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兒雖然認出來穆恆是那日在避難所裡刺殺於自己的人,但是,穆恆卻認爲自己那日在避難所裡頭戴斗笠,又披頭散髮,即使蓮兒認出來了,也斷然不會看得很真切。因此,只要自己拒不承認那日行刺之人是自己,並且給自己今晚的行爲找一個很合理的藉口,那麼,蓮兒便會相信是她認錯了人。
只是,該如何爲今晚的行爲找一個合理的藉口呢?總不能說自己夢遊吧?
話說,這穆恆也不是等閒之輩,腦子自是十分活躍。眼珠子轉了轉之後,竟然想出了一條妙計。
“我是望京人士,叔父在這個地方被那貪官趙奢害死,我是特意從望京趕來索取趙奢狗命的你們快快把趙奢交出來,不然我連你們兩個一起殺死!”穆恆惡狠狠地說到。
這當然全都是穆恆臨時想出來的詞兒。穆恆來這裡是爲了殺死蓮兒,救自己的姐夫趙奢。然而,他現在被生擒,便假裝與趙奢有着不共戴天之後,因此特意來刺殺趙奢,這樣,就可以掩蓋他想刺殺蓮兒的真相。
這穆恆端得是十分聰明,他沒有說自己是本地人,而說自己是望京人士。那是因爲本地人都知道趙奢已經被關進大牢,而本地衙門已經被蓮兒佔領,因此,本地人絕對不會來衙門裡刺殺趙奢,如果來衙門行刺,那麼,殺的肯定是蓮兒等人!
因此,穆恆說自己是從望京趕來的,這樣就可以解釋他爲什麼不知道趙奢已經不在衙門裡了。
此等巧舌如簧的說辭估計只有穆恆這等小人才能想得出來。
蓮兒聽到穆恆這麼說,眼中閃過一絲無法形容的神色,問到:“你怎麼知道趙奢是貪官?”
“他害死我叔父,不是貪官是什麼?”穆恆說這話的時候咬牙切齒,好像那趙奢與他真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蓮兒笑了一下,說到:“他害死你叔父,只能說他不是一個好官,可是,你又怎麼知道他貪污了呢?”
“因爲他害死我叔父就是爲了錢!”
“你怎麼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我叔父在城東頭有一處田產,趙奢的小舅子想在那塊田地上蓋房子,便想搶佔我叔父的田產。我叔父不同意,趙奢的小舅子便強搶了去,我叔父氣不過,將趙奢的小舅子告上了公堂。然而,到了公堂上我叔父才知道那個人是趙奢的小舅子。趙奢竟然徇私舞弊,幫他小舅子反咬我叔父一口,說是我叔父欠了他的錢,卻不肯拿田產抵債,而且還惡人先告狀,要治我叔父的罪。我叔父不肯認罪,他們便屈打成招,結果,下手重了,便把我叔父打死了。”
穆恆說得有鼻子有眼,那是因爲這件事情是真實存在的。本地確實有一個叫王五的人,在城東頭有一塊田產,田產被趙奢的小舅子看好並且搶佔,告狀卻被打死。
而這件事當中提到的“趙奢的小舅子”自然就是穆恆本人了。然而,穆恆此時卻恬不知恥地省略了這一點,並且把自己說成是受害者王五的侄子。
這等不要臉的行爲估計也只有穆恆才能做出來了!
蓮兒聽完穆恆的講述,不禁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穆恆看到蓮兒這樣的反應,以爲蓮兒
相信了自己的話,並且 垂憐自己,打算放了自己。
然而,就在穆恆認爲自己已經成功騙過蓮兒的時候,蓮兒卻突然說到:“你說的趙奢的小舅子是叫穆恆吧?”
穆恆聽了心裡一驚,但馬上反應過來,說到:“對,對,對!那畜生是叫穆恆!”
“畜生?”蓮兒眉頭一皺,繼而笑了笑,“這世上能如此形容自己的人恐怕也只有你了。”
蓮兒這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卻讓穆恆從頭涼到腳底!
穆恆怔怔地望着蓮兒,一時之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蓮兒走近了一步說到:“穆恆,你以爲我是笨蛋嗎?難道我認不出來你是上次刺殺於我的人嗎?”
穆恆畢竟是見過世面人,因此,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說到:“我刺殺過你嗎?你記錯了吧?我剛從望京城趕來,昨日纔到,我哪裡有時間刺殺於你?而且,我今夜潛入衙門是爲了刺殺趙奢。我與你無冤無仇,又何故要刺殺於你?”
蓮兒冷笑一下,說到:“到衙門裡來刺殺趙奢?你以爲我傻啊?第一,這城中百姓都知道趙奢已經被我關入大牢,現在這衙門是由我佔領的。第二,在我沒來之前,趙奢也從來不住在衙門裡,他在本地有自己的豪宅,只有在白日裡纔會到衙門裡辦事!你怎麼會不知道這些?”
“我說過,我是望京人士,對本地的知府住不住在衙門裡這件事一概不知。”穆恆不卑不亢地說到,他知道此時只有冷靜才能救自己。
蓮兒聽了穆恆的解釋,卻也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說到:“望京城那麼大,你是望京哪裡人?”
