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語速極快地解釋道：“人的記憶本身，是可以讀取、複製的，就像一個硬盤。但您知道的，光有一個硬盤，沒有辦法直接工作。它需要通電，需要一定的驅動程序。”
“‘自我意識’這種量子算法相當於是硬盤的運行軟件，不能被強行讀取，也不能複製，只能實現整體的躍遷。它必須要依託記憶本身，才能夠擁有完整的功能……否則便沒有太大的意義。軟件，硬件，缺一不可。”
山本一郎打開實驗室中電腦屏幕，上面有一隻被意識上傳的“老鼠”。
這隻“老鼠”正在電腦裡邊發呆，一動也不動，好像傻了一樣。
“你看，這就是一隻老鼠的自我意識。”
“它一動不動，這是因爲自我意識與記憶，沒有聯通……沒有肉體，連本能都沒有，只能站在這裡發呆。”
“等一下！”張遠思考了一番，詢問道：“爲什麼屏幕上顯示出的是一隻老鼠呢……而不是其他的東西？”
這個問題聽起來有點古怪，但卻異常重要。
既然已經脫離了肉體本身，變成了一團二維數據，爲何老鼠還是老鼠，而不是阿貓阿狗之類的東西，或許還可以變成人類呢？
“哦，這個是隨意設定的。是我們按照老鼠的記憶，添加上去的虛擬身體……當然也可以設定成一隻貓。”山本愣了愣，沉思了一陣子才說道：“本身只是數據罷了，雖然沒有辦法直接觀測核心，卻可以觀測外在表現。我們給它一個虛擬的身體，就能知道它到底在幹什麼。”
“觀察這個虛擬的身體倒是沒有問題的，不會影響‘自我意識’的崩塌。如果觀測內部數據，它直接就死了。”
張遠沉思了一陣子，苦笑道：“真是很量子力學啊……搞一層皮遮掩一下，函數就不會崩塌了嗎？”
“是的，一旦觀測，函數就會坍縮，也就失去了隨機性。
“照這樣說，就連上帝也無法預測人類下一秒會幹什麼嗎？”
山本點了點頭，“理論上是這樣，下一秒產生什麼樣的想法，不可能被預測。不過讀心術還是有可能實現的……因爲就算法本身沒有辦法直接觀測，但是算法產生的數據，也就是記憶，只要小心一點，依舊可以觀測。”
“……我們甚至有可能通過修改記憶，去改變人的性格！但這還涉及到自我意識的匹配模式……張遠先生，求求您支持這一項技術吧。”
說着說着，這個傢伙開始狂熱起來，各種胡思亂想聽得張遠後背一陣惡寒。
好吧，山本這個傢伙是沒有傳統的道德可言的，他根本就不考慮這些窺探隱私，甚至修改隱私的技術，會對民衆造成怎麼樣的恐慌。
張遠硬着頭皮思考了一陣子，很快就拒絕了他的某一些要求。開什麼玩笑，新文明雖然追求進步，但現在放出這些技術，就是把自己坑死的節奏！
“真正實現這些功能，不知道要猴年馬月，現在只不過是藉助蓋亞文明的科技罷了……能不能仿製生物計算機還是一個問題。”
張遠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示意他腳踏實地一點，不要一天到晚想着一步登天。
再接下來就是各種對比試驗了，這隻可憐的老鼠的意識體，被翻來覆去地折騰。
將“自我意識”與記憶存儲區域相連接，老鼠很快就從原先的呆滯模樣，恢復清醒。
它被這一片藍色光點的背景板給嚇呆了，撒開腳丫子狂奔，可是在這種地方又怎麼可能跑到安全的角落？
就這麼跑了幾分鐘，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意識體好像也會累。它逐漸地停了下來。
山本按下了一個按鈕，“自我意識”與記憶存儲區域被重新斷開，老鼠又變成了一幅癡呆的樣子，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因爲老鼠的大腦比較簡單，自我意識與記憶才能簡單分離，像猴子之類的就比較困難了。”
幾名工作人員將記憶區的數據重置成原先的樣子。
再次重新連接，老鼠又開始撒開腳丫子狂奔，整個反應和前一次一模一樣。
不過在這兩次重複實驗室，張遠敏銳地感知到了一些不同，老鼠奔跑的動作似乎有細微的差異。
他開口道：“也就是說，就算擁有相同的記憶作爲基礎，同一個自我意識，也會做出不同的反應，是這樣嗎？”
山本回複道：“是的，也就是所謂的屬於生命本身的……隨機性！但這種隨機不是亂隨機，而是在一個區域內波動。”
張遠又問：“那麼，將一隻老鼠的記憶，匹配另一隻老鼠的自我意識，會發生什麼？”
“很大的可能，會變成傻子……但如果兩隻老鼠的記憶以一定的規律混合起來，有很小的概率成功。到底爲什麼成功，我們暫時還不瞭解。有可能就像玄幻小說中的魂傳，一個吞噬了另外一個吧。”
看完這一番實驗，張遠感到有點不自在，記憶與自我意識，這可能是人類目前接觸到的，最莫名其妙並且難以理解的黑科技了……
怎麼說呢，整個實驗室裡的頂尖科學家，就好像奇幻故事中的黑巫師，正嘗試着操縱——靈魂？
把一個生命的“自我意識”塞到另一個生物的記憶中，這種實驗……和黑巫師塞靈魂又有什麼差別？
當然了，科學畢竟是科學，是一種方法論，而不是所謂的經驗主義。
量子意識，並非靈魂；重複實驗不是爲了虐殺，只不過是爲了更好地探索自然而已。
“那麼，山本教授，你這裡想要招收VR遊戲測試員又是什麼意思？”
張遠皺着眉頭，又問道：“如果想要用人類來做自我意識方面的實驗，那是不被允許的……就算僅僅只是讀取人類的記憶，也算嚴重觸犯隱私權的行爲，希望你能夠知曉並且遵守實驗室紀律。”
“不不不！”山本連忙擺手，“這一點我還是知道的。”
“VR遊戲測試員，主要是爲了測試自我意識上傳後的背景空間……也就是虛擬空間方面的技術。想要形成真正能夠居住的環境，並不是那麼簡單的啊。”
“背景空間？”張遠想起來了，是那一片充滿藍色光點空間，能夠感受到重力，能夠呼吸，不過整體感覺非常單調。
“如果想要將這個藍色空間，擴展成和真實幾乎無二的虛擬世界，還有大量的內容需要填充，包括各種物理規則，以及房子、空氣、重力等場景設置。你也看到了，屏幕中的這隻老鼠，運動起來有點怪異，這是因爲物理規則和現實不太匹配的緣故……完全依託記憶肯定是不可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