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那兩個人先後進入了這扇門中,韓溯心裡也閃過了一抹狠勁兒,無暇將時間浪費在糾結上。
既然自己已經應宋楚時之邀,來到了這裡,那又怎能不見一見?
更何況,怪鳥先生也進去了。
這個傢伙在基地之中,都還惦記着自己,那麼,自己又怎麼可能不惦記着他?
心思電轉之間,韓溯手裡的電棍已經甩了出來,沉聲道:“我進門中去幫怪鳥先生的忙,你們都留在外面,或是儘快撤離。”
“記住我的話,千萬不要進來,這是我跟怪鳥先生的任務!”
“……”
帶他們來,是爲了寫報告,但事情的走向變得有趣,便不需要了,該交待的要說清楚。
一邊說,一邊邁開了大步向前。
而門前直愣愣站着的幾個面容模樣的人,也同時生出警覺,木然轉身,手臂直直的向他抓了過來。
韓溯電棍直接懟到了他的身上。
“日”的一聲,瞬間電光閃爍,這個人直接被電的飛了出去。
但這一舉動,也像是被按動了某種開關一般,街道上無數面容模糊的身影飛快的向了韓溯衝了過來,整條街上,遍目所及,一張張看不清楚的面孔,堆迭成了一片詭異的浪潮。
“嘭!”
韓溯已經握緊了電棍,活動開了筋骨,打算硬開出一條路來。
卻不曾想,身邊一道身影,驟然欺向前來,揮肘頂去,一道身影便撞飛了出去,又砸在了其他幾道身影身上。
韓溯轉過了頭,便看見出手的是黑虎,他這一個猛衝,站位便已經從自己身後,到了最前面。
有些詫異:“你不怕?”
“沒什麼好怕的。”
黑虎非常認真的回答道:“雖然我腦袋中了一槍,但最基本的計算還是懂的。”
“如果說他們對人的污染只需要三至五秒的話,那隻需要每一次對抗,都在三秒內將對方擊潰,就沒有被污染的危險了吧?”
“放心,我不進,只是幫你開開路!”
韓溯意外,深深看了他一眼,嘆道:“虎哥,你還真是個天才啊……”
黑虎怔了一下,道:“謝謝。”
“你自己也千萬小心,到烏鴉小姐身邊,莫要衝得太狠!”
而韓溯則是認真跟他說了這句話,微微咬牙,身形穿過了兩三個攔向自己的身影。
但整條街上,不知有多少人正飛快的向了門前的韓溯擠了過來,看其行動規律,先集中到門口,又向外擠壓,如同一片片的工蜂,試圖護住這扇“門”。
那場面,簡直這裡有抓小三的一樣。
每一張臉,都是模糊不清的。
那種無形中的詭異與壓迫感,比起在二號線時,都強烈了無數倍。
就好像,瞬間從熱鬧平庸的街道上,跌入了某種離奇幻境。
這個世界,已經開始變得扭曲。
就連人羣裡的黑虎,都覺得略略暈眩,就好像又回到了那片戰場,面對着那些不可理喻的狂信徒一樣。
韓溯還沒學會怪鳥先生那種讓自己隱身的能力,面對着這裡三層外三層的感染者,只能手提箱交由右手,內心裡給自己鼓着勁兒,然後將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的左手上面。
漸漸的,左手手背開始發燙,尤其是那道十字銅疤,彷彿有東西要滲出來。
“唰!”
在左手劇痛感達到極致之時,韓溯忽地一把向前探出,抓住了一個感染者的脖子。
便如冷硬的鐵鉗,將他提到了半空之中。
而後大步邁開,以他爲盾,硬生生撞開了身前的人羣,筆直向前。
“他……”
烏鴉小姐看着韓溯身形陷入混亂的感染者之中,皺起了眉頭,便要過去幫忙,但也在這一瞬間,旁邊的博士忽然預判一般的伸手,攔住了想要上前的烏鴉。
“讓他去!”
烏鴉不解的看了過來。
“不去纔是幫忙。”
博士深深看了一眼那扇門,餘光觀察着身邊的烏鴉小姐表情,道:“都是成年人,做出來的決定必然有自己的道理。”
“作爲隊友,我們不能以任何情緒方面的因素,去影響其他人的計劃。” 他說着,用食指託了託眼鏡,聲音冷靜,但吐字極快:“打着關心的名義干擾其他人的計劃,是件愚蠢的行爲,我們每個人都應該遵守。”
“況且,我們差不多一個時間認識的,烏鴉小姐似乎也沒有必要對屠夫的事情太過上心吧?”
