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爲什麼不喜歡越子耀?
竇雅採看着夏侯懿騎馬絕塵而去,卻覺得這問話簡直是莫名其妙,她爲什麼一定要喜歡越子耀?
烏靈閃亮的水眸浮現一抹嗤笑,不再在雪地裡傻站着,她反身進了王府,剛踏過門檻,發現雪越發的大了,摸摸身上的大氅,一手溼漉漉的雪水,在門廊下站了一會兒,竇雅採撇撇嘴,又反身回到王府臺階邊。虺璩丣曉
低着頭找了一會兒,纔在臺階上找到了那已被白雪覆蓋的黃油紙傘,伸手將上面蓋着的雪花拂開,將那冷冰冰的黃油傘拿起來,將殘存的雪花一口氣吹開,然後拿着傘柄將傘撐開,看着上頭畫着的清妖蓮花微微一笑,這便執傘入了府中。
夜色極靜,瑞王府裡的路她也是走慣了的,就算閉着眼睛不看路她也能走到絡玉閣去,索性這一路過去,也安靜的很,這些日子,吳氏和金氏沒來找她的麻煩,不過上次在東宮的那件事情,難保不是吳氏金氏暗地裡所籌劃的,這兩個人倒也聰明,不在明處下絆子,倒是開始在暗地裡陷害她了。
夏侯沅雖不在金氏那裡撫養,但是名義上仍是金氏的繼子,又是王府世子,倒是比從前越發的忙了,早起給她道別之後,就得去金氏的屋子給金氏請安,然後才進宮去給上官恪當伴讀,在上書房裡跟着師傅學習,早課午課畢了,還要在東宮玩一會兒,到了黃昏時分才能回來。
所以竇雅採每日能見到他的時間也不算多,再加上她自己要忙着給上官泰瞧病,倒也是不閒的。
大雪紛飛,萬籟俱靜,無人相擾的時候,也是能靜下心來想事兒的時候,竇雅採撐着一方紙傘,慢慢悠悠的走在小徑上,一點燭火照亮,心境漸趨平和,眉間攏着一抹淡然,想起夏侯懿所做之事,心裡也不禁慨嘆,宮廷鬥爭當真波詭雲譎,根本不是她能夠掌控的,就算是她想管也是有心無力,更別說她還不想管了。
如今算不得泥足深陷,但是她顯然是知道了很多的秘密,她就該抽身離去,實在不應該再攙和。
何況現在夏侯懿也不給太子下毒了,那麼太子所謂的‘病’很快就會好起來,也只需要再好好的靜養一段日子就能好,到時候自然是她功成身退完美完成任務,只要再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她治好了太子的病,或再有什麼賞賜,等風頭過去,無人再關注她的時候,她就可以悄悄的走了,而現在,只需要想好第三次逃跑的法子便好了。
只是,她知道夏侯懿最大的秘密,夏侯懿沒有殺她,突如其來的那一個強吻叫她心頭迷惑,他的心意難測,行事叫人捉摸不透,神秘非常,他究竟想做什麼,她始終是不知道,只是此刻既然決定要走,也無心再去想他究竟要做什麼,夏侯懿要做什麼,也阻止不了她要離開的心。
只是一想起那雪中一吻心頭就略亂,索性揮開亂飛的思緒不想了……
“哈哈哈哈!你丟我!哈哈哈,打中你了吧!”
“小王爺,你小心些!”
“哎唷!沅哥哥你好壞!欺負玉竹……”
“啊……玉竹,你傷到沒有啊?”
“哈哈哈,沅哥哥我騙你的!打中你了吧!”
