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都黑透了,時候也不早了,王爺和小王爺還未回來,小姐肯定也餓了,我去廚房那邊拿些糕點來,一會兒等着王爺和小王爺回來了,再傳飯罷。”
艾葉也故意不回答竇雅採的話,撩了這麼一句話便下了門廊,直接往廚房那邊去了。
竇雅採哼了一聲,又站了片刻,方纔覺得冷起來,忙又把掉在地上的薄毯和披風撿起來,繼續抱着手爐裹着薄毯披風躺在小塌上養神,她一出來時便留了話,讓人不許來打擾她的雅興,艾葉之前是忍不住了才跑出來的,這會兒艾葉走了,外頭便沒人了,只剩竇雅採一個人靜靜躺在廊下。
不多時,院中有人點了燈燭,微弱的燭火映襯着滿院子的薄雪,煞是好看。
竇雅採靜靜的躺在小塌上,透過眼前薄薄的絹布,能夠隱約看見那微微的燈色,還能瞧見滿院子的雪落紛揚,她深吸一口氣,滿腔盪漾的俱是落雪時節獨有的清冽沁涼,又長出一口氣,身上暖和起來,睏意襲來,又微微闔上眼眸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竇雅採再次從小塌上醒來的時候,只覺萬籟俱靜,耳邊聽到的是雪落簌簌的聲音,坐起來靜聽了一會兒,竟發現周圍一個人也沒有,獨她一人還在門廊上。
算算這也大半個時辰過去了,天都黑透了,只怕戌時都過去了,夏侯沅卻沒回來,夏侯懿也沒回來,甚至說是去廚房拿些糕點來的艾葉也不見了人影,這裡一個人都沒有,竇雅採只覺得餓的不行了,站起來喚了幾聲,竟然沒人應聲,她心底一嘆,頹然坐在小塌上,人都是被她自個兒給遣散的,這會兒抓不到一個人,也是她自己作的。
忍不住滿心悲憤:“大雪濃雲愁永晝,寤寐黃昏後。隻影對寒風,腹空如許,。廚後炊煙餘嫋處,有暗香惹誘……莫道不宵魂,簾卷西風,我要吃炒肉!”15174911
“哈哈哈!娘,你餓的詩興大發了麼?”
她悲憤的話音猶未落,便聽見一聲低沉悶笑,一聲清脆大笑,她循聲望去,便能看見有兩個身影從院中走過來,她只聽聲音便知道,是夏侯沅和夏侯懿回來了,忍不住挑眉腹誹,這兩個人回來的還真是時候!
“我願意,你管得着麼!誰讓你們回來的這麼晚,我都餓死了!艾葉說是去拿糕點來給我吃,到現在都沒回來,真是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難不成在王府裡還能迷路麼?”
竇雅採這話,只換來夏侯沅的笑聲,他一行走上門廊,一行笑道:“就知道娘要問艾葉,我方纔跟父王回來,正巧遇上艾葉端了糕點來,她一見我們回來,一時也找不到人傳話,於是她自個兒又折回廚房那邊傳飯去了,娘若是餓的緊,就先喝些溫水吧,一會兒飯菜就來了!”
竇雅採聽了這話,也是沒了辦法,只得跟着夏侯沅轉身進了屋中找水喝去了。
攏着純黑披風的站在廊下一直未動的夏侯懿,俊美的面容掛着清淡的笑意,眸光一直落在竇雅採身上,素來冷冽的眼底也瀉出一絲淺笑來,他今日去東宮幫着太子處理政事,皇上過幾日就要回京了,自然事多事忙,他今日回來的就晚了許多,不過倒是沒想到她還在等着,夏侯沅其實早已可以回來了的,只是這小人兒非要等着他一起回來,所以也就耽誤到了現在。
哪知一進絡玉閣的院子,便看見她站在廊下,一臉的鬱卒,還在那裡慷慨激昂的又悲憤的唸詩,聽了幾句便忍不住悶笑起來,隻影對寒風,腹空如許,?
垂眸笑了笑,眸光落在門廊上胡亂堆着薄毯和披風的小塌默了半晌,轉瞬又移了目光,轉頭對着一旁侍立的來福淡道:“去與廚房裡說,今夜多做幾道有肉的菜來。”
來福點點頭便去了。
不多時,飯菜上齊,也許是都餓了,這頓飯不過半個時辰就吃完了,自有小丫鬟收拾了碗筷,艾葉早把要給竇雅採將眼睛上的絹布拆下來這回事忘了,等有小丫鬟來說浴桶裡的熱水都預備好了,她便直接帶着夏侯沅沐浴去了,房中又只剩下夏侯懿與竇雅採兩個人。
夏侯懿早將披風解下,只穿着深藍色的雀紋官服,比平日裡的純黑神秘多了幾許大氣華貴,此刻見人都走光了,他便走到竇雅採身前,站定,眸光幽沉的打量着她。
竇雅採正撐着塌邊的小几等着艾葉回來給她拆絹布,忽而感覺到一個黑影過來將她的光線都遮住了,然後沉沉的站在她面前不動了,心口一跳,已知是夏侯懿,想也未想,直接站起來便走,誰知下一刻手腕就被他的大手攥住,低沉的話傳入耳中。
“別動。”
她皺眉,掙脫都掙脫不掉,反而弄的自己手腕疼,索性不動了:“你想幹嘛?”
