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妄自菲薄，可以跟喬奕諶在一個盤子裡搶糖醋排骨的姑娘啊，我哪裡比得上……
至少我看到的喬奕諶，吃飯時優雅的像禮儀課本上的真人示範，跟人搶菜吃，還是酸酸甜甜的糖醋排骨？這種畫面我連想象都想不來……一定是非常喜歡，纔會做這麼幼稚的事情吧？
在知道了這些之後，再聽喬奕諶說到‘永遠’這個詞，我只覺得沉重，好像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心上。我忽然發現喬奕諶的母親真是個狠角色，如果是李婉容那樣簡單粗暴的物理攻擊，你可以用強大的內心去抵禦；她用的是魔法攻擊，無孔不入的，防不勝防的。
“昕昕，別離開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喬奕諶緊緊地抱着我。
我嘆了口氣，不戰而退根本不是我的風格，我是那種明知道會撞得頭破血流，只要下定決心要闖一闖，也會毫不猶豫往南牆上撞的傻子：“還是那句話，我不會比你先放棄。”我將目光飄向窗外被煙花裝點的絢麗夜空：“人這輩子除了生死，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其實沒有必要選擇一條最難的路去走，跟誰不是一輩子呢？”我是在說服喬奕諶，其實也是在說服自己。我不想喬奕諶太爲難，這就像那個狗血到家的設定——妻子和母親都掉進河裡了，該先救誰？這根本就是個無解的問題，先救誰都不對，對做選擇的人來說太殘忍了。
“喬奕諶，我跟你媽媽一起掉到河裡，你先救誰？”我笑着問。
“先救我媽。”喬奕諶回答得斬釘截鐵，沒有一絲絲的遲疑。
“嗯，真好……”我依舊笑着點頭，我一點兒都沒生氣，反而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我其實是很貪心的人，我寧願做那個死掉的，他因爲愧疚銘記一輩子的人；也不要做活着的，看着他沉浸在愧疚裡不能自拔的人。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會先救我媽。”喬奕諶垂首吻着我的頭髮：“如果再去救你時，已經來不及了，我會抱着你一起沉下去。我知道你不怕死，我也不怕。”
你看，這就是喬奕諶，有些東西他沒有給你，不是因爲他捨不得，而是他想給你更好的。可惜當時我還不懂他，更不懂他這一腔孤勇從何而來。
“傻瓜……”我仰起頭，假裝去看煙花。其實是努力把要掉下來的眼淚給硬生生壓回去：“其實……你不該在你媽媽面前太寵我，否則只會讓她有危機感而更討厭我。”
“她是不瞭解你……慢慢就會喜歡了。”喬奕諶把我攏進懷裡：“她現在不喜歡，我再不寵着，那我的寶貝不是太可憐了？”
“……”我打了個哈欠：“不看了，困……”
喬奕諶把我抱回牀上拉好被子：“睡吧。”
第二天一早是年初一，我不知道喬奕諶這裡有什麼規矩。我們家的規矩是，這天要給家裡的傭人發紅包，討個好彩頭。所以吃完早飯後，我讓蘭姨把幫傭、廚子、司機、門衛都召集到客廳裡。
“謝謝大家平日盡心盡力地的工作，一點兒心意，祝大家新年新氣象。”我示意蘭姨把我事先準備好的紅包拿給他們。
大家都很開心，紛紛道謝。
“不用客氣，都去忙吧。”我衝大家擺擺手。
喬奕諶剛好從樓上下來：“等等，我剛好要找人呢。”
聽到喬奕諶這麼說，大家都垂手而立。喬奕諶臉色有些陰沉：“昨天是誰給甄小姐拿的拖鞋？”
“……”我頭上頓時飛過一羣烏鴉，喬奕諶這雙眼睛可真夠毒的。他昨天沒提這事兒，我還以爲就可以混過去了呢。
小靜顫顫巍巍地往前邁了一步，小聲說：“少爺，是……是我……”
喬奕諶的眼睛危險的眯了一下：“蘭姨給她算工錢，我這裡不要不懂規矩的傭人。”
“少爺，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爸爸還在住院，我不能失去工作的……”小靜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我昨天就看到小靜臉上有掌痕，有些事並不是她能做決定的。這個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真相併不是每個每個人都會看到。而被迫承擔責任的那個人，未必就應該承擔這個責任。我早就對這個世界失望，我嘆了口氣。
