對我身體不好，辦公室裡的陳設都是從我在《vogue》的辦公室搬過來的：“有勞費心。”
“項目馬上就要啓動了，景副總先去做做融資吧，我看誠信金融還不錯……”黎洺幽幽地說。
“好，我會約個時間跟方總談。”我點頭答應。昨天我就聽喬奕諶說，容振堂也想要從誠信那邊融資。誠信在盈嘉翠湖那個項目上投資不少，容振堂和我之間方天宇勢必只能選擇一個。我答應黎洺去找方天宇談融資，並不是想拷問方天宇究竟要站在哪一邊。而是，方天宇注資黎氏的話，對容振堂勢必是一個打擊，不管有多少作用，不讓容振堂如願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做的事情。
“那就辛苦景副總了。”黎洺說起客套話，簡直是手到擒來。
我也不想甘拜下風，笑着對他說：“都是應該的，我總不好白拿黎總的薪水。”
我以黎氏分公司副總的身份，跟方天宇的秘書約了下午三點的會見。聽起來是按照正規流程走的，但我比誰都清楚，如果不是因爲我與方天宇是舊識，人家未必給我這個見面的機會。我去影印室印了一份關於主題公園的企劃案，對待工作我一向是，硬件一定要硬，軟件也不能軟。雖然我打的是友情牌，不過也絲毫沒有全靠走後門的意思。
下午，我帶着肖勤峰去誠信拜訪方天宇。從理論上講，我應該帶着企劃部總監一起。但幾經考量，最後我還是決定親自講解，這個項目剛拿去相關部門審批，還沒有下發正式的批文，我現在急吼吼的與方天宇談融資，不過是想讓他知道有這麼一個項目。容振堂與方天宇的父親一向交好，我怕等到我的批文下來，誠信已經與容氏簽了約，到那時候真就爲時已晚了。
方天宇在辦公室接待我們，很客氣地親自讓座又倒了茶：“我聽劉秘書說，你有公事跟我談，不知道有什麼事我能幫上忙？”
“我們打算在城南開發區建設主題公園，不知道方總對這個項目有沒有興趣？”我從挎包裡拿出企劃案，遞給方天宇。
“哦……”方天宇接過企劃案，認真地看起來。期間問了一兩個相關問題，肖勤峰都完美地解答了，“這個項目不錯，我會仔細考慮的。”
方天宇的答覆很官方，我也只能客套地寒暄：“希望有機會與方總合作。我們分公司明天有開業慶典酒會，還請方總撥冗蒞臨。”我將邀請函遞給方天宇。
“好，我一定去。”方天宇點點頭。
“那，明天見。”我起身告辭。
方天宇將我們送到樓下，司機把車子開過來，他伸手幫我拉開車門。
我衝方天宇笑笑：“謝謝。”
“最近過得好不好？”方天宇最終還是卸下剛纔公式化的面具，問了他想問的問題。
“還不錯，你呢？”
“我也……還不錯……”方天宇衝我笑笑，眼睛裡說不上是欣慰還是失落，“明天見。”
“好。”我點點頭，上了車。
“景副總覺得誠信與我們合作的可能性有幾成？”肖勤峰忽然問我。
“六成吧。”如果我是方天宇，獲利均等的情況下，在黎氏與容氏之間做選擇，我也會選容氏，畢竟容氏在楓城根基深厚，似乎更有保障一些。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方天宇現在雖然是誠信的執行總裁，但大型項目還要通過董事會決議，並不是他一個人就能說了算。
“我覺得最多五成。”肖勤峰說道，“誠信能做到今天這種規模，方總對投資項目絕對是行家裡手，但是有很多關鍵的問題他都沒問，我覺得他與我們合作的意向不大。”
“呵呵。”我笑笑，“咱們的項目還沒批下來呢，急什麼？”
容清淺的舅舅可是專管工程建設這一塊的，如果看到我們送上去的審批項目，說不定要給多少雙小鞋穿呢，這批文想要順順當當地批下來，幾乎不可能。
“批文的事情黎總親自跑。”肖勤峰說道，“黎總說不會有問題的。”
有句話是怎麼說的——縣官不如現管，黎洺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你要知道，強龍難壓地頭蛇。”
我讓司機順路把我放到霜林醉，反正這種相當於打水漂的會談結果，也不必跟黎洺彙報。我回到霜林醉，直接進了休息室。我現在不能喝酒，雖然住在霜林醉，但是也不露面，省的橫生枝節。
打開休息室的密碼鎖，一推開門我都愣住了——喬奕諶大刺刺地坐在沙發上，看到我進門彎了彎脣角：“寶貝下班了？”
“嗯。”我關上門一邊換鞋一邊問，“你怎麼進來的？”
“就那麼進來的唄……”喬奕諶回答得一臉輕鬆，“密碼鎖雖然麻煩一點兒，但市面上常見的鎖，基本難不倒我。”
“你以前是開鎖公司的？”我對房間的安保系統表示深深地擔憂，這還能住麼？
“藝多不壓身，萬一有天破產了，還有門兒養家餬口的手藝不是？”喬奕諶一邊調侃一邊幫我把外套掛起來，“餓不餓？”
“嗯。”今天下午去找方天宇，我都沒吃點心，確實有點兒餓了。
“你去換衣服，我現在就煮飯。”喬奕諶徑直走進廚房，料理臺上放着兩隻手提袋，裡面裝着幾隻食盒。各種食材都是處理好的，只差最後加工成菜了。
看樣子也不用我幫忙了，我去臥室換衣服。拿了家居服去浴室沖澡，吹乾頭髮後纔回到起居室。休息室本就不大，廚房也就預備着我煲個湯煮煮麪條之類，所以設計得特別小。喬奕諶這麼高大的身軀站進去，已經滿滿當當了。我就靠在門口看喬奕諶燒菜，他這次沒用蘭姨電話遙控，也做得有條不紊的，想來是在家裡練習過了。
“坐到那裡歇着吧，你站這兒不累啊？”喬奕諶擡頭看了我一眼。
“你的湯要溢鍋了。”我好心地提醒道。
“湯是蘭姨煲好的，熱一下就行。”喬奕諶馬上關了火，“乖乖去外面等着。”
喬奕諶本來做的挺好，我一看他居然有些手忙腳亂了，我決定不打擾大廚自由發揮，坐等開飯。喬大廚確實也沒有讓我久等，不一會兒就喊我開飯——油燜冬筍、菜心牛肉還有我昨天說好吃的番茄魚片。
我幫忙盛了飯，喬奕諶戴着隔熱手套把湯煲端出來，順手給我盛了一碗湯：“嚐嚐看喜不喜歡，蘭姨說加了你愛吃的粉藕。”
“嗯。”我喝了幾口湯，味道很好。然後去夾番茄魚片，酸酸甜甜還很鮮，基本上跟虞山莊園大廚做的有一拼。
“好吃嗎？”喬奕諶觀察着我的表情。
“好吃。”我連忙點頭。
喬奕諶終於安心地給我佈菜：“喜歡吃就多吃點兒，本來就不太喜歡魚，我怕煮的不好，你更吃不下。”
“這個還可以，別的做法都吃不了。”我現在對魚真的沒好感，不過醫生說吃魚對寶寶好，我也只能盡力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