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七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日之後。
她剛睜開眼,便看到‘牀’邊枕着手臂淺睡的楚雲暮,他看樣子通宵未眠,眼底帶着淺淺的黑眼圈,鬢上的髮絲也落下的幾縷在臉上。
沐七微微挪動了下身子,她的手被楚雲暮緊緊攥着,有些麻了。
感覺到‘牀’上人兒這微微的動作,楚雲暮立刻睜開眼睛,眼底泛着紅血絲,聲音裡帶着沙啞道:“小七,你醒了……”
沐七朝他笑了笑,雙手撫上自己的小腹。
“孩子沒事,別擔心,睡了兩天也餓了吧?”楚雲暮的手覆上她的,朝‘門’外吩咐道:“郡主醒了,準備飯菜!”
沉‘春’聽到小姐醒了的消息,懸着的心也算放了下來。
這兩天,王可是寸步不離地陪在小姐身邊,洗臉擦身都親自動手,不準任何人接近,她要是有小姐那麼幸福就好了。
沐七圍了一圈被子坐在‘牀’上,楚雲暮說她睡了太久身體虛,硬要親自喂她用餐。
“阿楚,我只不過是累暈了,又不是癱瘓在‘牀’,吃飯是本能,就不用你幫我了吧。”沐七喝了一口湯,擡起頭盯着眼前的大美人,倒有幾分不好意思起來。
“既然小七沒什麼事,不用爲夫喂,不如我們早些到‘牀’上做點正事……”大美人眯着鳳眸,夾起一塊剝去了魚刺的桂‘花’魚,一臉‘你不聽話就要挨折騰’的狡黠笑意。
沐七乖乖地吞下魚‘肉’,換了個話題道:“病患的情況怎麼樣了?”
“自然無事,有毒‘藥’仙那老東西的回顏丹,你不必擔心就是了。”楚雲暮又盛了一碗黃豆豬蹄湯放在沐七面前。
“等等,這個是下‘奶’時才吃的,現在早了點吧……”沐七頗有些驚愕地盯着眼前的海碗。
阿楚這是養小豬還是養孕‘婦’?這麼多東西她和寶寶加起來也吃不下啊!
楚雲暮優雅地端着勺子,放在‘脣’邊吹了吹,親自嘗過不燙後遞到她的‘脣’邊,挑着鳳眸笑道:“是你自己喝,還是爲夫用個什麼法子餵給你呢?”
沐七的表情一僵,端起海碗咕嘟咕嘟地喝了個乾淨。
她睡了這麼久睡得脖子都痛了,若是再由着他折騰一遭,她這把老骨頭非散架了不可!
沐七下‘牀’後便來到‘藥’坊,小桃娘身上的繃帶已經揭開了大半,有‘藥’仙婆婆的靈‘藥’在,小桃孃的雙手不僅恢復了從前的纖長模樣,就連幹活留下的繭子都消失了。
“大姐姐!”小桃子扯住沐七的裙角,把懷裡的野果子‘交’到她的手上,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多虧了你,我孃親的病都好了,還變美了呢!這幾個野果子是我在山上採的,你快嚐嚐吧!”
她笑起來‘露’出一排小豁牙,又從懷裡拿出一塊麥芽糖,伏在沐七的耳畔小聲道:“你從手術房出來就暈倒了,我聽那個抱你回屋子的漂亮哥哥說,你的肚子裡有個小寶寶呢!這塊糖是陸姐姐給我的,我一直捨不得吃,就送給你肚子裡的小寶寶吃吧!”
沐七撫着小桃子頭上可愛的小辮子,她倒希望自己的寶寶是個像她這般乖巧懂事的‘女’兒。
“大姐姐不餓,我代小寶寶謝謝你了,這些東西留給你和你孃親吃吧。你一個小孩子獨自上山會有危險,以後記得不要讓你孃親擔心,好不好?”沐七把那幾個青紅的果子‘交’給她。
對尋常人來說,這野果子可能在普通不過,可對小桃子來說,這是她能送給沐七最好的禮物。
小桃子轉了轉眼珠,忍不住問道:“大姐姐,那個漂亮哥哥真的很喜歡你。在你睡着的這幾天,他還來找過我孃親,問關於照顧孕‘婦’和小孩子的事,還仔細做了記錄……可是,這個漂亮哥哥是誰呀?”
