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大媽四十多歲,面色紅潤,脖子上搭着一條毛巾,跟跳廣場舞那些大媽別無二致。
候杉與秋寶以爲她有事向他們求助,沒想到——
“你倆孩子怎麼跑到雲華夫人頭上玩了?真調皮。”對方等他們走近了,在他倆的手臂各拍一下,懲罰般責怪了句。
“雲華夫人?!”兩人一愣,異口同聲道。
莫非,這裡是神女峰?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古時有傳說,神女峰乃雲華夫人所化,另外十一座山峰是她的侍女,亦傳是她的姐妹在此與之作伴。
事實如何,世間無人得知。
“沒把垃圾扔那兒吧?”大媽踮着腳尖往他們剛纔坐的位置瞧了瞧,“你們這些小毛孩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怎麼跑到那邊去的?瞧瞧多危險!要是掉下去怎麼辦?”
雖說下邊臨江,問題是,誰敢保證自己掉下去的過程沒缺胳膊少腿什麼的?
哪兒都有人礙事的兩人忙擺手,“沒有沒有,我們沒亂扔。”
候杉還拿出一個塑料袋作爲證據,“垃圾都在裡邊呢。”他們很注意環保的。
挨訓了,出奇的是,兩人對這位多管閒事的大媽一點兒都不反感。
秋寶的鼻子特別靈光,她聞到大媽身上有一種很熟悉的味道,一種很久遠的清新芬芳。
是什麼呢?
任她絞盡腦汁,愣是想不起來了。
至於候杉,他沒想那麼多,以爲是大媽親和力強的緣故。
大媽沒看他那袋垃圾,她的注意力被秋寶手腕上的鏈子給吸引住了,頗有興致地盯着看。
“咦?小姑娘,你這些鏈子蠻漂亮的,哪兒買的?”
話風轉得快,候杉和秋寶不大適應地對視一眼。
“不是我買的,朋友送的。”被人問了無數遍,秋寶摸摸鏈子,給的回答千篇一律。
大媽哦了聲,點點頭表示明白,隨即又問:“有什麼意義嗎?可不可以給我瞧瞧?”
出於對她的好感,秋寶爽脆地雙手往前一伸,握着拳頭,“可以這樣看。友情萬歲,沒別的意義。”
越在乎一樣東西,就要表現得不怎麼在乎,那樣纔不會惹人生疑。
“這樣嗎?”大媽笑眯了眼,一手托住秋寶的雙手腕,擡手一一撫過那幾條鏈子,不時讚道,“哎,真漂亮!我最喜歡這串檀木珠和紅寶石……”
哦?是嗎?旁邊的候杉眼皮跳了下。
既然最喜歡檀木珠和紅寶石,爲嘛摸着那串珍珠鏈不放?瞧瞧,瞧瞧,現在輪到那串白玉菩提珠捨不得放手。
忽然對她不怎麼有好感了。
“是瑪瑙。”秋寶忍不住解釋道,又加了句,“街上大把,好多都很便宜。”每當有人問起,她總是潛意識地加幾句廢話來掩飾些什麼。
大媽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微笑道:“貴重與否,在於送的人是誰,你說對吧?”末了,手指點點那串白玉鏈子上的粉色琉璃珠,“這顆看起來最鮮活調皮,回去我也給我孫女買一串。”
鮮活調皮……
秋寶心裡像被什麼刺了一下,傻笑地抽回手不給她看了。
“對,你說得對,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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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杉一語不發地牽過她的手,用自己溫厚的雙掌不斷摩梭她的手腕,吃醋似地,像要抹去大媽留在上邊的氣息與痕跡。
他的舉動被大媽看在眼裡,不禁好笑道:“你是她的誰?男朋友?”
“未婚夫!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難得地,候杉宣佈主權似的大聲介紹自己,就差摟着小青梅離大媽遠點兒。
奇怪,是不是哪裡不對?
這位大媽看起來很正常,而且小青梅手上的鏈子也沒異樣,可是……候杉皺着眉頭,他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事實上,秋寶也這麼認爲,她不喜歡有人過於關注自己的鏈子。
兩人的疑惑被大媽看在眼裡,她沒戳破,抿嘴笑了笑。
“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給孫女買早餐了,你們也趕緊走吧!別在這兒玩,太危險了!”
候杉點點頭,對秋寶說:“那我們走吧,小桑他們快到了。”有顧忌的地方玩不開,不如帶隊去別的地方逛兩圈算了,反正到處都是山。
“哦好。”
下山沒多遠有條岔道,大家不同路。
於是,兩人向大媽道別:“阿姨再見。”
阿姨……
大媽嘴角抽抽,仍然笑容慈和地揮揮手,“再見,下次別再到處亂爬!”
兩人頭也不回地哎了聲,男聲磁性好聽,女聲清悅動人,極具穿透力,略有餘音迴盪山林間。
他們倆快步下山,走了一段路,秋寶越想越不得勁。
那大媽彷彿知道些什麼,當時光注意對方表情,忽略對方撫摸鏈子時手好像有些抖……
“不對!小杉,我要回去看看。”
既然心裡不安,何不當面問個清楚明白?
見她神情焦急,候杉沒攔她,一邊往回走,一邊問她: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他檢查過了,那些手鍊沒事。
“沒有,我就覺得那大媽怪怪的。”
是麼?候杉深以爲然。
他也是這麼覺得,所以纔想把她拉得遠遠的。
邊說邊走,當他們全速沿着分岔路走了一大段時,居然見不到大媽的身影。
兩人到處找了一遍,依舊一無所獲。
奇怪,一個普通大媽怎麼可能跑得比他們快?
秋寶不死心,悄悄擴大靈識搜遍整座山頭,包括附近幾座山,仍不見其蹤影。
果然有古怪。
兩人想起大媽的出現是爲了把他們叫過來,便想着再去試一試。
可是,當他們回到原地時,發現那裡多了好些遊客,人頭涌動十分熱鬧,卻一直沒見人出來阻止。
關鍵是,眼前的熱鬧場景,跟他們今早的靜寂彷彿是兩個世界。
怎麼回事?他們被人耍了?
不敢相信自己菜成那樣的兩人,首次目光略呆滯地站在那裡等着,直到桑明哲他們上來。
候杉讓東百里睜大眼睛看看這一帶有沒異樣,結果一切正常。
衆人聽了他倆的話,紛紛嚷着不信邪了,繼續在這裡等了一天一夜。
可惜,那位性情爽朗行跡可疑的大媽再也沒出現過。
第二天,秋寶沒再等,堅持和大家一起回去,以後有機會再來以免耽誤候杉的事。
回去的路上,大家坐的是候杉家的車子,裡邊豪華寬敞,聚在一起打牌輕鬆有餘。
夥伴們在努力分她的心神,秋寶是知道的。爲了讓大家放心,她沒事人似地跟着起鬨歡笑。
忽然,她腦子裡傳來一把溫婉柔和的聲音:
“丹丹,是你嗎?”
秋寶一怔,手中的紙牌紛紛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