“望京城奎安縣人!”
“奎安縣什麼村?”
“呃......白安村!”
蓮兒冷笑了一下,說到:“你剛纔猶豫了!”
穆恆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綠竹押着他,自然能感覺到他那浸透衣衫的汗水。因此,綠竹在他的身邊幽幽地說到:“你出汗了。”
如果說蓮兒已經讓穆恆心驚肉跳了,那麼,綠竹此時像幽靈一般突然開口,更是讓他忍不住顫慄了一下。
蓮兒繼續說到:“我剛纔說的是‘穆恆,你以爲我是笨蛋嗎?難道我認不出來你是上次刺殺於我的人嗎’,而你只是否認上次刺殺我的事情,卻沒有否認你是穆恆這件事情。事實證明,你就是穆恆!”
“你......”穆恆一時語塞。
空氣凝固了幾秒鐘,穆恆說到:“我本是望京城奎安縣白安村的一名普通農夫,我叫王六,我叔父是本城中的王五,你們爲什麼就是不肯相信我呢?爲什麼非得說我是趙奢的小舅子穆恆呢?”
“不用再做最後的狡辯了,”蓮兒說到,“我懶得聽你再說下去了,反正我也不打算放過你。”
說完,蓮兒幽幽地說到:“動手!”
綠竹聽到命令,雙指併攏,狠狠地在穆恆的穴位上點了一下,穆恆的腦袋立時耷拉了下來。
蓮兒當然沒有殺他,蓮兒留着穆恆還有用處。
第二日,寒涼的晨風吹在城中,瘦弱的馬匹都不願意前行。就在這樣的天氣下,一個美豔
婦人卻被人強行帶到了衙門裡。
穆萍看着堂上高坐的蓮兒,心想這個位置平日裡都是她的相公趙知府坐的,現在卻換成了這個小丫頭片子坐。而自己那可憐的相公卻被關進了大牢裡,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穆萍的長相讓蓮兒感覺很意外,穆萍長得好看她倒不覺得奇怪。只是,她一直認爲貪官的妻子、刺客的姐姐長得應該都很妖媚纔對。然而,這穆萍看上去卻十分溫婉和老實。
溫婉?老實?
蓮兒一下子糾結了,她總覺得穆萍不應該是這樣的形象。
看着穆萍一臉老實的樣子,蓮兒也不想再拍驚堂木嚇唬她了。而是直接說到:“我找你來想必你也知道原因了,穆恆昨夜一直未歸,你應該知道他做什麼去了吧?”
穆萍雖然表面看上去挺老實的,但那只是假象而已,她實際上也是一個心思頗爲靈活,並且極有主見的人。
穆萍知道蓮兒既然這麼說,那麼,穆恆就一定已經被她制服了,自己現在就算是不承認也沒有用。而蓮兒既然將她找來,就證明這件事情還有商量的餘地,她應該不會對穆恆不利。
於是,穆萍也不抵賴,點了點頭,說到:“妾身確實知道穆恆昨晚幹什麼去了。”
“幹什麼去了?”
“刺殺大人去了。”穆萍毫不掩飾地正面回答蓮兒的問題。
蓮兒聽了穆萍的回答,心裡不禁感嘆這穆萍當真不是一般的女子。
想想也對,一個出身於小門小戶,卻能嫁與知府作夫人的女子又怎會一般?
“好!有膽魄!”蓮兒誇讚道,“既然你如此爽快,那我自然也不會和你拐彎抹角。”
說完,蓮兒拍了拍手,立時有人把五花大綁的穆恆帶了出來。
此時穆恆圍着眼睛,自然看不到自己的姐姐就站在眼前,然而穆萍卻把穆恆看得真切。
穆萍表現出了讓蓮兒想象不到的鎮定。
穆萍竟然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淡淡地看着蓮兒,目光中隱隱有一絲複雜的神情。
蓮兒很是欣賞穆萍的性格,也不知道她這樣的女子何故長着一張溫婉的臉。
蓮兒一揮手,穆恆又被帶了下去。
穆萍剛纔沒有說話,因此,穆恆並不知道自己的姐姐來了,也不知道蓮兒竟然想用自己作爲籌碼和自己的姐姐談判。
“我們做筆交易如何?”蓮兒問到。
雖然是疑問句,但是,蓮兒話裡話外卻都是不容置疑的口吻!
“你想讓我做什麼?”穆萍問到。
同樣,都是疑問句,穆萍的話裡也聽不出半點疑問的意思,顯然她已經知道蓮兒想讓自己做什麼了。
“趙夫人這麼聰明,難道還用我問嗎?”蓮兒不答反問。
穆萍低下了頭,長思良久再次緩緩擡起頭來,問到:“黃金萬兩和我家官人的一顆人頭,你到底選哪個?”
蓮兒聽到穆萍這麼問,並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對身邊的小吏說:“快記上!趙知府家裡有黃金萬兩!”
穆萍立時瞪大了眼睛,看着蓮兒的眼神中多了一分狠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