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別樣的悶熱，醫院天台上吹過來的風，都是一陣熱浪。
慕雲澤穿着一件白色襯衣，下襬掖進西裝褲的褲邊裡，黑色的皮帶勾勒出他精壯的腰線，將近一米八五走上的身高，簡直就是標準的男模身材，活生生的衣服架子。
他的表情，自從病房出來就一直冷冷淡淡的，透着一絲絲的涼薄。
蕭雪婉一襲黑色套裝，雙手交叉握在一起，靠在天台的柵欄上，側眸看向慕雲澤。
“來的路上，木青已經跟我說了整件事，”蕭雪婉先開了口，她別開眼，目光悠遠的看着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羣，輕嘆道，“我早應該想到的，世上沒有無緣無故長得那麼像的兩個人，只是沒想到，小歌這孩子身世這般讓人心疼，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您是問我怎麼處理曲輓歌嗎？”
慕雲澤淡淡看向她，“舅舅讓你問的？”
“不是，”蕭雪婉溫聲道，“事情發生後，你舅舅連電話都沒跟我打一通，他心裡應該比誰都愧疚跟難受，平心而論，我並不喜歡曲輓歌這個女人，從她跟你舅舅在一起的時候，就不喜歡。
她對別人很，對自己也狠，當年你外公不同意她進門，拆散了他們，後來你舅舅離婚之後，她又追去西藏，你外公知道後，就暗中派人將她的行李錢財，全都偷走了，本以爲會讓她知難而退，誰又想得到，就是那麼惡劣的環境下，身在異鄉，沒有一分錢的她，愣是走着找去了西藏，我後來聽你舅舅說，她沿途走了十多天，大冷天裡，到的時候，手上腳上全是凍瘡，鮮血淋漓。
你說世上的男人，有幾個能抵得住一個女人爲自己這樣，你舅舅本就心軟，更何況這還是他喜歡的女人，就因爲這件事，你舅舅對她徹底的死心塌地，一向老實的人，頭一次反抗你外公……”
提到這件事，蕭雪婉就不太能說得下去，老爺子當年身體本就不好，唯一的兒子，爲了一個女人拋家棄業，去了國外，他心裡氣不過，身體就每況愈下，一病不起，就因爲這樣，她跟蕭振東多年都不曾聯繫。
“曲輓歌有錯不假，但是怎麼做，要等小歌醒來，聽她的意思，不管喜不喜歡，願不願意，她們都是母女關係，只有她自己做出選擇，纔算真的放下。”
蕭雪婉說得很慢，慕雲澤一字一句全都聽了進去。
他沉默着沒說話，蕭雪婉知道，他在思量，慕雲澤本就是一個非常理智的人，他分得清利弊，只不過因爲高歌出事，才讓他亂了陣腳。
良久，慕雲澤才道，“我以爲你會因爲高歌是曲輓歌的女兒，而對她有所偏見，畢竟，她應該算我舅舅的繼女，傳出去，有損顏面。”
蕭雪婉聽完，淡淡笑了一下，平靜道，“我三十多年的婚姻，全都爲了所謂的臉面，我不肯離婚，除了不想成全你父親外，更大的原因是不想讓別人看我的笑話。
我做到了，這麼多年，在外人眼裡，我一直都是風光無限的慕太太，跟你父親琴瑟和鳴，有一個出色的兒子，可是除了這一層光鮮的表皮，我一無所有。我賠上了自己的三十年的青春，演了一出自欺欺人的戲，後來才發現，投入的只有我，而觀衆只是把它當時茶餘飯後的一個故事，一笑置之，我嘗過這樣的苦果，又怎麼忍心讓你們跟我一樣。”
慕雲澤面色有一絲動容。
蕭雪婉很少說這麼多的話，她今天幾乎是將自己的傷口揭開，跟她說的這番話。
她的面色非常平靜，如今將這件事提起來的時候，真的已經徹底釋懷，那段失敗的婚姻，不再是她提不開口的傷疤，而是漸漸走出的過去。
“我知道您的意思，我會考慮。”
慕雲澤沉默良久，心情終於歸於冷靜。
蕭雪婉也沒有強硬要求什麼，只問道，“木青說你找到了跟蕭茵配型合適的骨髓——”
她話沒說完，慕雲澤就打斷道，“她的死活跟我無關。”
蕭雪婉一怔，剩下的話嚥了回去。
這個時候，確實不適合提這件事，高歌昏迷不醒，又是曲輓歌親手打的，慕雲澤怎麼還會救她女兒。
曲輓歌嘆了口氣，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走吧，回去吧，小歌也快醒了。”
等他們從天台回來的時候，發現病房的門虛掩着，而蘇靖歡則是抱着一束花站在門口，徘徊不定，猶豫不決，似乎想進去，卻又有一絲的膽怯。
慕雲澤眉頭一擰，快步衝了上去。
蘇靖歡還在那兒猶豫不定，忽而聽見後面的聲音，轉過頭，什麼都還沒看清，就被慕雲澤一拳砸到臉上，“我有沒有警告過你，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
蘇靖歡整個人往後趔趄了兩步，腿彎撞到牆邊的長椅上，疼得臉色發白。
他攥着拳頭，隱忍着怒氣，沉聲道，“慕雲澤，我不是來跟你打架的，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你以爲我心裡會比你好受嗎，要說對小歌的感情，我並不比你少半分！”
“是嗎？”慕雲澤冷笑，“你對她的感情，就是讓她在懷孕的時候，給蕭茵捐骨髓？”
蘇靖歡動作一僵，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你對高歌是愛，對蕭茵也是愛，對白小姐更是憐憫有加，女人個個你都愛，蘇總，你可真是博愛，你應該生活在古代，三妻四妾伺候着，坐享齊人之福纔對，來這裡裝什麼情聖？”
蘇靖歡怒火飆升，咬牙道，“如果不是你橫插一腳，我跟小歌怎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她失憶了，你沒失憶，你在國外過得風生水起，若真是記着她，又何必等上四年！”
“你怎麼知道我沒找過她？”蘇靖歡臉色難看，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咬牙切齒道，“如果不是高歌父親撒謊，我怎麼會錯過她！”
慕雲澤也不掙扎，涼薄一笑，語氣甚至有一點的幸災樂禍，“恭喜你，你的錯過，是我這輩子最美好的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