竇雅採一進絡玉閣,就瞧見兩個小小的人兒在絡玉閣院子裡的雪地上奔跑,叫鬧,一片歡騰。
竇雅採素來喜歡雪,最愛看冬日大雪紛飛的模樣,所以每到下雪時節,都不許那些灑掃丫鬟將絡玉閣院中的雪掃盡,頭一年衆人不知道規矩,將雪都掃淨了,結果她鬱悶了一下午沒出屋子,後來衆人都學乖了,再遇上下雪,索性就都不管了,她愛看雪色皚皚,那些丫鬟倒也是樂得清閒了。
爲爲要話莫。因此每到冬天,整個瑞王府的下人都忙着掃雪,只有絡玉閣裡依舊是一片瑩白,一推開窗格,便能瞧見那一地的雪白,甚是好看,而竇雅採看見大雪時眸中那一瞬間的華光異彩,是極其歡喜的。
絡玉閣常年冷清,每逢積雪有人進出,都只會走一條小徑,別的地方都是不會去踩的,倒也不是竇雅採的吩咐,只是因爲雪地難行,丫鬟懶怠,倒是成就了一幅美景。
可如今,一地的完美雪景都被紛雜的腳印破壞殆盡了,穿着青色小褂的夏侯沅歡叫着在雪地裡追一身淺粉小衫的玉竹,兩個小娃兒都粉雕玉琢的,可愛極了,追追打打,蹦蹦跳跳的打雪仗,幾個活潑些的丫鬟跟艾葉一道在裡面追了這個攆了那個,倒是被兩個小人兒丟了一身的雪團,幾個身份低些的丫鬟也在旁邊掩着嘴笑,整個絡玉閣都是小人兒和女孩子的歡笑聲,實在是熱鬧的很。
竇雅採許久沒瞧見這麼開心的場面了,眼光一掃,果然看見桑枝攏着絳紫色的披風站在門廊下,望着雪地裡打鬧的衆人淺笑,那模樣,就像是拋開了所有的煩心事,在慢慢的接受新生一樣,看的竇雅採心中一暖。
衆人的注意力都在雪地裡的打鬧上,倒是沒人注意到竇雅採執傘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直至竇雅採走到近前來,夏侯沅正好揉了一個雪團,狠狠的扔了過來,結果一下子砸中了竇雅採的披風,嘩的一聲,她的披風上便開了一朵漂亮的雪花。
“小姐?你沒事吧?”
“娘!”
衆人順着雪團看過來,這纔看見是竇雅採進來了,艾葉急忙深一腳淺一腳的從雪地裡踩過來,緊張兮兮的在竇雅採身上查看雪團有沒有砸中她。
夏侯沅抹了一頭熱汗,紅撲撲的臉蛋還有雀躍,但見自己砸中了竇雅採,愧疚含在眼中,更是朝着竇雅採飛奔過來。
竇雅採一把抱住飛奔過來的夏侯沅,看了艾葉一眼,示意她自己沒什麼事兒,然後笑吟吟的捏捏夏侯沅的臉蛋:“今天這麼開心?”
看見絡玉閣裡熱鬧,看見夏侯沅有年齡相仿的玩伴,她其實也開心的很,靈動水眸裡都是溫柔的笑意。
“開心極了!”
夏侯沅重重的點點頭,撒嬌似的賴在竇雅採懷裡不肯下來,一個勁的蹭蹭哼哼,旁邊的丫鬟瞧見竇雅採回來,忙都過來請安,之後退下去侍立在一邊,那邊的桑枝瞧見了竇雅採,忙下了門廊,盈盈走過來,牽着玉竹的手來給她行禮。
“見過竇側妃。”
還未屈膝下去,就被竇雅採一把扶起,竇雅採脣角帶笑:“桑枝,難得你肯出來走走呢!日後別這麼叫我了,你就叫我雅雅吧,竇側妃什麼的,聽着實在是怪彆扭的,我也不是個挑理的人,也不死板守規矩,你啊,跟我在一起,不用這麼拘禮的!”
“是。”
桑枝一笑,俏眸中帶着親近,將玉竹一拉,推到竇雅採跟前,小小的人兒望着竇雅採燦然一笑,那面上容光幾乎令天地失色,小女孩特有的軟嚅聲音:“玉竹見過竇側妃娘娘。”11d。
嬌怯怯的朝着竇雅採羞澀一笑,貝齒咬住下脣,有個淺淺的印記,眉眼之間卻神色靈動的很,就像一隻不安分的五彩斑斕的小蝴蝶,悠悠的飛進了竇雅採的心裡。
只一眼,她就喜歡玉竹喜歡的不得了,把小姑娘拉進懷裡,柔聲道:“玉竹四歲啦?”
