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十里竹林蒼翠欲滴,但卻在這殘陽的映照下,青青竹葉有如紅楓在風中肆意飄零飛舞。
是血染的爛漫。
熾火神刀打開的霸道剛烈,刀刀劈來威猛,銳勢不可擋,但幽靈魅火卻用巧力,精妙絕倫。
但見一夕小弗掌間生火,火如空行幽靈遁走四散,一小簇一小簇,燃燒在他周身,而後緩緩升於半空中。
殘霞映得火光通紅,一夕小弗長袖一揚,秋一色瞬間被那正燃燒跳躍的幽靈魅火所包裹纏繞。
一夕小弗只是站在原地未動,他單靠念力便可控制住幽靈魅火的明滅。
他們三個人當中,就數一夕小弗的資質最高,少年天賦異稟,除了對他師姐存有一份愛慕之心之外,其他當是心無旁騖,一心鑽研術法,刻苦好學。
他們幾人從小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皆被孤鴻影遊歷江湖時所救,秋一色是他們當中最大的一個,自然而然就承擔起了照顧後來的熾靈姬和一夕小弗的責任。
孤鴻影從來都只是教他們武功,卻從不過問其他。
便是在那樣的照顧和愛護之下,日久天長,久而久之,一夕小弗逐漸對秋一色有了不一樣的心思。
與其說是愛慕喜歡,倒不如說是一種變相了的依戀,繼而又演變成了一種可怕的佔有慾。
少年是她一手所帶大,幼時的吃喝拉撒睡全都是秋一色承包了的,簡直就如同是他的小娘親了。
他總以爲他的師姐是他一個人的!可是爲什麼後來,她變了呢?變得眼裡不再只有他,也不再像小時候那樣,他想要什麼她就會無條件的給他,誰若是傷害了他,她定會第一個衝上前去替他教訓他們。
斷然不會像今天這樣,因爲他殺了人就打他罵他……他一時半會接受不了,所以他氣憤,他怨屈,纔會賭氣和她比試。
其實這樣的發展遲早是必然的。
人一旦長大了,便再也不會像小時候那般單純天真。秋一色變了,熾靈姬也變了,都說女大十八變嘛~那可不是!
可唯有少年一如當初……
一夕小弗從小性格孤僻,沉默寡言,唯有在秋一色面前不同,自師父死去後,他更是把她當作了他的所有!
是以,他怎會真正的和她比試呢?萬一傷到了她怎麼辦?
他寧願傷害自己。
或許他更是想知道他在師姐心中到底佔有幾分重?
這場他提出來的比試,只不過是他一時負氣罷了。
鋒利的刀刃近在咫尺,以雷霆萬鈞之勢襲來,幽靈魅火被熾火神刀悉數粉碎,只是一瞬,魅火與熾火相交融,熾火神刀吸收了一夕小弗的幽靈魅火,刀鋒更加剛猛威烈。
而下一刀正對着一夕小弗那額心一輪明豔的熾火烈焰紋劈來,但他依巋然不動,神色自若,只是衣角被晚風吹拂而動。
翩翩如夜靈魅,冰藍色的長衣有如深海中的水,看似波瀾不驚,實則暗流涌動。
見他不閃不躲,秋一色揮刀劈去的那一瞬間猶豫了。
但刀尖需得上前再近一步,她才能取勝。
而眼前的人卻是極速一側身,冰藍色的長衣在勁風中被掀飛半邊,他自巋然不動,彈指一揮間,一掌無極寒冰化雪又擊出,熾火神刀上正燃燒的熊熊熾火生生被迎面而來的寒冰之氣撲滅了一半。
秋一色連忙在空中翻身,躲避無極寒冰化雪掌的襲擊。一身玄衣漫卷,猶如空中飛舞的玄金赤蝶,蝶翼靈動,而身之內力又是強勁雄厚。
她雙手揮刀再一刀劈去。
刀風如火,掃到人身上,火辣辣的疼。
而隨着它的靠近寒冰化雪也正一寸一寸將它侵蝕掉。
火勢漸弱了,少年仰着一雙燦如煙火,明亮好看的眸,望向被冰雪困在半空中滯行的師姐,嘴角含笑,良久。
還記得很久以前的這一幕嗎?你曾教我練功……當時你將我困在了熾火神刀的刀風如火中出不來,而現在,不同了。
但最終的結果還是相同,你怕我被熾火灼燒受傷,立即就收了刀,說點到即止即可……師姐,你都還記得嗎?一夕小弗默默在心中問。
一揮手間,他竟撤去了所有護身與襲擊的功法。
冰雪頓消。
而刀風卻依舊如火。
藍衣少年絲毫沒有抵擋,隻立在原地不動。
身旁竹葉在威猛剛勁的刀風橫掃下如雨落,須臾,有鮮血噴濺其上,青翠的竹葉被染紅。
紅的刺目。
“噗……”一夕小弗突然半跪於地,一口鮮血從他口中噴出。
少年的眸中倏然黯淡無光,又落寞無比,彷彿受了很重的傷,心傷更重。
秋一色連忙收刀飛身上前,落在一夕小弗身側,一臉擔憂,忙問:“小弗,你沒事吧?你爲什麼不躲?”