沐七的嘴角‘露’出一絲甜甜的笑意,她想象得出阿楚放下傲嬌高冷的架子,因爲快要當爹而緊張無措,跑來偷問小桃娘時的樣子。
“他呀……”沐七笑了笑道:“他就是我肚子裡小寶寶的爹,是我這一生中最愛的人。小桃子有一天也會遇到這樣一個人,他會把你呵護在掌心,因爲你的笑容而高興,因爲你的眼淚而傷心。”
小桃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就像我爹爹孃親一樣對我好,是嗎?”
沐七‘揉’了‘揉’她的頭道:“是的,小桃子一定會成爲一個幸福的人。”
這會兒,陸月娘端着新進的‘藥’材走進來道:“郡主,如今治療麻風病的‘藥’材已經發放到各處‘藥’坊,堯城這幾日再無病死之人了。可是大家對恢復後的整形還是瞭解甚少,有手術經驗的人只有你一個,這件事做起來任重而道遠啊!”
“不是還有你嗎?”沐七起身道:“你也親身近距離經歷了一場最複雜的全身整形手術,而且表現不錯,看你的定力非同一般,絲毫不像其他人那般害怕,你絕對是諸位大夫裡獨一無二的人選。”
陸月娘搖着腦袋,嘆了聲氣,繼續搗着手裡的‘藥’:“可我的手法沒有郡主的‘精’準,萬一哪刀劃錯了,傷到病患可怎麼辦?萬一我縫不好傷口,害得病患的身上留下疤痕可怎麼辦?”
沐七走到‘門’口活動着腰,她剛剛醒來就被阿楚‘逼’着吃了那麼多東西,再不活動活動待到七八個月的身子時就真要胖成水桶了,當個孕‘婦’不容易啊!
“你的悟‘性’很好,做事也細心,我初學醫的時候資質遠不如你,所以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將整形手術做好,這幾日我會把我所會的都教給你,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沐七回頭鼓勵地拍了拍陸的肩,一字一句道。
她最多也只能在堯城留下兩日,盡最後的力量幫百姓們尋一條謀生的出路,剩下的就要全靠百姓自己了。
眼下堯城受了三年的旱災,大半以種田爲生的百姓都沒了生活出路。
況且很多人都是身患麻風病,目前纔剛剛恢復,他們急需的是一個穩定又不辛勞的生活來源。
古人云,授人魚不如授人以漁。
沐七記得在剛進入堯城的時候,她在周遭荒山上看到過不少紅‘色’礦石,那些礦石便是中原人常開採來做水墨顏料的丹砂礦。
苗疆人最喜‘色’彩鮮‘豔’的服飾和器具,而‘色’彩鮮‘豔’的丹砂就成了他們製作服飾和器具必不可少的東西,尤其是王室貴族,他們大多追求長生不老和容顏永駐的神話,巫師煉丹之中最重要的一種成分便是丹砂。
沐七曾在書上了解到,提煉丹砂的辦法比提煉其他礦石要容易得多,無須淬鍊,只要選純淨者,淘洗除去雜石,再用飛水法制成極碎的粉末即可。
探子送來的地圖裡將堯城所有丹砂礦都標記在內,足足有百餘處質地中上乘的丹砂礦!
顏‘色’亮紅的丹砂在苗疆的價位十分喜人,如此看來,堯城百姓很快就能脫離貧困了!
沐七提出這個觀點後,九里村的村民最先提出了支持。
當天,沐七挑選出幾十個身體健壯的男子,由元凜一行人帶領去開採丹砂礦。
礦西臨河水,洗淘丹砂之事大可由守在家的‘婦’‘女’們一同動手。
有沐七的‘藥’和‘藥’仙婆婆的幫忙,九里村的病患都已無大礙,病症輕一些的都可以下礦採丹砂。
沐七因爲懷有身孕而被楚雲暮嚴令禁止到礦地那樣危險的地方,可守在病坊的沐七還是擔心着丹砂開採的情況。
“郡主!郡主!你快看!”陸月娘大老遠便喊着沐七,提着籮筐一路跑來。
沐七看到籮筐裡赤紅的丹砂,蹙着的眉頭總算鬆了開來。
這第一處丹砂礦與她預料的一模一樣,的確是上乘丹砂礦!