玉竹一笑,看了夏侯沅一眼,軟聲道:“比沅哥哥小一個月。”
夏侯沅是丙辰二十六年二月生的,如此算來,玉竹便是三月生的了。
竇雅採喜歡玉竹聰明伶俐,又是沒養過小女孩兒的,覺得玉竹乖巧懂事的很,模樣也靈透,便對着艾葉道:“去把我箱櫃第二層抽屜裡收着的那個帶着香玉墜兒的小扇子拿出來,那個扇面啊,是紫繡紗絲做的,夏日裡扇風,去涼又香的很,正適合玉竹夏天的時候帶在身上扇扇風呢,就送給你啦!”
艾葉依言,進屋去把那墜着香玉扇墜的紫繡小扇子拿出來,給了玉竹,玉竹瞧了一回,喜歡的不得了,又給了桑枝收着,之後兩個小人兒又去玩雪去了。
竇雅採轉身走上門廊,桑枝也跟着站在一邊,兩個人都望着院子裡跑來跑去玩着的小人兒。
有小丫鬟擡了兩張小塌出來,竇雅採坐上去,斜斜的靠在榻上,見丫鬟泡的松針茶,微微勾脣,稍稍掀起茶盅蓋兒輕抿了一口,清冽苦澀的恰到好處,實在適合在這雪天裡喝。
桑枝端正的坐着,剛端起茶盅,卻見竇雅採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指着那小兩個小人兒問桑枝:“沅兒和玉竹臉上帶的面譜,是你做的?”
桑枝一笑:“玉竹跟小世子玩的很好,我本就在給玉竹做面譜的,想着雅雅你待我很好,想着也是一點心意,就給小世子做了個,這個跟外頭尋常賣的不一樣,我親手做的,到底精緻新巧些,我還怕小世子不喜歡呢,沒想到小世子喜歡的不得了,兩個人這會兒玩的高興呢!”
竇雅採瞧着那精緻手繪的面譜,確實不似外頭賣的那樣的,即使她沒有摸到也知道,質地很是柔軟,而且若非是面譜,若是換了別的模樣,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一念及此,她心裡忽而咯噔一下,想起上次去給桑枝換藥的時候,聽她說起她跟金將軍的過往,金樑將軍擅用易容術,而且竇雅採還記得上次她還說過,那身行頭扮上之後會變成另外一個人的話……
竇雅採心念一動,忽而就有了一個想法,把手裡的茶盅放下,湊近桑枝,眯着眼睛笑道:“桑枝,我有個事兒,需要你的幫忙啊。”
聽了這話桑枝眸中一熱,眼看着就要滾出熱淚來,連視線都模糊了。
“哎哎,你哭什麼呀?哎呀,真是,我就是隨口那麼一說嘛,你要是爲難就不幫了咯,你別哭啊!你是有傷在身的人,不能哭的,要高興!來,高興,來,笑一個!”
眼看着自個兒一句話把桑枝說的哭起來,竇雅採着急了,連忙拿了絹帕遞過去給她擦眼淚。
“……雅雅,我不是爲難,我只是……你這般真心待我,我真的很感動……我會幫你的,一定幫你!”
桑枝破涕爲笑,她素來覺得世間人情淡薄,她的出身不好,做戲子的時候任人呼喝,做小伏低不知道吃了多少虧,即便金樑後來成了將軍,而她成了將軍夫人,地位一躍而上,但是過往的那些也並非都抹去了。
她心裡都清楚,那些小姐夫人顯貴們,是根本瞧不起她的,或許金樑是靠在疆場上拼殺出來的功績地位,而她,不過是靠着男人才有這般地位而已。
這也是她爲何在金樑死後一意尋死的原因,金樑已去,她生無可戀,世俗壓力太大,簡直到了崩潰的邊緣,若非遇到竇雅採一語驚醒夢中人,只怕她就真的丟下玉竹一個人去了,只是如今,才漸漸的好起來了。
她能夠得以重生,完全是因爲竇雅採的悉心開導和照料,桑枝早已將竇雅採當做親近恩人,也一直想找尋機會報答她,如今竇雅採開口要她幫忙,她心中極爲感動,竇雅採將她當做真心朋友,她又豈會覺得爲難呢?