“你坐下別動,本王記得日子,你今日應該能看見東西了,艾葉不在,本王來替你拆下來。”
夏侯懿撩起眼皮,寒眸難得噙了一絲柔和,說着,手上便用了些力,扶着她重新坐下,又輕聲囑咐一聲,“你別動,一開始也不要急,本王問過太醫,雪盲好了確實是好了,但是你要慢慢來,若覺得難受的話不要勉強自己去看,還好如今是夜裡,燈燭也不算多,你能適應的。”
竇雅採沒有做聲,其實這些她自個兒都是知道的,從前她爹也跟她說了不少,只是聽到他說這些話,卻有不一樣的感覺,心頭是難以忽視的悸動,也忽然有點明白之前艾葉那所謂的眼睛看不見,是用心在看東西的話的意思了。
她想的出了神,再回過神來時,夏侯懿已經靠過來了,他伸手在她腦後解那絹布的繩結,他身上的味道越發濃郁的在她鼻端繚繞,他身上的衣料在她手上和臉上輕輕蹭着,她微微抿脣,有些緊繃着身子,不過片刻,她就感覺到了那繩結被解開,絹布被他拿開的那一霎那,她閉上了眼睛,稍稍垂了頭。
夏侯懿手上拿着散發着濃郁奶香氣味的絹布,垂着眼眸看着坐在她他面前的女子,脣角勾起一絲笑:“不用這麼緊張,小豆芽,你可以睜開眼睛來看看的,不會有事的,嗯?聽到沒有?”
她聽見他的話,呼吸稍稍有些亂了,胸口起伏几下,深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神,微垂着頭,慢慢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兒,長久處在黑暗中的人,其實對光亮是很敏感很不習慣的,幸而她這幾日滴牛乳的時候,都會慢慢的讓眼睛睜開一下適應光亮,這樣一來,等到完全好的時候,就不會太過畏光。
所以這會兒她對屋中燭光並沒有感覺到什麼不適,慢慢的膽子大起來,就全然睜開了,果然沒有什麼不適,只是視線慢慢從模糊到清晰,很快就看清了,心裡不由得感嘆一聲,能看見簡直是太幸福了!
“竇雅採。”
“啊!”
他突然喚了她一聲,她下意識的答了一聲,很自然的擡頭看他,視線相觸的那一刻她忽然就怔住了,兩個人這幾日相處的畫面如數閃過腦海之中,眸中微微盪漾起來,眸光仿若琉璃一般,一碰就劃開了蕩起圈圈漣漪,她想起了他的話,他的吻,他的淡漠,他的霸道,他的強勢……
心頭一亂,便不肯再看他了,誰知剛要低頭垂眸,他卻先她一步,指尖勾住她的下巴,稍稍用了些力量,不許她移開視線,素來冷硬的脣角勾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素來淡漠冷冽的眸光閃爍,藏着的波瀾似有情又似無情。天天罷艾傳。
“能看見了?又躲什麼,又不是沒見過!”11fgd。
他俯身下來,兩個人臉對臉鼻息相聞靠的極近,她此刻看他看的越發清楚的,不自禁的心口發燙起來,之前看不見的時候,她覺得無所顧忌,總有一種鴕鳥心態,覺得怕什麼,反正她看不見,如今能看見了,她卻覺得很彆扭,如今赤/裸/裸的看見他眼中獨有的冷意輕笑,一時有些怔怔的,也忘了回嘴。
夏侯懿見她這樣,眸中笑意加深,無聲嗤笑一聲,傾身過去,捏着她的下巴作勢要吻她,果然看見她紅了臉頰,想躲躲不開一臉的糾結,還緊張的閉上了眼睛。
嗤笑出了聲,立時放開了她,轉身將一直放在衣袖裡的東西丟在她手邊,輕佻笑道:“等什麼呢?聖旨下來了,知道你病着,就沒讓你進宮領旨,你先收着吧,等好了,本王再陪你進宮去!”
竇雅採在他的輕笑聲中紅了臉頰,睜開眼一臉的惱怒:“夏侯懿!你耍我?!”
她竟然以爲他又要親她,還閉上眼等着……她真是,真是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