“多虧了郡主你的主意,這些丹砂拿到王城簡直可以賣上五兩銀子,是我們一家人一年的收入!”陸月娘‘激’動地握住沐七的手道。
第一處開礦成功了,沐七決定將此辦法實行下去,讓所有堯城百姓都能受益。
堯城縣令“暴斃”之後,新上任的縣令方晉是一位年輕有爲的讀書人,也是陸月娘兒時的玩伴,每當提到方晉這個名字的時候,陸月娘總是紅着臉找個理由跑開。
沐七看得出,她是喜歡方晉的。
開採丹砂礦這個辦法得到了方晉的支持,他亦派出人來協助百姓們工作。
不出兩日,堯城內已經多了十幾處丹砂礦。
沐七看中的陸月娘的確是個聰明能幹的‘女’子,她以最快速度掌握了沐七教給她有關整形的經驗,而且做的第一場手術就成功了!
是夜,沐七在地圖上挑了一個勾,笑着對身旁的陸月娘道:“第二十處丹砂礦已經開始採挖了,堯城百姓已無後顧之憂,我也該離開此地了。”
最近留在大曆國的沉秋和元絳傳來消息,大曆皇帝病重,已經數日未早朝,齊王南宮湛在暗地裡集結人馬,對皇位蠢蠢‘欲’動。
若單是南宮湛倒還不足爲患,可他的身後還有一位心機極深的王妃沐月寧。
沐月寧在名義上是雲紅梅的‘女’兒,就是雲家的人,如今多數雲家餘黨都投靠了她,沐月寧的勢力已不可同日而語。
楚雲暮雖遠在苗疆,可他對大曆的朝政仍瞭如指掌,元絳每晚都會用千里鷹爲他傳來密信和奏書,所以這麼晚的時候,他還在書房爲政事繁忙。
“郡主,我的醫術都是你教的,你可算我的半路師父了,我真的不希望你走……”陸月娘搗‘藥’的手停了下來,眼睛裡有晶瑩的微光閃動。
“我答應你,日後一定會找機會來看你的。”沐七眼尖的看到了徘徊在‘門’外的方晉,嗤笑道:“我想到時候你已經嫁爲人‘婦’,說不定連娃娃都生了!”
“郡主,你盡取笑我!”陸月娘紅着臉走了出去,這一推‘門’,正看見‘門’口站着的人,她的目光微微一愣。
方晉也看到了她,木訥了很久纔想起自己來這裡的理由。
“月娘!”
“方晉!”
兩人竟同時開口,又同時羞紅了臉。
陸月娘鼓足了勇氣道:“你先說!”
方晉拿出早已準備好了的‘玉’簪到:“月娘,我自五年前便離開了堯城,自兒時起你便待我極好,你想有一日堯城能變得如王城那般繁華似錦,所以我考取功名後第一件想到的便是回到堯城,找到你……”
說着說着,方晉突然擡起頭,勇敢地走上前幾步抓住陸月娘的手:“白天你忙進忙出,我連和你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一直沒有機會把它送給你。這隻‘玉’簪是我在大曆國時看到的,上面刻着你最喜歡的白梅‘花’,看到了它我就想到了你。今天是你的生辰,月娘,我欠了你五個生辰,這一個我絕不會錯過。”
“我願意陪你度過以後的每一個生辰,你願意……嫁給我嗎?”方晉柔情似水的眸光落在陸月娘的眼裡,閃爍如今晚璀璨的夜空。
‘藥’仙婆婆打着個哈欠走了出來,焦急地點着柺杖道:“你們年輕人總是這般臉皮薄,月娘啊,這麼好的小夥子放在眼前,你若再不答應,老身明個就給他介紹個好閨‘女’去!”
“別!”陸月娘扯住了方晉的袖子,有些氣惱着道:“你離開堯城那麼多年,我怎知你在外面有沒有沾‘花’惹草?”
方晉立即舉起三指道:“我方晉的心裡只有你一人!我願對天發誓,如若我敢做出背叛陸月娘的事,就讓我不得……”
陸月娘捂住了他的嘴巴,臉上泛起一抹笑意:“那些詛咒的鬼話我纔不信呢!我相信你了,如今郡主教了我一手好刀法,以後你要敢對不起我,我就像雕蘿蔔那樣把你削了!”