所以即便哭的稀里嘩啦的,她還是解釋了自己的想法。
竇雅採噗嗤一聲笑出來,重新坐回去,依舊斜斜的靠着小塌,挑眉道:“你嚇死我了,還以爲你好端端的哭什麼呢!”
“桑枝,我就是想問問你,金將軍的易容術你學會了幾成?”
桑枝也不知竇雅採緣何突然問起這個,想了想,答道:“他是數年才得以大成,精髓我自然不及他的,大概就……學了個五六成吧,將一個人易容成普通人還是可以的,不過不能太高難度。”
竇雅採一聽這話,一拍手笑道:“哈哈,這就夠了!不用太高難度的”
湊過去,低聲道,“……桑枝啊,我希望你幫我做一個……然後你再幫我……可以做出來麼?”
竇雅採一行輕聲說,一行用手比劃給桑枝看,儘量詳細的描述她想要的東西,說完之後,特別期待的看着桑枝。
桑枝很認真的聽了,想了一會兒,望着竇雅採溫柔笑道:“雅雅,我可以幫你,可以做出來的。”
竇雅採一聽便心花怒放,水眸放光:“哈哈哈,太好了!桑枝謝謝你!等到時機成熟了,我再告訴你具體怎麼去做,現在也就是個想法而已,你先做出來咱們再研究。”15166411
桑枝雖聽竇雅採說了,可是她心裡還是不很明白,望了望竇雅採,還是脫口問道:“雅雅,那我能問問爲什麼要這樣做嗎?”
竇雅採一怔,把手邊的茶盅拿起來,將溫熱的松針茶喝光了,才嘆道:“事情真的很複雜,我不能說,而且知道的太多對你也沒有什麼好處,能告訴你的我已經都告訴你了,該告訴你的等時機成熟也會告訴你,只是不能說的,是希望你不要被我連累,並不是刻意對你隱瞞。”
桑枝善解人意的一笑:“嗯,我明白了,那我不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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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一天天冷起來,臘月過完,也就快要過年節了,今年年節下,太子醒了,是喜事一樁,瑞王夏侯懿打了勝仗回國更是喜事,聖水國的威名遠震,大概兩年以內鄰國都不敢相犯了。
因此皇上太后一高興,便打算離宮去皇寺爲國祈福,皇后也會跟着一起去,也算是太子醒來去寺中還願的,等過些日子再回來。
皇上皇后太后都不在京中,此行四王爺自願隨行,皇上甚是高興,所以就留了旨意,命太子和丞相一同監國,坐朝理政。
旁人都覺得是風平浪靜了,竇雅採卻不這麼認爲,說是事情平靜了下來,其實底下還是暗潮洶涌的,四爺黨如此明目張膽的跟太子叫板,給皇上施壓,爲了一個皇位幾乎鬧的父子離心,這上官桀看見上官麟如此難道不會寒心嗎?
不管那些朝臣是不是得了上官麟的授意,只怕上官桀都不放心再把上官麟單獨留在京中了,說是自願請行,誰知道是逼迫還是必須要去的,只怕上官桀心裡,早就開始防範四王爺上官麟了。
而上官麟也威脅着儲君之位,上官桀若不想太子有任何差池,只能把上官麟帶走,好好的放在身邊看着。
上官桀既要保住皇位,還要甄選儲君,上官泰要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還要防着四弟上官麟,而上官麟野心最大,不是他的他都要去搶,這本來就夠亂了的,再加上一個心懷叵測的瑞王,怎麼可能平靜的下來?
竇雅採心裡雖跟明鏡一般透亮,但是她也不說,也不攙和,仍舊準備她的逃跑大計,仍舊每日照常進宮去給太子瞧病,施針調理,上官泰的毒素沉積很深,即便不再下毒了,仍舊需要靜養的。
這一日,因連日大雪,竇雅採進宮的時辰晚了些,小安子剛引着竇雅採一進那華麗非常的寢殿,她一擡眼,正好瞧見越子耀在塌邊跟上官泰請脈,見她進來,越子耀回眸瞧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竇雅採也頷首點頭,算起來,自上次一別,兩個人好些日子沒見面了,不過,關於二人的那些謠言仍舊是滿天飛,絲毫沒有減少的跡象,而且,越傳越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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