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真心待我的人太少,我不想辜負對我好的人。可我不僅是我自己,我還是景封柏的女兒。如果沒有景家,我只做自己,我願意默默地站在喬奕諶身後,幫他穩固江山,看他睥睨天下。可惜這個世界上最令人扼腕嘆息的就是‘如果’這個詞,因爲現實中根本就沒有‘如果’。我現在還看不懂喬奕諶要做什麼,但是他身上那種隱隱的負荷,我卻能感覺到。因爲我自己也有,那是一種身不由己的責任,根本不給你推卸的機會。
“昕昕,別把自己逼太緊,有些事情急不得。”喬奕諶的下巴抵在我的頭頂上:“人生中的每一個階段都很短暫,我不想把珍貴的時光浪費吵架和冷戰上面,我們要好好地在一起。不管誰跟你說什麼,都不要聽。難道你寧願相信他們也不肯相信我?”喬奕諶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沒有人可以分開我們,除非我們自己放棄。”
我擡起頭,怔怔地看着喬奕諶,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他知道些什麼。可是知道或者不知道又有什麼區別?其實我寧願他什麼都不知道……喬奕諶吻了吻我的額頭:“我要你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要相信我,不要放棄我。”
“我可以保證,不會先放棄。但如果是你放棄,我就沒有堅持下去的勇氣了。”承諾對於我來說是有絕對效力的,既然出口就不食言——我只能保證,不會比喬奕諶先放棄。
“嗯,這很公平。”喬奕諶攬着我的腰,帶我往回走:“回去吧,走廊裡風大……”
“我想吃餛飩。”
我忽然冒出這麼一句,喬奕諶愣了一下:“你回去等着,我去買。”
“不行,你不知道那家店在哪兒。”我搖搖頭。
“你告訴我,我一定能找到。”喬奕諶把我推進病房:“剛纔還在發燒,你不許出去。”
“你去吧,看咱倆誰先到。”我彎起嘴角衝喬奕諶笑了笑。
“你呀你……沒有一分鐘是不讓我操心的!”喬奕諶一把牽過我的手,拉着我走進電梯。電梯停到一樓,喬奕諶把我外套後面的帽子拉起來給我扣在頭上:“在裡面等着,我把車開過來,你要是敢亂跑,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好怕啊。”我撇撇嘴。
“車沒過來不許出去,聽到嗎?”喬奕諶看我點頭,才向停車場走去。
我指揮着喬奕諶在小街道里七拐八拐地開了十幾分鍾,車子最後停到了一條小衚衕前面:“就停在這裡吧,前面開不進去了。”
現在才九點多,又是聖誕節所以街上格外熱鬧。我在巷口的便利店裡買了一盒傳統糕點禮盒還有兩瓶花雕酒,喬奕諶看到我買酒就開始擰眉:“買這個做什麼,你這樣能喝酒?”
“不能……咳咳咳……”剛纔明明好很多了,可是一遇到冷空氣我更容易咳嗽了:“老闆,有口罩嗎……咳咳……”
“有,順着這邊的貨架,一直走過去,左手邊就是。”
我按照老闆的指引,找到了口罩,不過都是很可愛的卡通款。我現在急需個口罩,也就不能挑三揀四選款式了。我拿起一個淺粉色米菲兔的和一個藍色史迪仔問喬奕諶:“你覺得哪個好看點兒?”
“這個。”喬奕諶指了指米菲兔那個。
“那就這個好了。”我拿着口罩和先前選的酒去結賬。
“一共87塊。”
我還沒摸到錢包,喬奕諶已經將一張鈔票遞給老闆,我倒是忘了,自己是帶着自動提款機出來的呢。走到門口,喬奕諶拎過我手中的袋子:“先把口罩戴上。”
我戴好口罩,喬奕諶又幫我戴上帽子,然後將我捲進他的風衣裡:“你要是夜裡敢發燒,就死定了。”
“你會打我一頓?”我戴着口罩悶悶地問。
“我會讓護士給你打一針。”喬奕諶擡頭看了看面前小小的店面:“就是這兒?”
“嗯。”我點點頭走進去。
這家餛飩店特別小,店裡非常乾淨整潔,裝修得古色古香的,只放了四張桌子。如果是懂行的人就會發現,店裡的桌凳甚至是桌上的茶壺杯子都是有些年頭的老東西。我挑了一張桌子坐下,店裡的服務生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十分精明能幹的樣子:“二位請坐。”
“兩碗餛飩一碟涼菜,咳咳咳……”我點了東西繼續問:“鍾伯不在店裡?”
“在的……在的……”小夥子聽說我找人,連忙進了後廚。
喬奕諶打量着店面:“服務生都不拿張餐牌來?”