方晉見她終於答應了自己,喜出望外地抱住了她:“要殺要剮,隨月娘的便!”
沐七倚着‘門’淺笑一聲:“方縣令爲人清廉,我敢爲他作擔保,月娘,你明明喜歡了他那麼多年,你若不抓緊了他,指不定有多少‘女’孩覬覦着方縣令呢!”
這簪子沐七熟悉得很,是她手下醉‘玉’軒的東西,這款式也是她親手設計的,想不到今日竟能成了一樁美事,真是喜人。
方晉親手把簪子‘插’在陸月娘濃密烏黑的秀髮間,左手一直緊緊握着她的。
他從沒想過‘性’格開朗的月娘一直把他放在心裡,她喜歡了他很多年……
“月娘,我明日便派人來送聘禮!”方晉握緊了她的手,目光灼灼道。
陸月娘垂着眸子,鼻間是方晉身上獨有的淡淡竹香,這是她多年來只有在夢裡纔看得到的場景,想不到今日竟真的發生了……
屋頂上的元凜看着下面相擁的一對,忽然覺得身後一片蕭索,他家沉夏什麼時候能對他溫柔一點呢?
忽然,有人在他的身後拍了一下。
“誰?”元凜警惕地拔出劍,做好了禦敵準備。
“是我!你這架勢是要與我決一死戰不成?”元載向後跳了一大步,輕巧地站在屋檐上。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水粉‘色’的物甚,在元凜眼前晃悠道:“這是沉‘春’親手爲我繡的荷包,怎麼樣?”
元凜面無表情地背過身去:“這個顏‘色’太娘們,哪有男人身上掛着‘騷’粉‘色’的荷包?”
這傢伙竟然蔑視沉‘春’的手藝!元載氣急跳腳道:“你這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你敢不敢與我打賭,若你能讓沉夏也爲你繡一個來……”
元載的娃娃臉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壓低了聲音在元凜耳畔嘀咕幾句。
什麼?太狠了吧!
元凜有些驚訝,不過還是氣不過,便爽快地答應了他。
元載勾起‘脣’角道:“一言爲定,我就等着看你穿一身‘女’裝,濃妝‘豔’抹在醉仙居跳脫衣舞!對了,我一定會叫上沉夏一同來欣賞的……”
“誰輸還不一定呢!”元凜冷哼道。
元載簡直十拿九穩,以沉夏待元凜那般冰冷的‘性’子,怎麼可能答應爲他繡荷包?
以後弟兄們在酒桌上可就要多了一件百說不厭其煩的樂事了……
兩日後,苗疆地牢。
達久慕蓮被關在‘陰’暗‘潮’溼的牢房裡,苗疆王下令沒有他的旨意不得放她出去。
可如今苗疆王已經身患瘟疫,四肢和麪容正以詭異的速度扭曲變形和潰爛,他連自身都難保,怎還會記得這位丟盡他臉面的‘女’兒?
他從來只把這個‘女’兒當做自己的棋子,以她的美貌,心儀她的大臣自然不在少數。用她困住那些大臣的忠心遠比用金銀財寶更有用……
無情最是帝王家,達久慕蓮曾經認爲最疼愛她的父王竟然會因爲她做錯事而將她打入地牢不聞不問,原來她對於父王而言不過是顆棄子!
“吃飯了!”獄卒沒好聲好氣地打開‘門’,把食盒放在她面前,又擡腳踢了踢。
達久慕蓮瞥了一眼食盒裡清淡的菜和饅頭,冷冷地轉過頭去,可她已經幾日沒吃飯,再這樣下去說不定就餓死在這個地方了。
“還不吃?你現在已經不是從前金光萬丈的長公主了!王上已經抄了你的府邸,遣散了你的男寵,就連王后娘娘也對你不聞不問,你以爲自己還能鹹魚翻身麼?”獄卒的語氣裡帶着嘲諷和調笑的意味。
達久慕蓮一把揪住獄卒的領口,嘶啞着聲音喊道:“你說什麼?母后一定會救我出去的!”