一夕小弗緩緩擡起頭來,擦掉嘴角上的血跡,對着秋一色輕輕一笑,雙頰梨渦淺顯,明亮動人。
這纔是一個十六歲少年該有的模樣,可是那笑,卻含苦澀。
良久,他緩緩的又開口:“師姐贏了,我以後都不會再給師姐惹是生非,再也不會亂殺無辜了!”
說罷,他起身就要走。
漫天竹葉飛舞,日暮黃昏下徒留他孤寂決絕的背影。
秋一色忙從身後一把拉住他,說道:“小弗,你受傷了,你要去哪啊?跟師姐回去,師姐叫那水長天給你看看。”
少年拒絕的乾脆,“不用了!”他不喜歡那個男人,所有待在他師姐身邊的男人他都不喜歡。
空中一片染了血的竹葉無聲落地,少年足尖輕點,從那片竹葉之上掠過,輕飄飄的就飛向了遠方。他身如鬼魅,很快就消失在這片清涼的月光漸漸灑下來的地方。
秋一色愣在原地,看着一夕小弗遠去的背影,忍不住長長嘆息,“誒~孩子長大嘍,我這從小又當爹又當孃的!竟然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了!”
“可悲可悲啊!”
感嘆完,她沒心沒肺的抗起大刀跳着腳往青州城去。
卻沒想到,有一人立在竹林那頭等了她好久。
秋一色回去經過那時,才發現。
“咦~水長天你怎麼在這啊?”秋一色驚訝的一巴掌拍在水長天肩膀上。
月光下,他的面容顯得極其的柔和。不似一夕小弗那般是冷冽張揚的陰柔妖冶,美的讓人看去覺得有攻擊力。而他是如仙又似妖,但無論那種,他看上去都是純柔無害,溫潤如玉,美的也是清豔。
水長天抖了抖身子,把秋一色的手給抖落掉了,凝眸注視着她,聲色清越的說:“我在看你們打架。”
秋一色摸了摸鼻子,甩一甩額前幾搓毛,揚聲道:“那是不是看出來我特別厲害!威武又霸氣了?!”
水長天無語的搖了搖頭。
他特別不捧場,還竟說實話,“你師弟讓你了。”
“不可能!”秋一色一聲大吼。她現在連她師弟都打不過了嗎?她捫心自問。
雙手摟住他肩膀,“水水,你在騙我是不是?”她對他眨眨眼睛,似乎在求安慰。
可水長天還是搖了搖頭,“沒有,我說的是實話。”
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秋一色倏的話鋒一轉,“你來這幹嘛?”
“你在跟蹤我?”秋一色像是發現了什麼天大的秘密般,豎起食指來笑眯眯指着他,拿胳膊搗了他一下,“說吧,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意思呀你?”
“嘿嘿嘿嘿……”她突然笑的愈發的猥瑣起來。
水長天無奈的擡頭望月,也許他不該來的。
默默退離她三寸之地。
秋一色單腿跳到他跟前,欣賞着他的盛世美顏,舉起大刀在他面前晃悠,笑的露出整齊又白花花的牙齒來:“你要是嫁給我,我就把這刀當做迎娶你的聘禮送給你可好?”
水長天搖了搖頭,十分嫌棄的道:“鬼才要娶你呢!”
“我來只是盡我醫者之責,來看看你的腿被人打斷了沒?”他也不知爲何?以前都不會這麼好端端的就說咒人家的壞話糙話的,可是在這個野蠻的女人面前,他被帶的跑偏了。
真是近朱則赤近墨者黑啊!
“不想娶我?”秋一色眯了眯眼睛看他,一把揪住他衣領,把他提溜到她跟前,按下他腦袋,逼迫着他低頭看她。
然後她又賊大聲的喊出來:“你聽好了!老孃不用你娶我,是老孃娶你!聽到了知道了沒?!”她氣勢洶洶,又拿大刀架在他脖子上。
水長天嚇的一哆嗦,連忙點頭,十分沒脾氣的道:“聽到了,聽,聽到了,我聽到了。”
秋一色瀟灑的一指擦過鼻尖,點了下頭,“這還差不多!”
她擡頭望月,發現今個月亮又大又圓,身邊又有美人在懷,夜風又送來淡淡花香竹香,她盯着眼前人看,突然不懷好意的哈哈大笑起來。
水長天聽的瘮人得慌。
果然下一秒,秋一色就地把水長天給撲倒了。
抱着他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美名其曰:“今夜就讓我們以地爲牀,以天爲被吧!”
讓我們盡情的呼吸這風中的夜來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