“……”
烏鴉小姐聽了,忽然眼神變得鋒利,讓博士心間微微發毛。
“現在最有利的,便在這扇門前構建防線,既不允許門內有東西出來,也不能讓這些門外的東西返回門中。”
他微微轉身,拇指輕輕託了託眼鏡,平靜道:“通過屠夫對二號線事件的講述就知道,當街上這些怪異返回這扇門中之後,那扇門就會關閉,到時候,我們大概就再也無法找到屠夫的位置了。”
“反而是按照守則構建臨時防線,不僅可以幫到屠夫,事後的報告也會好寫一些……”
“……”
他這冷靜的分析,使得黑虎眼神發呆:“剛剛他有說的這麼清楚麼?我怎麼不知道?”
博士卻心裡暗道:‘屠夫這個關係戶,明顯身上有很多秘密不想被我們知道,便如他進這扇門,就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我們跟了進去,不是一個好選擇……’
‘對這種關係戶,幫幫忙,藉藉勢也就行了。’
‘只可惜,這種事情一眼能看出來,但怎麼說服其他人倒是困難的……’
‘……’
“……”
他說着話時,四下裡那些面容模糊的人已經衝到了她們的面前。
但也因爲博士這一分析,黑虎稍稍冷靜,就連旁邊的烏鴉小姐也沉默接受,她擡頭看去,韓溯已經衝過了半條街,身形淹沒在了那些瘋狂的人羣之中,想到了博士的話,便也做出了決定。
目光毫無感情的掃過了這些擠上來的人影,她低下頭去,低低開口:
“以我爲錨,降臨現實。”
“……”
“……”
念出這八個字時,極快也極模糊,甚至有種把這八個字擠壓在了一起,形成了兩個短促字眼的感覺。
異變也在這一霎出現,她微微低頭,念出了這兩個字,再擡頭時,眼睛裡已經是白茫茫一片,一股無形的精神力場,瞬間便將他們在場的衆人包圍。
皮膚有種麻梭梭的感覺,耳邊,彷彿聽到了某種邪性而詭異的笑聲,眼睛彷彿有剎那的失靈,看東西時,出現了嚴重的重影。
他們分明看到,有一道虛幻的影子,自烏鴉小姐腳底下延伸了出來。
人只有在有光源照着的情況下,纔會出現影子。
但如今的烏鴉小姐所在之處,並沒有那種強烈而具體的光源,但她腳下的影子,卻驟然之間出現,像是在看不見的地方,現實之外,忽然亮起了一盞詭異的燈。
這一盞燈,只照在她一個人的身上,出現了一道本不該存在於現實之中的影子。
但對於此時正站在了烏鴉小姐身邊的人來講,與其說那是一盞燈,倒不如說是,一隻眼睛。
一隻存在於現實之外的眼睛。
它因爲烏鴉小姐唸誦的某種咒語,陡忽睜開,自遙遠的未來看向了現實之中,也是這隻眼睛,給烏鴉小姐帶來了一道現實之外的影子。
這道影子飛快的扭曲,拉長,如黑色的蟒蛇舒展身體。
向了周圍延伸過去,也瞬間覆蓋在了周圍衝了上來的人羣之中,於是,便有無窮無盡,骨頭碎裂的聲音密密麻麻的響了起來。
那些神色扭曲而瘋狂的感染者,幾乎在衝到了跟前的瞬間,便已經被這巨大的影子覆蓋,腳下一軟,便被絆倒了一片。
絆倒之時,小腿與腳踝,都變成了詭異的形狀。
韓溯如今正以人爲盾,直直的衝向了那扇門口,身前到處都是瘋狂晃動,但又看不清面容的感染者。
甚至有一團一團扭曲的影子,想要順着他的左手爬到他的身上。
左手的疤痕,可以有效抵抗這些“瘟疫”對自己的侵襲,但是一片片擁擠過來的人影,卻對自己造成了很大的困擾。
這一次,街道上的感染者遠比二號線時更多,多出了十倍不止。
但也就在這時,一道黑色的影子從身後蔓延了過來,瞬間擊潰了所有的感染者,在自己的身前打開了一條寬敞的通道,如同兩道看不見的圍欄,在自己身體兩側展開。
“是烏鴉小姐?”
韓溯沒有回頭,只是心間略寬,再無遲疑,精神力量凝聚左手,再一次驟然爆發出恐怖的力道,推着身前還未倒下的感染者,一步跨入了那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