獄卒“嘖嘖”了幾聲,雙手卻反覆上達久慕蓮的手,不懷好意地打量着她道:“你說,娘娘若是心裡還想着你,爲何不來放你出去呢?如今傳言王上染了風寒,足不出戶,一切大事小情都由王后代管,她放不放你出去還不是一句話的事麼?”
幾日未進食的達久慕蓮根本沒有力氣反抗,只能任這個噁心的男子將自己摟在懷裡,雙手不停摩挲着她身上白皙的肌膚。
“滾開!本公主一定要砍了你的腦袋,剝皮削‘肉’製成燈籠!”達久慕蓮想低頭咬開手鐲上的毒‘藥’,卻被獄卒一把擼下了手鐲。
“這麼金貴的鐲子你留着也沒用了,不如就給爺拿來送給怡紅閣的姑娘吧!只要你伺候好了爺,日後定保你吃上好的。”獄卒迫不及待地扯開自己的‘褲’帶,一個用力將達久慕蓮推倒在木板‘牀’上。
暗處,一個黑‘色’身影將一切看在眼中,卻並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她在等,等着看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利用的價值……
達久慕蓮被摔得脊骨一痛,此時的她恨不得將臻陽那個賤人碎屍萬段!
若不是她阻礙了自己的計劃,現在被關在地牢裡受盡侮辱的人就該是她!
她達久慕蓮若有一日能逃出地牢,定要奪盡臻陽的一切,讓她嚐嚐絕望的滋味……
獄卒三下五除二地將自己脫乾淨,如狼似虎地朝達久慕蓮撲過來。
達久慕蓮一個轉身躲開了他,伸手尋‘摸’着尖銳之物。
“好你個臭娘們,死到臨頭了還敢反抗!”獄卒一把扯住了達久慕蓮的頭髮,瞬時倒在她的身上。
達久慕蓮的手也‘摸’索到了食盒外的一雙木筷,她用盡了力氣將木筷折斷,拿尖銳的一端刺向了獄卒的後頸!
嗤!
鮮血噴涌而出,獄卒瞪大了空‘洞’的雙眼倒在一邊。
達久慕蓮確定他沒有了氣息後,換上了他的衣服,又把屍體套上自己的衣服,塞在角落裡,用菜湯的油味掩蓋過牢裡的血腥氣味……
正當她準備鎖好牢‘門’逃出去時,一陣清冷的‘女’聲從身後響起:“你想拿回屬於你的一切麼?”
達久慕蓮的額頭上滾下大顆汗珠,故作鎮定道:“你是誰?”
“我是來幫你的人,你是不是恨極了臻陽郡主和楚雲暮?我也與你一樣,有共同敵人的人便是朋友。以你現在的身份,就算逃出去也會被苗疆王當做棄子而殺之滅口。跟我回大曆,我會給你一個新的身份,給你一個報仇雪恨的機會……達久慕蓮這個人從此就死在地牢裡了……”身着黑衣的‘蒙’麪人提着一具屍體扔在地上。
“把這瓶化屍粉灑在獄卒的身上,他很快就會化作一汪水。這個死去‘女’人的臉已經換上了你的模樣,只要把她扔進牢裡,從此達久慕蓮就死了,而你將是大曆國齊王殿下的表妹,先皇后唯一的侄‘女’,你將有無數機會接近攝政王,奪走他,或是殺了他……”‘蒙’麪人幽幽道。
“我憑什麼相信你?”達久慕蓮狐疑地問道。
“就憑你現在無路可走,唯有相信我。”‘蒙’麪人緩緩摘下面紗,‘露’出一張秀麗的臉。
這人正是當今的齊王妃——沐月寧!
沐月寧與達久慕蓮一樣,恨極了臻陽郡主。自從臻陽出使苗疆後,南宮湛無時無刻不注意着她的動向,他的心從來就不在沐月寧的身上。
自沐月晴死後,沐月寧便成了齊王府唯一的‘女’主人,可南宮湛看上的只有她的謀略和計策,在他看來,她永遠都只是他的謀士,而不是他的妻子!
他從來沒碰過她,也沒進過她的屋子,他的心都被沐月涼那個妖‘女’俘去了。
沐月寧這次來找達久慕蓮的目的便是除去沐月涼,她要不惜一切代價得到南宮湛的心,哪怕他不愛自己,也不能心裡容納着別的‘女’人!