“拿錯一雙拖鞋而已，至於這麼生氣麼？”我挽住喬奕諶的手臂晃了晃：“大過年，發這麼大的火幹嘛……”我衝蘭姨使了個眼色，讓她把小靜帶下：“下次小心點兒，做事情別毛毛躁躁的了。”
“我記住了。”小靜和僕人們都退下去了。
喬奕諶摟着我的腰，讓我坐到他腿上：“寶貝有當家主母的風範呢。”
“三少這是嫌我多管閒事吧？”我也知道自己真是多管閒事，這是喬家的老宅，喬奕諶纔是主人。可是聽到小靜說父親住院需要錢，我的心一下就軟了。
有些事情，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都不會明白那種心情。父親突然病倒正是景家最混亂的時候，公司破產使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開始正視‘錢’。那時候錢對我來說已經不是一種買東西用的貨幣，它是進口針是特效藥是爸爸的生命。
“我是真心誇你呢，還懂得給下人發紅包。”喬奕諶捏捏我的鼻子：“比我懂得人情世故，跟誰學的？”
“我爺爺。”爺爺一直是個很慈祥的人，小時候的記憶裡，家裡上上下下的人似乎都很怕他。長大後才明白，那不是怕是打從心裡生出的敬畏。
放在茶几上的手機歡快地響起來，我看了眼來電顯示，拿着電話走到窗前才接通：“喂。”
“昕昕，媽媽到楓城了，你在家裡嗎？或者你覺得哪裡方便，媽媽去見你……”聽到媽媽的聲音，我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她每年在黎家守歲之後都會坐第一班飛機趕過來陪我過年。早先時候我根本不肯見她，可她還是每年都來。最近兩次我也只是在她住的酒店，陪她吃頓飯而已……
“您現在在哪兒呢？”我問道。
“我在機場呢，今天飛機晚點了一個小時。”
“那……我過去接您吧。”
“不用……不用，您現在趕過來也費事兒，不如我過去找你……”
“那您就到家裡來吧，公寓的地址您知道嗎？”
“知道，知道的。”她的語氣明顯很驚喜，連忙道：“媽媽很快就到了。”
“路上注意安全。”我掛了電話，一邊穿外套一邊對喬奕諶說：“我要回家一趟。”
“誰來了？”喬奕諶的眉毛皺起了。
“我媽媽。”我的公寓雖然有些日子沒回去住，但是每週兩次打掃一直有鐘點工在做，順路到超市去買點兒乾鮮水果還有菜就行了。
“讓阿姨直接到家裡來不行嗎？”喬奕諶聽到是我媽媽，語氣又變得柔和起來。
“讓一個母親在大年初一，就發現她的女兒跟男人同居，是不是太殘忍了點兒？”我其實並不怕被誰指責，但我是女孩子，完全可以體諒再開明的家長也會覺得同居對女孩子來說總是吃虧的，母親嘛，就是怕自己的女兒被辜負：“我當剩女好多年了，我媽心理壓力大。讓她看見你，搞不好民政局一上班，她押着你去跟我扯證，到時候你哭都來不會了。”
“我爲什麼哭？高興還來不及呢！”喬奕諶挑挑眉。
行，喬奕諶算你狠。論定力，我確實拼不過他。
“蘭姨，你知道超市幾點開門嗎？”我估計大一點兒的超市過年應該會營業，但不知道時間會不會跟平時不一樣。
“最近的這家我那天看到通知，年初一到初三是10：00開到16：00，小姐您要買什麼，我去吧。”蘭姨一邊摘圍裙一邊說。
“不用，我媽媽從江城過來，我家裡什麼都沒有，回去的路上順便買點兒菜。”我擺擺手。
“就從家裡帶些回去不就好了，還巴巴地跑去買啊。”蘭姨動作麻利地打開冰箱，開始整理要給我帶走的東西。
“不用了，我路上買點兒就行了。”我又不是土匪，在這裡有吃有住不說走的時候還要拿，不太合適吧？
“多給她帶點兒點心什麼的，就她這樣的，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好指望她招待人？”喬奕諶一副很鄙視我的樣子。
“我知道的。”蘭姨點點頭：“除了水果和點心，我在給小姐帶點兒做好的半成品，炸好的丸子，還有煎好的魚，燉好的牛肉什麼的。都加熱一下調個汁兒就能吃了，再拿幾樣新鮮菜……”
“好了，夠了……”看這架勢，蘭姨想直接把這個雙開門的冰箱給我帶回去。
“蘭姨你跟她回去，幫她料理一下。”喬奕諶忽然開口。
“對啊，我跟小姐回去張羅，保證不讓用小姐操一點兒心。”蘭姨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是回我家好麼，我還沒說話，這主僕倆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結果是，我不但蹭吃蹭喝還蹭人家的傭人，我爲自己臉紅，呵呵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