“這裡只賣三鮮餛飩,涼菜也只有涼拌茼蒿一種……”我聳聳肩,就這麼兩樣做什麼餐牌。
“小小姐,是您來了。”鍾伯從後廚裡出來,親手把兩碗餛飩和一碟小菜擺到桌子上。
“嗯,好久沒來看您了,今天過節來看看……”我把剛纔買的酒和點心推到鍾伯面前:“您喜歡的點心。”
“我也新派一次,過過這洋節,謝謝小小姐還記掛着我這把老骨頭。”鍾伯笑呵呵地點頭,然後將目光落在喬奕諶身上:“這位是……”
“我男朋友喬奕諶。”我大大方方地跟鍾伯介紹了喬奕諶。
“喬少爺真是一表人才。”鍾伯看着喬奕諶:“我以前就想,我們家這麼標緻的小小姐,將來什麼人有福氣把她娶回去呢,果然一看就不是泛泛之輩。”
“鍾伯,哪有您這麼夸人的,咳咳咳……”我打小就知道鍾伯向着我:“我又不是九天仙女,還成了別人的福氣……”
“要我說啊,給我個九天仙女來換小小姐,我也是不換的……呵呵呵……”鍾伯倒是一點兒不謙虛。
一直默默聽我們說話的喬奕諶忽然開口:“我也不換。”
“噗……咳咳咳……”我真是敗給這二位了。
“小小姐怎麼總是咳嗽呢?”
“不小心感冒了。”我喝了點兒水才把咳嗽給壓下去了。
“看醫生了嗎?生病可不是鬧着玩兒的……”鍾伯一臉擔心地問。
“已經看過了,也打了針。”我沒敢說自己是從醫院跑出來的。
“這話本不該由我說的,可是現在小小姐身邊只有我一個能說話的老人兒了。”鍾伯看着喬奕諶:“我們家小小姐打小就脾氣倔,卻是講道理的,什麼話好好跟她說,只要您的話在理她總會聽進去的。無論如何喬少爺多擔待些吧……”
“她?倔起來能把人氣死。”喬奕諶瞟了我一眼:“生着病還要跑出來,根本就是油鹽不進。”
“……”鍾伯也嗔怪地看了我一眼:“喬少爺說的對,這件事是小小姐的不對。”
我低着頭往嘴裡送餛飩,居然聯合愛來批判我,鍾伯這麼快就倒戈喬奕諶……哎,這是我始料未及的。
“吃完了趕緊回家去,我去拿一瓶秋天熬的秋梨膏,回去用水兌開喝,可以鎮咳。”鍾伯說着到會面去了。
我吃完餛飩就被鍾伯趕了出來,喬奕諶一邊開車一邊問:“鍾伯是……”
“爺爺的管家……”我看着車窗外不住倒退的街景:“據說很多年以前,這條街都是景家的,後來時局變動家業散盡。爺爺就是從這家小小的餛飩店起家做出了一番事業。爺爺過世後,爸爸給了鍾伯一筆養老金。可是鍾伯閒不住,又把原來的餛飩店開起來了。”
“唔……今天是帶我來見家長?”喬奕諶笑着點了點我的鼻尖兒:“早知道我把你買的新衣服換上。”
我看了看喬奕諶:“嗯……我覺得這樣也挺帥的,鍾伯應該挺滿意的。”
“那……你滿意嗎?”喬奕諶衝我眨眨眼睛。
“如果你不告狀的話……其實還可以……”
喬奕諶也看着外面的小街道:“世事無常,屬於你的東西早晚還會回到你手裡……”
“我只知道,不是我的強留不住……”
回到醫院後剛好看到楊程錦來看我。
“發着燒還亂跑,沒見過比你還不聽話的患者了。”楊程錦一邊那體溫計給我測體溫,一邊數落我。
“我都有力氣亂跑了,就證明已經好了。”我把鍾伯給我帶着肉脯拿了一瓶給楊程錦:“我打算用這個賄賂你,你別說我了怎麼樣?”
“成交。”楊程錦看了看體溫計,剛好37度。
“嘿嘿,沒發燒。”我衝喬奕諶比了個剪刀手。
“那也很危險,上牀去好好休息。”楊程錦又看了看我的喉嚨:“噴劑還要接着用,還在發炎。”
“ok。”我點點頭。
“趕快睡覺吧。”楊程錦看了看我:“耳釘你戴很漂亮。”
“耳釘漂亮,誰戴都漂亮……咳咳……”
“多喝水。”楊程錦又囑咐了一次才離開。
“把這個喝了。”喬奕諶衝了一杯秋梨膏。
“你猜好喝嗎?”我對鍾伯的手藝有點兒擔心,而且據我所知,所有的膏方都不怎麼好喝。
“甜的。”喬奕諶嚐了一口,臉上沒有什麼痛苦的表情。
不過我覺得對於一個面癱來說,他喝黃連水估計也就這個表情,實在沒什麼可信度。我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跟飲料相比自然是沒什麼可比性,不過跟藥比的話,還是挺好喝的。我把一整杯都喝了,希望別在咳嗽了。
簡單地洗漱了一下準備上牀睡覺,我看看喬奕諶:“你也回去休息吧。”
“我留下陪你。”喬奕諶把我按進被子裡。
“我一個人沒關係,這裡你沒辦法休息……”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喬奕諶堵在喉嚨裡了……
“睡覺。”喬奕諶側身躺到小小的牀上,把我扣進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