處理完一切後,沐月寧‘交’給達久慕蓮一個瓷瓶,聲音冰冷道:“這東西對你來說應該並不陌生,吃了它,你的容貌就會改變,變成比現在更美的模樣。”
達久慕蓮打開了瓷瓶,裡面裝着一隻烏黑的蠱蟲!
她從前養蠱蟲只是用來懲戒犯錯的宮人和男寵,看着他們痛苦的模樣,卻不想今日竟淪落到了自己……
可爲了報仇,她還是狠下心,將蠱蟲吞入腹中。
一股扭曲的力量幾乎要把她撕扯開來,那股力道如同千斤巨鼎壓在頭頂,要把她碾碎成粉……
疼痛很快就消失了,達久慕蓮從地上爬起來,接過沐月寧‘交’個她的銅鏡,被鏡子裡的人嚇得險些叫出聲來。
鏡子裡的‘女’子臉蛋美麗動人,櫻‘脣’小口,簡直就是中原江南‘女’子的模樣,與她從前高顴骨的異族長相毫不相同,就連眸‘色’都變成了中原人的棕黑‘色’!
而且,她的身材也變了許多,個子變得嬌小,手臂纖細,想必從此以後,再沒人能認得出她就是苗疆的大公主達久慕蓮了……
“以後世上再無達久慕蓮此人,而你的名字就喚作:秦、‘玉’、嵐。”沐月寧滿意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冷笑道。
——沐月涼,你將要面對的是一個涅槃歸來的達久慕蓮和一個不可同日而語的沐月寧,所以,你的死期到了……
“你想不想奪回屬於你的苗疆王位?”沐月寧端詳着面前這張俏麗的臉蛋道。
“當然想,那本就是屬於我的東西!”‘秦‘玉’嵐’壓低了聲音,換了種語氣道:“我絕不會讓它落入達久韋靖的手裡……”
沐月寧滿臉平靜地開口:“那好,我現在就要你以秦‘玉’嵐的身份接近達久韋靖,成爲他身邊的‘女’人。”
“什麼?要我成爲他的‘女’人?我爲什麼要聽你的話,去做那等有爲常倫的噁心事?”‘秦‘玉’嵐’瞥了一眼沐月寧,目光裡仍是她身爲苗疆大公主時的孤高冷傲。
“因爲我在變顏蠱中加了一位‘藥’,每個月若沒有我的解‘藥’,你就會在月圓之時變成原來的模樣,而且渾身痛得生不如死……”沐月寧不以爲意地把玩着手裡的瓷瓶,她早就料到達久慕蓮會翻臉不認人,所以事先留備下一手。
“你……你這個惡毒的‘女’人!”‘秦‘玉’嵐’想上前掐死她,可奈何自己已經不是曾經的達久慕蓮了。
如今的她身材嬌小柔弱,正是男人們最喜歡征服的模樣。
“你放心,只要你我站在同一條戰線上,我是不會害你的,我還會幫你,幫你坐到最高的位置上去,只要你還對臻陽恨之入骨,我們就是朋友。”沐月寧的笑意讓人徹骨心寒。
此時苗疆王宮裡自身難保的苗疆王卻並不知道,地牢里正進行着一場偷天換日的秘密。
“滾出去!”紗帳後傳來一陣粗厲的怒吼聲。
兩個宮‘女’膽怯地端着水盆走出了寢殿,她們不過是爲王上端來水洗臉,誰料王上看到水盆後就將她們喝了出來。
王上到底是怎麼了?她們這麼多日以來從來沒見過王上的模樣,王上也從不肯見外人。
寢宮裡的窗戶都被黑布罩着,鏡子也被撤了出去,寢殿裡的薰香就是再濃,也遮掩不住一股腐爛的惡臭,可所有人都不敢提出半點疑問,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是掉腦袋的事……
“‘女’人!朕要‘女’人!”苗疆王把手中的茶盞扔到地上,因爲他方纔從茶水中看到了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樣,簡直不人不鬼!
陳公公跪在地上道:“王上,那民間關於‘過瘋’的傳言皆是說‘女’子身患瘟疫與男子歡好後能將瘟疫傳給男子,可……您這幾日連着召寢了三十個‘女’子,千萬莫傷了身體啊!”
他不敢說的是,王上是男子,那傳言對他並無用處啊!每個被送進去的‘女’子出來時都嚥了氣,不是被掐死的便是被勒死的,他真是不敢想她們在裡面經歷了些什麼……
如今王上的病已經嚴重惡化,就算能治好也難免落下一身的殘疾。
他自然懂得王上氣數已盡,所以早早便將消息透‘露’給韋靖王子,投靠了他。
苗疆王對紗帳外跪着的陳公公道:“拿到臻陽手裡治療瘟疫的‘藥’方了麼?”
“回稟王上,我們的人前日便拿到了‘藥’方,您已經連續喝了兩日了啊!”陳公公說道。
他沒有告訴苗疆王,如今治療麻風的‘藥’方已經在苗疆傳遍了,曾經險些被王上封城放棄的堯城如今已經在臻陽郡主的治理下煥然一新,百姓們也不知得了什麼法子,轉眼間富足了起來!
王上若是知道這個消息,恐怕會氣得上氣不接下氣吧……
“爲什麼孤喝了‘藥’卻沒有效果?說!你們在裡面動了什麼手腳?”苗疆王瞪着猩紅的眸子喊道。
“父王這是怎麼了?”一陣帶着調笑意味的聲音自‘門’口傳來。
“老奴參加韋靖王子!”陳公公挑着嘴角退了下去,順便關上了‘門’。
“你來幹什麼?”屋子內一片漆黑,苗疆王嘶啞的聲音響在黑暗裡。
嚓!
殿內的燈被達久韋靖點燃了,他挑着嘴角道:“兒臣自然是來看看父王的病情了,不然還會是來看父王的笑話麼?”
說罷,他獰笑着揮手扯下了‘牀’前的紗帳。
許久沒見過光的苗疆王向後退了幾步倒在‘牀’榻上,將雙手藏在袖口中。
他不想看到自己現在的猙獰模樣,每當看到自己怪異的手指和吸血蝙蝠一般的臉龐時,都讓他覺得噁心厭煩!
“父王一定好奇爲何您服用了‘藥’後非但沒有效果,傷口潰爛的速度反倒加快了,就連記憶都遲緩了吧?”達久韋靖在苗疆王的面前坐下,從懷裡掏出一塊鏡子丟到‘牀’上。
苗疆王將鏡子摔在地上,指着他怒吼道:“你這個逆子!竟然是你……你對孤下毒手!”
“父王您可別這麼說啊……”達久韋靖挑了挑眉‘毛’,嫌惡地推開了桌子上腐爛發黴的菜餚,冷笑了幾聲:“我只不過在薰香裡爲您添了一味腐皮散而已,比起這麼多年來您對我所做的一切,我這下的點‘毒手’又算得上什麼呢?”
“你爲了坐穩自己苗疆王的位置,明地裡待我極好,暗地卻派人廢了我的武功,害我成了一個廢人,這些難道不是你做的麼?我的兵權比你以莫須有的罪名徵回,就連我的王妃都被你霸佔了去,你以爲我不知道她壞上的孩子是你的麼?所以我親手殺了她,連同殺死了她腹中的孽障。父王啊,你可真是無惡不作……”
達久韋靖一拳砸在桌案上,憤恨的目光如利刃般刺在苗疆王的身上。
“你想得到王位?不可能!孤苦心培養了召邪這一衆巫師,爲的就是尋得長生不老之‘藥’,這苗疆永遠都是孤的!”苗疆王從‘牀’邊掏出一盒丹‘藥’,急忙塞入口中一顆。
“呵呵……”達久韋靖把‘弄’着手裡的寶劍,淡淡道:“召邪若是地下有知,應該會感謝父王的苦心提拔的。”
“你說什麼?”苗疆王不可置信地將‘藥’丸扔在地上,以召邪和衆位巫師的巫術,怎麼會死在臻陽郡主的手上?
“父王不信麼?那我來告訴你。”達久韋靖拔出寶劍,步步‘逼’近‘牀’榻上的苗疆王:“大曆國攝政王所修煉的魔功深不可測,他只用一招便殺盡了你所有的巫師,如今你已經孤立無援了,沒有人會幫助你了。你還不如乖乖把‘玉’璽‘交’給我,說不定我還能留給你一個全屍呢!”
“你……你竟敢弒父!你這個大逆不道的逆子!”苗疆王顫顫巍巍地後退了數步,朝‘門’口跌跌撞撞地跑去。
這時,陳公公帶着‘侍’衛擋住了他的去路。
“王上,整個王宮都被韋靖王子控制了,您還想跑到哪去?”陳公公皮笑‘肉’不笑地提着嗓子說道。
“就連你也敢背叛孤!”苗疆王指着陳公公,一口鮮血噴在地上。
“不,老奴本就是韋靖王子的人,談何背叛呢?”陳公公嫌棄地避開了地上的污穢,拂了拂衣袖道。
站在苗疆王身後的達久韋靖勾起‘脣’角,舉起手中的寶劍,一劍朝他刺了下去,苗疆王當場斃命——
一場宮變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開始,又無聲無息地結束了……
王子達久韋光被達久韋靖以老苗疆王的名義幽禁在府邸,終生不能見天日。
而達久韋靖則在即日登基,成了新一代的苗疆王。
老苗疆王的屍體被摻雜在死去‘侍’衛的屍體,一起扔到了‘亂’墳崗,被野狗撕咬分食……
達久韋靖殺了老苗疆王后便賜死了陳公公,用蠱術把他的面容化爲老苗疆王的模樣,將其風光下葬,對外聲稱老苗疆王壽終正寢,安享晚年。
苗疆皇陵裡竟然名正言順地葬進了一個太監,可這件事卻無人知曉,因爲除了達久韋靖,所有知道弒君這件事的人都死了……
而沐七也將迎來一個更有野心的敵人,達久韋靖誓要得到她的人,如今潛龍潭外已經佈下了天羅地網,只待她們踏入圈套。
此時的蘇妄言已經在沐七之前到達了潛龍潭,達久韋靖的埋伏已被他得知,並飛鴿傳出給沐七。
蘇妄言來苗疆的目的與沐七相似,都是爲了到潛龍潭,不過他是爲了見到潛龍潭內三十年未出關的玄墨長老,得到他尋覓多年的消息……
趕往潛龍潭的沐七收到了蘇妄言的傳書,信上寫着:韋靖登基,潛龍潭有伏!
楚雲暮眯着眸子道:“本王從不畏懼什麼埋伏,區區一個達久韋靖,不足掛齒。”
“可蘇妄言既然特地飛鴿傳書告訴我們,其中一定沒有那麼簡單……”沐七將手中的書信‘揉’作齏粉,緊蹙着眉頭道。
“怎麼?難不成小七的心裡還記掛着那個傢伙?”楚雲暮的語氣裡頗帶着幾分醋意,抱着沐七的力道緊了幾分。
“你腹中懷的可是本王的孩子,你的心裡也只能有本王一人!”楚雲暮懲罰地在她的‘脣’瓣上輕啄一下。
“再說這樣吃醋的話,我就帶着你的種遠走高飛!”沐七偏過頭去,眉頭卻仍是緊蹙着:“我只是擔心達久韋靖會耍什麼‘花’樣,我們還是在到潛龍潭之前做好準備吧。”
“有爲夫在,小七不必擔心,我自會保護好我的妻兒。”楚雲暮解下披風披在沐七的身上道。
“有你在,我當然沒什麼可害怕的,只是阿楚,我從來都擔心,你那麼強大,沒有人會保護你……”沐七伏在楚雲暮的‘胸’膛上,小手攀上他的脖頸。
楚雲暮摩挲着她平坦的小腹,鳳眸裡透出幾絲柔和的光來,輕笑道:“你和這個小傢伙的存在,便是對我最大的保護了。”
沐七舒服地臥在楚雲暮的懷裡,自從懷孕以後,她越來越貪戀自家美人的懷抱了。
“阿楚,我來保護你吧。神擋殺神,佛擋弒佛!”沐七眯着眸子,在他的臉頰上落下一‘吻’。
楚雲暮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髮,喃喃道:“好一個神擋殺神,佛擋弒佛,我的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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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住親們,這一章發晚了,今天做物理實驗做了很晚,不過這些都不是理由,明天瓦會多寫一些彌補大家,羣me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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